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首戰(zhàn)
- 似是故人來之天意茫茫
- 吾往矣T
- 9757字
- 2025-01-14 19:46:50
第二天早上九點,蘇映棠準時到了沈家大宅。他看沈洛伊和沈書悅姐妹倆正在談事,便在對面的小書房里等候。
房門沒有關(guān),兩人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對話清晰可聞,傳到了蘇映棠的耳中。
“聽吳掌柜說,之前在蔣家店鋪的八個掌柜,都留在了那邊。他們在沈家?guī)资辏覀冇终怯萌酥H,他們走了,為何姐姐卻說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呢?”沈書悅不解的問。
沈洛伊解釋道:“第一,現(xiàn)在我們每個店鋪都有掌柜,一個蘿卜一個坑,他們回來之后不好安排,職位和薪水,太高太低都不合適。給低了吧,他們心里肯定不樂意;給高了吧,我心里不樂意。”
聽到這,蘇映棠腹誹道:“對嘛,這才是你沈書怡,見錢眼開,愛財如命。”
沈洛伊接著道:“這第二嘛,人各有志,強扭的瓜不甜。第三,他們其實是看沈家已大不如前,也不相信我能經(jīng)營好沈家的生意,這種只想著大樹底下好乘涼,卻不想去種樹的人,我寧可不要。”
蘇映棠忍不住暗自點頭:“還真是如此。這沈書怡……有點兒意思。”
沈書悅又問:“姐姐總是鞭辟入里,妹妹真是受益匪淺。對了,姐姐讓我今天去面試店員,可有什么要求?”
沈洛伊:“相貌端正、口齒伶俐。”
沈書悅欣然領(lǐng)命前往。
蘇映棠看沈書悅前腳一出來,后腳就出現(xiàn)在了沈洛伊的面前。
蘇映棠雙手插兜,半倚在門邊上:“不知道沈老板今日有何吩咐呢?”
“這里有幾份解約文書,請?zhí)K先生看看,可有什么問題。”
蘇映棠走上前去,拿過來一看,正是剛才沈家兩姐妹在討論的幾個掌柜,他快速翻了翻:“沒啥問題。”
“那么快,你只看了一眼吧?”
“沈老板是在質(zhì)疑我的專業(yè)嗎?”
沈洛伊不想與他作口舌之爭,便道:“那好,請?zhí)K先生幫我擬一份合同吧,合同里要包含以下幾點:一是不得向任何機構(gòu)和個人泄露在‘沈記綢莊’所接觸到的所有服裝設(shè)計圖,無論草圖還是定稿;二是如果泄露,之后要承擔(dān)的賠償金額以及法律責(zé)任。”
蘇映棠聽完后紋絲不動,足足愣了幾秒。
沈洛伊:“怎么,蘇先生無法勝任么?”
蘇映棠忙道:“啊,沒有,沒有……沈老板心思如此之縝密,考慮如此之周到,實乃‘沈記’之福啊。”
沈洛伊也不管他是虛情還是客套,又跟蘇映棠交代了關(guān)于服裝款式、顏色、圖案、甚至縫紉方法等方方面面的明確規(guī)定以及賠償細則,十分詳盡。
“對了,沈家的店鋪最近都在裝修,我和書悅也都是在家辦公,這段時間就只能委屈蘇先生與我同處一室了。”說完,沈洛伊抬眼示意了一下書房里另外一邊的辦公桌。
本來那是沈書悅的辦公桌,但沈書悅聽說蘇映棠也要來家里辦公時,便提出她去對面的小書房辦公。
沈洛伊知道沈書悅以前就常常在小書房里看書,習(xí)慣了那邊的氛圍,再加上里面還有些私人物品,沈書悅應(yīng)該是不放心讓一個外人待在里邊。
蘇映棠走到桌邊坐下,百思不得其解,這位沈大小姐竟然會有知識產(chǎn)權(quán)保護的意識,甚至就像是知道有《巴黎公約》的存在一樣。
“沈小姐當真沒有在國外念過書?”蘇映棠不禁脫口問道。
沈洛伊只給了他一個“與你無關(guān)”的表情,便低頭做自己的事了。
蘇映棠忙活了一個上午,終于按照沈洛伊的要求把合同整理了出來。
沈洛伊拿過合同,看得非常仔細。她知道,這份合同上所涉及到的條款非常具體、繁瑣。不過蘇映棠的用詞、行文卻簡潔明了,讓人一目了然。
沈洛伊面色平靜地看完之后,對蘇映棠道:“蘇先生草擬的這份合同,確是無懈可擊,無需再做任何改動了,正式合同就照這份來吧。”
不知道為什么,被沈洛伊這么一夸,蘇映棠竟有些飄飄然,甚至還有點沾沾自喜起來:“沈老板過獎了,這都是我分內(nèi)的事。”
“既然如此,”沈洛伊又擺出了職業(yè)性的微笑,“蘇先生不如索性第一個把這份合同給簽了,以作表率。”
蘇映棠震驚:“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憑什么要簽這種合同?”
蘇映棠剛剛才泛起的喜悅之情瞬間就蕩然無存了。
沈洛伊平靜地看著蘇映棠:“‘這種合同’?這不是蘇先生‘嘔心瀝血’的杰作么?怎么,蘇先生是對自己沒有信心么?”
蘇映棠一聲不吭。
“蘇先生今后要在我們‘沈記’工作,尤其還可以隨意出入我的辦公室,是接觸設(shè)計圖機會最多的人,蘇先生就不怕萬一以后有什么有心之人,說你監(jiān)守自盜一類的?這不過是一份保密協(xié)議,只要蘇先生沒有其他心思,又有什么不敢簽的呢?”
蘇映棠算是體會了什么叫“自食其果”。
“蘇先生是‘沈記’的法律顧問,你都敢簽,我相信其他人就不會再有任何顧慮了。”沈洛伊算是解釋道。
蘇映棠一方面氣沈書怡,果真笑里藏刀;另一方面他氣自己,竟然覺得這番話也有點道理,然后,蘇映棠便在保密協(xié)議上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沈洛伊看著蘇映棠簽好的保密協(xié)議,一副早該如此的表情。
她也不理會蘇映棠此刻心里還怒氣未消,接著道:“接下來還得麻煩蘇大律師,再草擬兩份勞務(wù)合同。一份是針對沈記的裁縫,這是他們的薪水標準。”說著,沈洛伊遞給蘇映棠一張表格。
表格上詳細羅列了每個裁縫需要完成的基本工作量以及薪資標準,包括基本薪資、獎金以及處罰等。
沈洛伊又道:“另一份合同,是針對店里的伙計,也就是銷售顧問的。他們的薪水也是底薪加提成。我做了一份明細,每月賣出去多少金額,可以拿到多少提成,都有一一列明。但若是每月業(yè)績沒有達標,則同樣拿不到底薪。兩份合同,對男女的要求都是一樣,如果連續(xù)兩個月都沒有達標的話,‘沈記’就不再聘用了。”
“沈老板可真是資本家啊,‘寸有所長,尺有所短’,你用這樣的標準去要求每一個人,會不會太苛刻了?”蘇映棠不滿道。
“在我這里,就是各憑本事,多勞多得。我開店的目的是賺錢,不是做慈善,我的店里不養(yǎng)閑人。”沈洛伊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
“你就不考慮一下那些在你們沈家辛辛苦苦工作了幾十年的老伙計,他們能否適應(yīng)?萬一兩個月之后你真的要把他們給辭退了,他們這個年紀,你讓他們怎么辦,靠什么生活下去?更別說他們可能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yǎng)活呢!古人云,‘達則兼濟天下’……”
“多謝蘇先生的忠告。”沈洛伊打斷了他,毫不留情,“我現(xiàn)在正是自身難保,所以只能獨善其身了。蘇先生留學(xué)十余年,不要告訴我你留學(xué)的時候家里給你寄的不是錢,而是同情心!”
“所以在感情與金錢面前,沈小姐一定選錢了?”
“拜你的好兄弟蔣思仁所賜,你覺得我現(xiàn)在還有得選嗎?”
蘇映棠無言以對,這沈書怡簡直不可理喻!
“不過你說的也確實有點道理。這樣吧,考核的期限放寬一點,實在不行先換個崗位試試再說。”
蘇映棠突然發(fā)現(xiàn)了沈洛伊的一個優(yōu)點,就是她認錯的速度還挺快的。他在心里笑道:“還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沈家店鋪的裝修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沈氏兩姐妹也沒有閑著,這幾天,她們一大早便在預(yù)訂好的酒店套房里面試新來的裁縫。沈書悅對縫紉一無所知,沈洛伊便不厭其煩地從旁指點。
沈洛伊之所以要親自面試,是因為她的服裝設(shè)計圖,最終要呈現(xiàn)出來的效果,縫紉這一環(huán)至關(guān)重要。
沈洛伊想重振沈家的家業(yè),一開始不過是想幫沈家渡過難關(guān)。后來她心里慢慢地冒出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一旦出現(xiàn)便揮之不去,并且生根發(fā)芽,不斷成熟,這或許就是她一直深埋在心中的理想,那就是創(chuàng)立一個屬于沈家的品牌,一個屬于她自己的品牌。
其實沈洛伊之前一直都在做行銷,但當她重操舊業(yè)再次拿起筆,開始構(gòu)思衣服草圖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心是洶涌澎湃的。
沈洛伊終于把這些年在腦海中勾勒了一遍又一遍的設(shè)計圖付諸于紙上,現(xiàn)在,她想看看她的作品,是否能完美呈現(xiàn)。
招兵買馬,這不過是她宏偉藍圖的第一步。
這次面試,沈洛伊一共挑選了五六十位熟練的裁縫,這些裁縫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他們不但縫紉技術(shù)一流,最重要的是,他們對自己的手藝充滿信心,沈洛伊太需要一個有熱血的團隊了。
沈洛伊給裁縫的薪水在同行之中屬于中等偏上水平,如果加上衣服提成的話,收入就非常可觀了。
沈洛伊租了一間超大廠房,專供這些新的裁縫制衣。
在新裁縫進入工廠之前,沈洛伊親自給他們做了崗前培訓(xùn),并發(fā)放了員工手冊和工作流程。沈書悅在一旁邊幫邊學(xué),她十分好奇,為什么姐姐會懂這么多她前所未聞、前所未見的東西。
另一邊,沈書悅之前招聘的店員,也開始了崗前培訓(xùn)。與培訓(xùn)裁縫不同的是,這是屬于銷售范疇的培訓(xùn),沈洛伊深諳此道,她不僅要求新老員工都要參加,甚至要求各店掌柜也必須到場。
一開始,便有幾個掌柜怨聲載道。沈記店鋪的老掌柜,都相當于身兼了店長與賬房二職。可是按照沈洛伊對于新店的規(guī)劃,這些掌柜都已經(jīng)不再適合做店長了。
沈洛伊知道這些掌柜都在沈家工作了大半輩子,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原來的那套模式,一時半會兒要求他們適應(yīng),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本來掌柜們都有點兒擔(dān)憂,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少東家初來乍到,會不會新官上任三把火,拿他們中的人開刀,以儆效尤。卻沒想到,沈洛伊調(diào)整了思路,她讓老掌柜們轉(zhuǎn)戰(zhàn)幕后,主管財務(wù),另外兼客服部主管。
開店做生意,總會遇到難伺候的主。這些掌柜們哪個不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什么場面沒有見過;況且只要跟沈家打過交道的人,見到他們,無論如何也會給三分薄面。
老掌柜們對于新的工作方式和節(jié)奏,確實力不從心。而少東家這樣的安排,讓他們既不用每天鞍前馬后的伺候人,也不用灰頭土臉地卷鋪蓋走人,還讓他們掌握著店鋪的財政大權(quán)。另外沈洛伊還在每間店鋪的二樓,給掌柜們留了一間舒適敞亮的辦公室,掌柜們都覺得無可挑剔,對沈洛伊更是忠心耿耿、馬首是瞻。
沈洛伊十分清楚,現(xiàn)在是沈家轉(zhuǎn)型最重要的時期,這個時候,沒有什么比穩(wěn)定人心更重要的了。
轉(zhuǎn)眼一月之期將盡,新店開業(yè)的準備工作也到了尾聲。開業(yè)之前,沈洛伊還特意接受了一家報社的獨家專訪。沈洛伊為即將煥然一新的“沈記綢莊”大肆宣傳了一番,但關(guān)于新店的細節(jié),她卻只字未提,可字里行間無不透露出四個字:獨一無二。
以前從不輕易拋頭露面的沈家大小姐,現(xiàn)在一個月內(nèi)連上三回報紙,引起了不少人的關(guān)注。現(xiàn)在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都在討論著這位曾經(jīng)靠學(xué)富五車而聲名遠播的才女,現(xiàn)今到底是靠什么可以在商界有一席之地的?
“沈記綢莊”開業(yè)當天,店前人滿為患。
店門才打開,身穿統(tǒng)一制服的男女店員們便列隊站在兩側(cè),整齊劃一,鞠躬問候,之后,客人們便魚貫而入。
“沈記綢莊”原先的店鋪只有一樓,后來沈洛伊把一至三層整棟買下。現(xiàn)在的一樓被打通成了一個有著三百多平米的大平層,視野開闊,寬敞明亮。
一樓的裝修融合了北歐的簡約與歐洲王室的古典,既不會讓名門貴胄覺得樸實無華,也不會讓普通人覺得高攀不起。
一樓以中間的樓梯為中軸線,衣服向兩邊延展性擺放。所有服裝不按價格分類,而是按照功能分區(qū),比如:工作、家居、赴宴、戶外等,一應(yīng)俱全。
沈洛伊深諳消費者的心理,很多人只不過是怕被熟人看見自己在低價區(qū),而寧愿選擇不買。而“沈記”所倡導(dǎo)的消費觀念是:衣服,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所謂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來光顧的客人中有真心實意想買衣服的,也有只想湊熱鬧隨便看看的,“沈記”全都一視同仁,熱情周到。
在一樓的四周,設(shè)有舒適的獨立試衣間。考慮到無論大家閨秀、還是千金小姐出門都會帶上自己的貼身丫鬟,或是約著好友結(jié)伴而來,試衣間內(nèi)又有簾子隔開,里面試衣服,外面有藤椅,等人時便可稍適休息。
在一樓的最右端,還設(shè)有一個休息區(qū),向客人售賣茶水、咖啡和點心,報紙則免費提供。
沈洛伊還在店里擺放了自家衣服如何穿搭的手繪圖冊,供客人們參考。
這些貼心的設(shè)計可以說是深得所有女性顧客的心,再加上“沈記”的衣服確實款式獨特、面料舒適、種類繁多,一時之間“沈記”各個店鋪門庭若市,來人絡(luò)繹不絕。
“沈記”的這些創(chuàng)新,可謂前無古人,在當時的上海灘掀起了一股空前絕后的狂潮。那段時間,無論平民百姓還是達官顯貴都以去過“沈記”為榮,因為店里總是人滿為患,“沈記”為了不影響購物環(huán)境,不得不推出預(yù)約制,限制每個時段的進店人數(shù),那些在店外等候的長龍,人人心急如焚,都想一睹為快。
沈家是做絲綢起家的,因此店里不乏款式獨特的旗袍,有的款式甚至一度被一搶而空。
吳掌柜哪里見過這等場面,直讓工廠加班加點地趕制。沈洛伊卻吩咐吳掌柜,衣服可以趕制,但要客人預(yù)付全款,且十天之后才能交貨。吳掌柜不明所以,有貨不賣,這是何道理?
沈洛伊只緩緩?fù)鲁隽怂膫€字:饑餓營銷。
要是吳掌柜見過那種為了一個名牌限量款包、一臺新上市的手機而通宵達旦排隊的狂熱,就會像沈洛伊一樣見怪不怪了。
一段時間之后,許多人都注意到了“沈記”店鋪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口原先設(shè)置的圍擋都被撤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豎起了一塊牌子,上書:“貴賓專屬”,除了“沈記”員工,卻從未見有人上去過。一時之間,大家好奇之心四起,問起店員,得到的答復(fù)都是,樓上為貴賓包間,得是“沈記”的會員才能上樓。
正當所有人都一頭霧水之時,只見從門外浩浩蕩蕩地走進來一隊人馬,排頭的兩位氣派不凡,一看便知非富即貴,早有眼尖的顧客認出,來人正是“梁記茶行”的大小姐梁卿月,還有她身旁的那位翩翩佳公子,不是蔣家三少爺蔣思仁又是誰呢!
沈洛伊接到稟報,便從二樓下來,向這二人走了過去。
一個多月前,蔣思仁和沈書怡退婚一事還鬧得沸沸揚揚,人們多多少少也聽到了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如今三個當事人狹路相逢,蔣梁二人又帶了這許多人來,不知是福是禍,所有人都朝這邊看過來,想著怕是有一臺好戲要上演了。
沈洛伊笑容可掬,迎上前去:“梁小姐和蔣先生二位大駕光臨,蔽店可真是蓬蓽生輝啊。”
“沈老板客氣了,早就聽說‘沈記’在上海灘,乃至全中國都獨樹一幟,我們今天也來開開眼界,就當是給沈老板捧個場吧。”梁卿月也是笑容得體,看不出絲毫破綻。
“恭喜你啊書怡,希望‘沈記’生意興隆,財源廣進。”蔣思仁拱手道。
沈洛伊亦還禮:“多謝蔣先生吉言。二位請隨意參觀,今天梁小姐看中的衣服,就當是我送的見面禮了。”
梁卿月也落落大方:“既然沈老板這么客氣,我就卻之不恭了。”
蔣思仁看不出這倆人之間到底是真情還是客套,只覺得自己好像有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沈洛伊擺出自己的招牌笑容:“蔣先生也請隨意,可幫令堂和令妹挑選幾樣中意的帶回去。”
“那我就先替她們多謝了,書怡。”蔣思仁看梁卿月沒有拒絕,自己也不好意思推辭。
沈洛伊陪著梁卿月一眾人繞了一圈,梁卿月也注意到了樓梯口的牌子,便指著問道:“這是什么意思,要怎么樣才能成為‘沈記’的貴賓呢?”
沈洛伊解釋道:“貴賓室只限會員使用,二樓共有十個包間,每年預(yù)存一萬大洋便可;三樓僅有四個包間,每年需預(yù)存三萬大洋。”
“原來如此!”梁卿月像是細細思索了一番道,又道,“那我先預(yù)存三樓三年的會費!”說完,梁卿月示意身后的隨從去柜臺會賬,然后對沈洛伊道:“請沈老板帶路!”
沈洛伊做了個“請”的姿勢,和梁卿月并排向二樓走去,蔣思仁也跟隨其后。
這才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沈記”就進賬九萬大洋,別說是店里的顧客,就是“沈記”的員工,也都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按理說,這沈、梁二人應(yīng)該是針鋒相對,水火不容才對。但從見面到兩人攜手上樓,不僅沒有面紅耳赤,梁大小姐還一擲千金,這讓吃瓜群眾簡直無瓜可吃!
便有不明就里的好事者,一說是梁卿月想要給沈書怡一個下馬威;一說是這蔣思仁真乃御妻有術(shù),能讓新歡舊愛和睦相處,其樂融融。
三人走到二樓樓梯口時,沈洛伊忽然側(cè)身微微一攔,對蔣思仁道:“這二、三樓是貴賓專屬,蔣先生既然沒有入會,還請留步。”
蔣思仁沒有料到沈書怡竟會如此公事公辦,一時下不來臺,只能看著梁卿月。
梁卿月寬慰道:“我和沈小姐有事要談,還請蔣少爺在樓下寬坐,等我一下,今天的晚飯我請。”
蔣思仁看梁卿月居然也不幫他,還跟沈書怡沆瀣一氣,更加憤憤不平,但也只能無可奈何地離開了。
沈洛伊一邊講解,一邊帶著梁卿月到處參觀。
二樓靠樓梯左邊是一間辦公室,辦公室內(nèi)除了辦公區(qū),還隔出來一個會客室。樓梯右邊是一個寬敞的員工休息室。
二樓還分別有十個獨立的包間。包間的裝修華麗但不媚俗,里面有舒適的更衣室,漂亮的浴缸,更加寬敞的休息區(qū),休息區(qū)內(nèi)有沙發(fā)、報紙、免費的茶水、飲料、點心等,另外還有一個酒柜,里面各種酒水一應(yīng)俱全、明碼標價。每個包間都有專人負責(zé)接待,二對一服務(wù)。
三樓的包間分別從四個入口上去,四個包房互不干擾。如果說二樓的包間還有些低調(diào)的奢華,那三樓的包間就是赤裸裸的炫富。
三樓每個包間都在七十平以上,都帶有一個獨立的室外花園。室內(nèi)的配套除了比二樓的更加精致、更加奢靡之外,還有其他更加周到的服務(wù)。在這里,客人換下的衣服會被立馬送去干洗、熨好之后再送回給顧客;這里甚至還可以根據(jù)客人的需求,幫客人設(shè)計發(fā)型,方便客人參加各種類型的聚會。三樓的貴賓可以指定接待員,提供三對一的服務(wù)。四個包房之間又以水榭假山相隔,私密性極強。
參觀完后,兩人回到了二樓的辦公室。
“這里是吳掌柜的地盤,還請梁大小姐屈尊將就一下。”沈洛伊開玩笑道。
“你都沒有為自己準備一間辦公室嗎?”梁卿月好奇地問。
“在這個地段用商鋪做辦公室那就太過奢侈了,吳掌柜是身不由己,我打算另覓他處。”沈洛伊以實相告。
“真是精打細算!”梁卿月笑道。
沈洛伊走到辦公桌前,拿出一個小箱子,往梁卿月面前一推:“對了,這個先給你。”
梁卿月沒有多想,打開一看,里面竟然全是白花花的“袁大頭”,這定是沈洛伊還她之前的抵押貸款了。
梁卿月數(shù)了數(shù),抬眼問道:“怎么還多了五萬大洋?”
沈洛伊微笑:“多出來的那些算是利息。”
“平白就能多賺五萬大洋!沈老板以后要是還有這樣的生意,一定要照顧我啊!”梁卿月開玩笑道,然后,邊說邊把多余的錢拿了出來,“我倆之間你還計較這個,就太見外了。”
沈洛伊也不磨嘰:“既然卿月你是痛快人,那我也不能不識抬舉,這利息我就先收回。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只管知會我就行。”
“嗯,我肯定第一個告訴你。”說罷,梁卿月笑道,“我早就說嘛,你的房契不過是暫時放在我那里,不過沒想到的是,竟然會這么快,都還沒捂熱乎呢!我晚上叫人直接給你送到府上去吧。”
沈洛伊誠心道:“如此的話就多謝了。不過剛剛那九萬大洋的會員費,我是一定不能收的。我知道你是來幫我撐場子的,怎么好意思再讓你破費呢。”
梁卿月:“我要是不出錢,只管吆喝,豈不是成了托兒?”
沈洛伊:“你忘了剛剛說的話,以我倆之間的關(guān)系,你這樣就是見外!”
梁卿月:“好好好,我這就叫‘自食其果’。那沈老板這便宜,我可就不占白不占了。”
沈洛伊突然正經(jīng)道:“卿月,參觀完了這一圈,你可有什么想法,我想聽聽。”
梁卿月:“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真不知道書怡你這些奇思妙想到底從何而來?”
沈洛伊沒好氣地笑:“好了,好了,現(xiàn)在沒有外人,不用再演了。”
“我沒有演,我這都是發(fā)自肺腑的,看不出來么!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還真有一個疑惑,”梁卿月認真道,“你這二、三層樓如此奢華卻不賣衣服,只做更衣、休息、會員會客之用,會不會太過浪費了?”
“還真是一針見血啊!”沈洛伊說著拿出了幾本圖冊,遞給梁卿月。
梁卿月順著翻了一遍,不禁嘖嘖稱奇:“這些款式要是做出來,定會轟動上海灘啊,為何剛剛在一樓,我一件都沒有看到呢?”
沈洛伊得意道:“這便是二、三樓如此奢華的真正原因所在。二、三樓的包間除了能享受更好、更貼心的服務(wù)之外,還有就是這些衣服,我只想在貴賓顧客中限量銷售。這些衣服用料考究、做工精細、配飾名貴,一般人消費不起。我打算實行限量款,也就是說,這些衣服數(shù)量有限,先到先得。而三樓的顧客,不僅有優(yōu)先選擇權(quán),還可以獨享私人訂制服務(wù),也就是定制款:僅此一套,絕無同款。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財富都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中,而這些有錢人最喜歡的是什么,就是與眾不同。”
梁卿月驚呼:“書怡,你可真是天降奇才啊!”
沈洛伊問:“那依你之見,你覺得‘沈記’的未來會如何呢?”
“不可限量。”梁卿月篤定道。
“我倒是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沈洛伊的口氣突然鄭重其事起來,“請問梁卿月小姐是否愿意加入‘沈記’,與我并肩作戰(zhàn)呢?”沈洛伊看著梁卿月,眼神堅定。
“此話怎講,你是打算讓我入股?可我看以‘沈記’現(xiàn)在這個勢頭,并不需要任何外力了呀。”梁卿月一臉的迷惑。
沈洛伊笑:“梁大小姐果然明察秋毫,不過我看中的并非你的財力。”
梁卿月不解:“那還能有什么?”
“據(jù)我所知,你是賓大美術(shù)系畢業(yè)的高材生,所以,我想請你來我們‘沈記’做服裝設(shè)計總監(jiān)。”
“服裝設(shè)計總監(jiān)?”梁卿月重復(fù)道,好像不太確定這幾個字的含義。
沈洛伊道:“對,就是Fashion Design Director。”
聽到英文解釋,梁卿月似乎才有點明白,但還是遲疑道:“可是我從來沒有做過服裝設(shè)計,更不用說是做總監(jiān)了,你就不怕我砸了你們沈家的招牌嗎?”
沈洛伊忍住內(nèi)心的澎湃,道:“我相信你,卿月,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沈記’如果只靠我一個人的話,是走不了太遠的,我真的需要有人幫我!”
梁卿月不自信地道:“可是隔行如隔山,更何況家里的茶行還需要我去打理呢。”
沈洛伊循循善誘道:“之前你來我們工廠參觀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你對服裝設(shè)計很感興趣,并且有非常獨到的眼光。以你的功底,要熟悉起來并非難事,專業(yè)上有任何的問題我都可以幫你。至于你們家的茶行,梁二公子應(yīng)該更加合適吧,他一定可以讓你們家的茶行發(fā)揚光大的。可是你不同啊卿月,你的心另有所屬,就真的不想過來試試?”
“書怡,你總是能戳中人的軟肋,不得不承認,這個提議對我來說誘惑非常大,只是……”
“你不用著急拒絕我,回去再慢慢考慮,畢竟這對你,對你們家茶行來說,都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你愿意的話,不妨先一邊教你弟弟經(jīng)營茶行,一邊再慢慢放手。有空的話,先練練手,幫我畫點兒設(shè)計圖,也不用到店里上班,你看怎么樣?”
“茲事體大,你容我再考慮考慮。”
“沒關(guān)系,多久我都可以等的。卿月,你記住,‘沈記’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正在這時,蔣思仁突然闖了進來,沈洛伊和梁卿月均是一愣,店里的伙計站在門口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沈洛伊一看便知定是伙計攔不住,便示意他離開,自己處理。
蔣思仁挑釁地看著沈洛伊:“沈老板,我剛剛交了一萬大洋的會費,現(xiàn)在有資格上來了吧?”
“多謝蔣先生捧場,請問蔣先生看中了哪間包房,我親自帶您過去。”
“我不是來看包房的,我是來找卿月的。”說完,蔣思仁對著梁卿月道:“卿月,你沒事吧,我看你那么久都沒有下來,就有點著急。”
梁卿月既尷尬又有點無奈地道:“我在跟書怡聊天,能有什么事呢,你這是操的哪門子心吶!”
“蔣先生大概是怕我們對梁小姐招待不周吧,正好我和梁小姐也談完了,這就完璧歸趙,蔣先生請。”說完,沈洛伊做了個“請”的姿勢。
蔣思仁和梁卿月一起出了“沈記”的大門,蔣思仁一路上憤憤不平:“這個沈書怡真是豈有此理,我剛剛問過吳掌柜了,每個會員都可以帶一個朋友去樓上包間,她卻偏偏不讓我跟著你去,你說她這是什么意思?她開門做生意,心胸竟然如此狹窄。還有,你看見了嗎,我剛剛才說我也交了一萬大洋,她立馬就喜笑顏開,對我畢恭畢敬,之前聽表哥說我還不信,今天我算是親眼見識了,她現(xiàn)在利欲熏心,完全不念舊情……”
蔣思仁沒有發(fā)現(xiàn)沈洛伊剛剛話里的諷刺,還覺得自己占了上風(fēng),梁卿月也不忍拆穿,只道:“沈小姐不讓你跟著我去樓上包間,是一番好意,你別誤會了人家。”
“一番好意?我怎么沒有看出來。”蔣思仁不屑一顧道。
梁卿月也不便明說,這樓上每個包間都是獨立且私密的,像他們這樣沒名沒分,一起待在里面久久不出來,難免落人口實,除非是同性朋友、或是夫妻,那就另當別論了。
蔣思仁還在喋喋不休:“我跟沈書怡從小一起長大,我是真的沒想到她才做了幾天生意就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真是人心隔肚皮啊。卿月,都怪我,今天拉著你過來給她捧場,卻讓你平白無故損失了九萬大洋。你說你也是,你們又不熟,干嘛一見面就給她那么多錢呢,萬一打了水漂,伯父怪你怎么辦!”
梁卿月沒好氣地回:“第一,今天我是自愿過來的;第二,那是我自己的錢,沒有人有資格干涉我。”
“怎么你現(xiàn)在說話的口氣跟沈書怡一模一樣啊!我看你以后還是少跟她來往吧,她現(xiàn)在眼里只認錢不認人,我怕你……我怕你……”
梁卿月冷笑:“你怕我跟她同流合污是吧,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對了,晚飯我就不跟你去了,我突然想起來我爸找我有點事,我得回家了。”梁卿月已不想再跟蔣思仁聊下去了。
“我們剛剛不是說好的嗎,怎么才一會兒就變卦了?”蔣思仁追了上去,突然反應(yīng)過來了什么似的,問道,“卿月,我剛才到辦公室的時候,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一路上你也不怎么說話,是不是剛剛沈書怡跟你說了什么?難道是——她逼你做什么你不想做的事?”
梁卿月氣極:“你能不能別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你跟沈書怡認識都快二十年了,她秉性如何你還不清楚么?我先走了,你自便吧。”說完,梁卿月上了自家的汽車便絕塵而去。
只剩蔣思仁一個人在風(fēng)中凌亂,不知所措地自言自語道:“我現(xiàn)在是真弄不清楚……你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