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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誰家玉簫暗飛聲

青綢似的湖面漾開層層漣漪。

在劃水的船櫓聲里,一葉烏篷船推開萬頃碧波,迎著朝陽緩緩前行。

許清坐在烏篷船頭,罕見的沒有修煉武功,而是聽著湖岸處的蘆葦蕩簌簌作響,靜靜欣賞這湖天一色的自然風光。

他目力極佳。

憑眺遠望之際,偶爾能看見幾個垂髫稚子提著竹籃,赤著腳丫,從蘆葦蕩里面鉆出來。

他們一邊互相推搡打鬧,一邊嘴上發出‘嘎嘎嘎’的叫聲,四下張望。

‘這應該是去蘆葦蕩里掏野鴨蛋的吧?’許清微微一笑,心中有所猜測。

騎著快馬一路急奔,許清只用一天,便從嘉興來到了姑蘇。

而他身下的這一大片汪洋。

便是坐擁四十八島,七十二峰,縱橫勾連五十多條水道,號稱三萬六千頃的太湖。

濟州旁邊的八百里梁山泊和這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道長所說的燕子塢,應該是姑蘇城以西,在蘆葦深處的一處廢墟。”

跟著許清隨行的丐幫弟子名喚劉五,身背六袋,是丐幫在太湖一處分壇的壇主。

面對許清的問詢。

劉五略微思索片刻,回憶道:“此地許是當年的哪個世家大族,在太湖里修建的避暑別院。只不過如今已是久久無人居住,當中亭臺樓閣早就荒敗了。”

他笑道:“我當年接任分壇壇主時,曾隨著師父在太湖以西的某處水匪寨中喝酒,聽那水匪頭領說起過此地。”

許清沒和他詳細說慕容家的往事,只是問道:“咦?既然燕子塢早已荒敗了,那些水匪不過去搜刮劫掠一番么?”

就算是一千年后的現代。

農村還有的是人,跑去沒人住的老房子搬磚搬瓦呢。

總不可能宋代的水匪,生活水平還要超過后世人吧?

劉五撓頭,訝然道:“呃,道長這個問題.....我倒是不曾想過。只不過這么多年來,似乎還真沒聽說過這類的消息。”

許清聞言,微微頷首。

難不成慕容復尚有后人留存于世?

只是學著古墓派一般,一直在太湖深處隱居,不曾出世?

細想之下,這倒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天龍八部結局里,慕容復只是瘋了,又不是萎了。

他有王語嫣和阿碧照顧,又不缺吃用,或許真能生出個孩子也不一定?

當然。

留下的也可能是慕容家的仆人家將。

畢竟爛船還有三斤釘呢,慕容家祖上怎么說也是闊過的。

總之不管如何,自己前去燕子塢一探就知。

許清心中打定主意,這斗轉星移的秘籍,他還就非看不可了!

就算是慕容龍城從地底爬起來了,也攔不住他!

此刻朝陽升起,紫氣東來。

站在最前面劃船的老翁興致起來了,迎著遠方的彤彤朝霞,瞇起眼睛渾然開嗓:“莫想紅羅帳,只看風波里——”

這老翁并非是丐幫弟子,只是劉五請來的艄公。

像是對上了暗號一樣。

艄公這邊一句剛唱完,另一句漁歌便從遠處悠悠飄來,其中還混雜著漁夫的咳嗽聲。

“碎銀萬頃鍍金邊吶~咳咳,網來金銀娶嬌娘嘞~咳咳.....”

這漁歌倒也形象,一聽就懂。

蒙蒙太湖水,波光粼粼處,便是‘碎銀萬頃’。

無邊蘆葦蕩,承接著晨光朝陽,便是‘鍍金邊’。

至于后半句么.....

那更是簡單直接,懂的都懂!

劉五聽了兩邊的漁歌,覺得有點尷尬。

他見許清神色有異,還以為對方聽不慣,便連忙請示道:“道長,鄉下漁夫的小調粗俗不堪,只怕污了您的耳朵,要不我讓他們住嘴?”

許清笑著擺擺手,反問道:“小兄弟,你會唱蓮花落么?”

“這個......自然是會的。”劉五摸摸腦袋,有些不解。

老話說的好:干一行,愛一行!

蓮花落這種嘴皮子說唱藝術,哪個丐幫弟子不會整兩句?

只是對方問起這個做什么?

難不成這位小道長喜歡節奏感強一點的音樂?

許清嘿嘿一笑,玩心忽起,慫恿道:“你既然這么多才多藝,怎么不開腔,和他們對對歌?”

劉五:“......”

合著你不是聽不慣,你是要我加入他們,來個大合唱?

他尷尬道:“道長,他們唱的是太湖漁歌,說的都是些撈魚捕蝦的漁家樂事。我這個叫花子要是貿然開腔,人家沒準以為我是來砸場子的......”

許清聞言哈哈大笑。

說的也對。

人家在這里‘網來金銀娶嬌娘’呢,你來一句‘誰人都有落難時’,那不純純想挨揍么.....

簡單來說,就是兩邊的意境完全不搭。

許清從舢板上站起身,閉上眼睛,側耳傾聽著此起彼伏的漁歌。

這些漁歌的歌詞簡單易懂,雖然當中不乏些許黃暴內容,但勝在感情真摯,表達的盡是百姓對未來的樸素愿望。

他正聽得入神。

忽然,一道清幽的簫聲從遠方悠悠飄來。

這玉簫之音,雖然聽著圓潤輕柔,幽雅婉約。

但曲調當中顫音蜿蜒,低沉嗚咽。

每至高亢處,總有幾分悲傷惆悵之意暗藏其中,忽隱忽現。

只是稍微聆聽,便不免讓人心生凄涼之感。

不過少頃之間。

剛才太湖湖面上還唱的熱鬧的漁歌,便被這玉簫之聲給壓了下去。

許清聽得微微皺眉,略有不喜。

他這人比較俗。

相比起看似高雅婉約的玉簫,許清還是更喜歡剛才那些樸素中帶著美好,粗鄙中帶著熱情的漁歌。

見漁歌漸歇,簫聲又起。

許清便踏前一步,縱聲長嘯。

下終南山至今已有五個月,許清武功修為進步神速,內力已是小成。

如今的江湖上,除了那絕巔之上的寥寥幾人外,無人敢說穩勝過他。

便是赤練仙子李莫愁再過來,也要說一句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此時許清放聲長嘯,丹田里的內力激蕩,加持在嘯聲里,令其盤旋在浩浩太湖之上,久久不散。

一時間長嘯之音不絕于耳,便如沉雷碾過烏云,蒼龍直上九霄!

直震得湖岸蘆葦簌簌亂顫,驚起其中一片鷗鷺。

當真是:洪鐘起暗室,飄瓦落空庭。一聲長嘯起,萬里清風來!

劉五離得最近,是又驚又懼。

看著許清的視線里,也不自覺的多出了幾分對待高人的敬畏。

這位分壇壇主的心中,不覺泛起了一絲荒唐念頭:‘我原以為這小道長看著面嫩,應是幫內哪個九袋長老的后輩,得了信物......如今這么一看,以他如此深厚的內功,怕不是黃幫主從全真教里挖過來的新任長老吧?’

在許清的壓迫下,方才幽咽悲傷的玉簫聲自然也隨著長嘯節節消退,潰不成軍。

不過十息之后,便徹底散去,再也聽不見。

許清這才按下喉中嗓音,于船頭負手而立,朝著那簫聲傳來的方向眺望。

“老丈,還請繞過此處蘆葦,向右側劃。”許清指揮道。

艄公依言而行,擺動船篙,烏篷船緩緩蕩過蘆葦叢。

但見前方一片空蕩,只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太湖碧波,在身下不斷蕩漾。

哪里還見得剛才吹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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