第十七章危機
9月14日
3點鐘,自動化研究所全體人員開會,48名人員全部到位,主任蔣啟程、副主任龍永圖、劉明澤、邱大同坐在中間。
蔣啟程說:“下午好,你們有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情況:想減肥,辦了健身卡也報了私教班,但就是狠不下心去堅持,結果就不了了之了;不計劃買東西,就是想逛一逛,結果回來又買了一堆不用的東西;不計劃打麻將,就是去看一看,結果成了最佳替補隊;想早睡早起,早早躺在了床上,也定好了鬧鐘,但就是放不下手中的手機,結果又是熬夜到凌晨晨……”
蔣啟程不說話了,下面的人嗡嗡地說起來,一些人開始自責起來。
過了一會兒,蔣啟程敲了敲桌上說:“大家靜一靜,以上著這些情況其實是挺正常,因為每個人都愿意待在舒適區里,這是人性呀!除非有堅強意志。但是,堅強意志也是靠不住的,因為人能經受住幾次誘惑,無法經受住無數次誘惑。那我們怎么才能改掉那些壞習慣呢?其實很簡單,現在我給大家講一個希臘神話故事,就是海妖的故事:
在一個海島上住著3只半人半鳥的海妖,她們坐臥在爛漫的花叢中、跳著誘人的舞蹈,唱著天籟般的歌聲,過往船員無法經得住誘惑,慢慢向海島駛來,紛紛觸礁而亡,難以幸免。有位英雄叫奧德修斯,要率船隊路過這座“魔力”的島嶼,他吩咐船手們用蜂蠟把各自的耳朵塞住,把他綁在桅桿上,并一再囑咐船手們,待他聽到海妖的歌聲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開他。奧德修斯的船慢慢駛向這座海島,悠揚迷人的歌聲越來越清晰、動人。這歌聲瞬間了蠱惑了奧德修斯,他瘋狂地在桅桿上掙扎,他向船手們撕裂著叫喊著,求他們為他松綁,他要駛向這天籟之音的地方。船手們卻不為所動,駕駛著船只一路向前,直到這歌聲消失在海面,奧德修斯也停止了掙扎,船手們為他松綁,從而使這只船沒有受到海妖的蠱惑而順利通過這座‘魔島’。
這個故事的啟示很多,我就講一條:英雄奧德修斯和他船員們,其實和我們一樣,喜歡美女、喜歡音樂、喜歡美食,他們抵御了海妖的誘惑,不是依靠頑強的意志力,而是依靠繩子和蠟團。繩子把英雄捆在桅桿上,讓他動彈不得,蠟團塞住了船手的耳朵,讓他們聽不見妖精的歌聲。繩子和蠟團就是鐵的紀律,只有堅持鐵的紀律,才能戰勝困難和誘惑,才能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現在我們也面臨著‘海妖’的誘惑,這個海妖盜竊我們寶貴的時間、損害我們的健康,讓我們的時間碎片化、信息碎片化、思維碎片化、交流虛擬化,導致我們頸椎彎曲,頭暈目眩,降低了我們的工作效率,損害了我們的創造力,甚至影響了夫妻感情。
這個海妖是什么呢?就是手機啊!我們誰也無法抵制她的誘惑,因為手機,有的研究人員居然一個月不能認真讀完一本書,成何體統!所以我們就向奧德修斯學習,要主動接受控制。今天,我提出的一項紀律:早上上班后,把手機交到簽到處,下班后拿走。大家覺得怎么樣啊?”
剛剛說完,會議室開始吵吵嚷嚷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大部分人覺得行不通,討論一會兒。
蔣啟程說:“克服人性的弱點,要靠自覺,主要靠紀律。大家一定要重新認識紀律,紀律不是我們的對手,而是我們最好最好的領導和朋友,保證了我們按照正確的方向前進,要想成就一番事業,一靠理想,二靠紀律,紀律比理想還重要,沒有紀律約束,就會放縱自己;放縱自己,就是毀滅自己,有了鐵一般紀律的保證,才能保證理想一步步實現。大家提提意見吧!”
史巨英說:“主任,憲法規定要保護公民的通信自由,我們的手機被保管,這是違法的。”
蔣啟程說:“辦公室有公用電話,你可以接,也可以打,打到美國,都沒有人干涉你,而且是免費的,影響你通訊嗎?”
“可是有的內容涉及我的個人隱私,不能在辦公電話上打。”
“辦公時間應該正常辦公,如果有個人隱私的話,下班再打,行不行?”
杜子騰說:“主任,萬一我家有什么急事,沒有手機怎么接?”
蔣啟程說:“那我們沒有使用手機的時候,家里有了急事,怎么來通知呢?”
“打座機。”
“那你告訴你家里人這里的座機號碼,不就行了嗎?”
邢如鳳說:“主任,我們從手機上也可以搜索資料,這也是工作的一種方式。”
“電腦屏幕大、網速快、不花錢,為什么要用手機?”
“我習慣了。”
“習慣可以改啊!”
“主任,微信傳輸文件比郵件方便,還能拍照片。”
“這個我知道,能快多少?5分鐘還是10分鐘?”
裴光說:“主任,手機還有娛樂功能,工作累了,看看手機能放松一下。”
蔣啟程說:“看手機能放松一下?我們是搞科研的,應該以數據說話,現在你可以去眼科大夫那里問問、去治療頸椎的大夫那里問問,去治療頭暈的大夫那里問問,去治療脫發的大夫那里問問,如果問10個大夫,有2個說看手機能幫人放松,那我們就繼續用。”
涂迪說:“主任,公司可以給我們每人配一部老人機,這樣既不影響通訊,也可以避免我們看手機耽誤工作,這個建議怎么樣?”
大家聽了哄堂大笑。
蔣啟程也笑了,說:“如果諾基亞公司聽了這個消息將會非常振奮。給大家說一句實在話,我是非常懷念使用‘老人機’,真是既不影響通訊又不影響生活。”
龍永圖說:“主任,手機這個東西已經深度嵌入人的生活之中,個人的信息在里面、一些工作的內容在里面、錢包在里面、地圖在里面……,雖然有很多不利影響,但也離不開。離開以后很難受,所以這個紀律需要慢慢來執行。”
蔣啟程考慮了一會兒說:“手機干掉了電視機、電腦、手表、座機、照相機、收音機、手電筒、鏡子、報紙等東西,還會干掉健康、婚姻、傳統禮節,全覆蓋、無死角地通殺了整個人群。一機在手,天長地久,機不在手,魂都沒有。爹親娘親,不如手機親。”
剛說完,大家都笑了。
蔣啟程說:“你們不要笑,這是真實的情況。有沒有3個月沒有見過父母的?有沒有3天沒有見過老婆的?我覺得有。有沒有3天沒有看過手機的?有沒有三個小時沒有看過手機的?我覺得沒有啊!網上說,有個中學生因為他父母搶了他的手機,一怒之下跳樓了。如果我禁止大家上班手機帶手機,會怎么樣?背后罵我是小事,可能一下子捅到總部,可能一怒之下辭職。手機,就這么厲害、就這么霸道!其實你們喜歡看手機,我也喜歡看,那多快樂啊!坐著能看、躺著能看、睡著能看、站著能看,里面什么東西都有,都美啊!這是人的本性啊!人的本性并不美好,其中包涵著好逸惡勞、拉幫結派、好吃懶做、嫉妒憤怒、直覺思考、傲慢偏見等等,人要做出有些成績,就需要和本性做斗爭,否則就會隨心所欲、一事無成。所謂學習,就是在和人性中的懶惰和膚淺作斗爭,所謂道德,就是在和人性中的私欲作斗爭。所謂科學,就是和自以為是作斗爭。有句話說‘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為什么成年人不自在?成年人必須和人性作斗爭,主動跳出舒適區,去修煉自己,讓自己更加成熟、理智,不斷地進步。要在任何領域成為大師,一般都需要2萬小時的鍛煉,沒有這2萬小時漫長、枯燥、無趣的訓練,一般人都無法實現從平凡變成卓越。反過來看,我們一些人總是抱怨工作忙,時間少,是這樣嗎?現在一些人每天看手機揮霍3個小時,用來學習的時間是多少?
各位研究員,有一個新的成語叫‘久戀成病’,說的就是過于依賴某種東西就會成為一種心理疾病,我們其實都有患有不同程度的‘手機依賴癥’,馬上不讓大家看,會非常難受。剛才龍主任說的也是實際情況,手機已經深度嵌入人的生活之中,雖然有很多不利影響,但也離不開。所以,剛才講的那條紀律暫不實行。
下面響起來一片掌聲。
蔣啟程說:“這項制度雖然不能馬上實行,但還是要積極提倡。大家可以去嘗試一下,每天上午把手機放到值班室,強迫自己,堅持上1個月以后,對比一下自己的感覺,是不是神清氣爽呀?是不是時間充裕了、體力充沛了?
付澤仁站了起來說:“主任,你的建議我已經實施了兩個月了,我用的是一部老人機,感覺生活美好多了,神清氣爽、悠哉悠哉,第一不再憂國憂民了,我知道的“新聞”基本是舊聞,那些事態早就得到控制;第二是酒場少了,朋友們聯系我太難;第三是孩子愛學習了,我玩手機不可能,他玩手機更不可能;第四是夫妻感情融洽了,老婆被我溫情脈脈地看著,找回了初戀的感覺。”
會場的人聽了哄然大笑。
蔣啟程說:“說得好,做得更好!付澤仁研究員的做法就是對生活高度負責的態度,“一扔四得”,扔掉了手機,心靈得到凈化、身體得到保護、孩子成績得到提高、夫妻感情得到升溫,大家可以嘗試1個月。
下面,我再講一個故事:原子核物理學之父盧瑟福不僅是偉大的科學家,而且是杰出的學科帶頭人。一天深夜,盧瑟福走進實驗室,發現他的學生仍然在工作臺上,問那個學生這么晚還在做什么,他說在工作;又問他白天做了什么,他說在工作;又問他早晨做什么,他說在工作。學生心想他的老師一定會夸獎他勤奮。
結果,盧瑟福沉吟了一下,問道:“這樣一來,你用什么時間來思考呢?
這一個反問,指明了我們科研人員的工作狀態!勤勞不是我們的標簽,那是工作一線的兄弟姊妹的狀態!我們的狀態是思考、思考、再思考。人是會思維的蘆葦,是自然界最脆弱的物種,但會思考,于是就區別于世界萬物,尊貴于世界萬物。如果我們無休止的工作,那就是蜜蜂在采蜜、毛驢在拉磨,降低了人的屬性。所以說,我們工作半天就足夠,其余時間可以去散步、讀書、冥想、打球、聚會、喝茶、打牌、閑談,在慢節奏的生活中讓大腦舒服地運轉,從而促發靈感,搞一些創造,這才是我們研究員應有的狀態。”
因此,我再提出一項建議,下午4點半開始,大家統一休息,可以跑步、打球、跳舞、喝茶,一句話就是休息,大家提一提意見。”
下面開始討論起來。過了15分鐘,蔣啟程說:“大家提提意見。”
柳如詩說:“我正在做實驗,也需要停止工作,去休息嗎?”
“既然是紀律,那就會有強迫性。”
“這會降低我的效率。”
“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從長遠看,會保護你的健康、提高你的效率。我們的工作是什么樣的工作?是創造性的工作,是腦力高耗能工作,根據醫學統計,人的大腦約體重的2.5%-3.0%,卻消耗了血流量15%—20%!總耗氧量的25%!所以說,大家工作是很辛苦的。看見年輕人的頭發掉了、血壓高了、心梗了、腦梗了,我是非常心痛,固然公司需要你們做貢獻,但不能建立在損害大家的身體基礎上啊!反過來講,如果大家一直在工作,就可以取得成績嗎?不可能。”
譚得萊問:“英國劍橋大學每天下午有兩個小時的下午茶,讓不同學科的教授交流碰撞,有60多項諾貝爾獎是喝咖啡喝出來的。那我們研究室是否也會安排場所,讓大家一起喝茶、喝咖啡呢?”
蔣啟程說:“這個會議室就可以改造成咖啡廳,以后,我們一邊開會,一邊喝茶。其實,我們研究所缺乏的就是一種深度交流碰撞,現在的科研早已不是個體戶年代,需要大家經常了交流,形成集體智慧。”
常思佳說:“下午4點半以后,我是否可以早點回去,反正不再工作了,家里孩子小。”
蔣啟程考慮了一會兒,說:“前幾天,有一份文件要求我們企業為保護未成年創造條件,我想了好多天,讓女職工回家提前半小時,就是一種很好的選擇。但是這項規定還需要總部審批。”
下面又響起來一片掌聲。
蔣啟程看了看表說:“時間不早了,誰還要發言?”
田龜年說:“我能不能不參加集體活動,我要練氣功?”
下面哄堂大笑。
蔣啟程也笑了,說:“小田,你這么年輕,練什么氣功?”
田龜年說:“氣功是幫助我進入入定的狀態,物我兩忘、激發靈感。”
蔣啟程說:“后面這項提議也暫不實行,等我與總部溝通后再做決定。有一段話想和大家共勉:每個人都有無限潛能可以挖掘,只是易被惰性所掩埋、被慣性所覆蓋、被隨性所迷離、被韌性所消磨,于是產生太多的垃圾成分,希望大家努力擠出自己生活中的垃圾成分,做一個純真的人。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