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云川悠悠轉醒之時,粵國公府那壓抑已久的陰霾,恰似被一道璀璨曙光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久違的輕松與希望,仿若裊裊輕煙,悄然彌漫開來。
然而,這一絲曙光,卻分毫未能驅散籠罩在京兆尹周敬庸心頭的重重烏云。他只覺肩頭壓力愈發沉重,仿佛一座巍峨大山沉沉壓下,直壓得他幾近喘不過氣來。
此刻的京兆尹府,在皇帝那如雷霆般的威壓之下,已然陷入一場艱難無比的苦戰。刺客牙關緊咬,任憑如何審問,始終撬不開嘴。周敬庸在府中那布置精巧卻無心欣賞的庭院里,焦灼地來回踱步。他眉頭緊緊擰起,恰似一個死結,怎么解也解不開。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住滾落,順著他那略顯憔悴的臉頰,打濕了身上的官服。
他心里明鏡兒似的,此次粵國公府遇刺一案絕非尋常。竟敢對國公爺下此毒手,這可是株連三族的重罪,背后勢力必定盤根錯節、深不可測。若真徹查清楚,極有可能得罪那些隱匿在暗處、身份未知的強大敵人;可要是毫無進展,又如何能向圣明的皇帝陛下交差呢?這兩難的困境,猶如一把尖銳的雙刃劍,直直懸在他頭頂,只把周敬庸愁得頭發大把大把地脫落。不過短短幾日,他竟仿佛蒼老了好幾歲。
然而,周敬庸深知自己絕不能有絲毫懈怠。這起案件,不僅關乎粵國公府的榮辱,更關乎自己的仕途命運。若是毫無建樹,自己多年苦心經營的官場生涯恐怕就此畫上句號。
思索再三,他當機立斷,決定改變調查策略。不再大張旗鼓地公開追查,以免打草驚蛇,而是精心挑選了幾名平日里辦事得力、心思縝密的親信衙役,讓他們換上尋常百姓的粗布衣衫,扮作普通百姓模樣,分散到京城的各個角落,悄無聲息地展開暗訪。
同時,他動用了自己在京城多年苦心經營積攢下來的人脈關系,又特意把心腹劉捕頭喚到跟前。只見他神色凝重,眼神中透著憂慮與決絕,緩緩說道:“劉捕頭,此次調查任務艱巨且危險重重,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之地,你務必小心謹慎行事。如今刺客首領已被押解至此,你要想盡一切辦法,哪怕使盡渾身解數,也要從他口中撬出有用的線索。另外,咱們還需從認識的江湖人士那里旁敲側擊地打聽消息。那些江湖人雖行事不拘一格,但消息極為靈通,說不定能知曉些案件內幕。但你千萬記住,不可打草驚蛇,若稍有差池,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劉捕頭聞言,立刻鄭重地拱手行禮,眼神中透著堅定與忠誠,朗聲道:“大人放心,屬下明白此事的利害關系。屬下這條命本就是大人給的,就算拼了這條命,也定會竭盡全力完成任務,絕不辜負大人的信任!”
周敬庸微微點頭,仍不放心地再三叮囑:“你要多留意那些從嶺南道來的江湖人,他們或許知道些關鍵信息。嶺南道乃此次案件的關鍵之地,不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劉捕頭連忙應道:“是,大人。屬下這就去辦,保證不辱使命。”
劉捕頭領命后,帶著幾名同樣換上樸素百姓衣物的親信,混入了京城那熱鬧非凡卻又暗藏玄機的大街小巷。他們看似悠閑地在街頭巷尾穿梭,與路人隨意閑聊,時而駐足觀看街邊雜耍,時而在小攤前討價還價,可實際上,每個人都豎起了耳朵,不放過任何一絲與案件相關的線索。他們的眼睛時刻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跡象,哪怕是路人不經意間的一個眼神、一句低語,都可能成為破案的關鍵。
為了獲取更多情報,劉捕頭還特意在京城一家頗為隱蔽的酒樓包下了一個包間。這酒樓位于一條幽靜的小巷之中,外表看似尋常,內里卻別有洞天。劉捕頭廣發請帖,邀請各路江湖朋友前來相聚。
這些江湖人士形形色色,有的是在街頭靠賣藝為生的武者,看似平凡無奇,卻有著一身不俗的功夫,耍起刀槍棍棒來虎虎生風;有的則是隱居在市井之中,低調行事卻知曉許多江湖秘辛的高人,他們看似普通百姓,實則身負絕技,對江湖中的大小事情了如指掌。
劉捕頭滿臉堆笑地站在包間門口,迎接每一位客人,與他們一一寒暄,盡顯熱情。眾人入席后,推杯換盞之間,氣氛逐漸熱烈起來。劉捕頭看似只是在閑聊家常,與眾人談天說地,從京城的奇聞趣事,到江湖的逸聞傳說,實則在不經意間巧妙地將話題引向了粵國公遇刺一案。
酒過三巡,劉捕頭見時機已到,這才不動聲色地拿出了刺客首領的畫像,向眾人拱手說道:“各位兄弟,你們皆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之人。今日劉某有一事相求,還望各位兄弟不吝賜教。最近京城發生了一件驚天大事,粵國公府的小公爺在進京途中遇刺,便是這伙賊人所為。咱們雖身處江湖,可也都是奉公守法的百姓,都盼著能早日將這些惡人繩之以法,還京城一片安寧,也給粵國公府一個交代啊。各位兄弟,可曾見過畫像上這人?”
眾人紛紛圍過來觀看畫像,一時間議論紛紛,可大多數人都搖頭表示未曾見過。
就在劉捕頭感到有些失望的時候,一位從嶺南道來的江湖人突然皺起了眉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欲言又止。劉捕頭何等敏銳,立刻察覺到了這一細微變化,心中一動,立刻給身旁的親信使了個眼色。
親信會意,悄悄給這位江湖人遞上了一錠銀子,低聲說道:“這位大哥,您要是知道什么,還請不吝賜教,這只是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江湖人掂量了一下銀子,左右看了看,見周圍無人注意,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我看著這人有些眼熟,好像是嶺南道行軍司馬手下的人。那行軍司馬,便是葉明軒曾經的副將蘇敬堯。不過,我也只是遠遠見過,不敢十分確定。”
劉捕頭心中大喜,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笑著說道:“原來是這樣,多謝這位兄弟。來來來,咱們繼續喝酒!”又與眾人閑聊了一會兒,才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酒樓,趕回京兆尹府,將這個重要消息告訴了周敬庸。
周敬庸聽聞后,又驚又喜,他覺得這個線索已經足夠向皇帝交差了。畢竟嶺南道路途遙遠,京城的捕頭過去查案諸多不便,而且危險重重。于是,他立刻命人準備筆墨,親自撰寫奏折,詳細地將調查結果呈遞給皇帝,同時在奏折中請求將此案移交刑部。
當這份奏折呈遞到女帝面前時,女帝正坐在金碧輝煌的龍椅上,神色威嚴,周身散發著讓人不敢直視的氣場。她展開奏折,仔細閱讀起來,隨著閱讀的深入,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間變得陰沉,目光如利刃般銳利,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蘇敬堯,這個忘恩負義之徒!朕如此信任他,委以重任,他竟然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那憤怒的聲音在宮殿中回蕩,震得眾人膽戰心驚。
隨后,女帝下旨任命刑部左侍郎李承為欽差大臣,率領一眾精銳人馬,馬不停蹄地奔赴嶺南道徹查此案。
李承領命后,深知責任重大,這一路,他廢寢忘食地仔細研究案件資料,眉頭緊鎖,腦海中不斷思量著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和應對之策。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卻依然透著堅定的光芒,仿佛在向世人宣告,他定要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還葉家一個公道。
抵達嶺南道后,李承并沒有貿然行動。他深知蘇敬堯在嶺南道經營多年,關系錯綜復雜,稍有不慎,就可能打草驚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于是,他先帶著手下悄悄地在蘇敬堯經常出沒的地方蹲守,仔細觀察著每一個與他接觸過的人,如同獵人在耐心地等待著最狡猾的獵物出現。
這夜,月色如水,李承在臨時住所內,與心腹趙校尉商議下一步的行動。李承面色凝重,緩緩說道:“趙校尉,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趙校尉沉思片刻后,恭敬地回道:“大人,此事恐怕遠比我們想象的復雜。蘇敬堯在嶺南道根基深厚,人脈廣泛,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們必須小心謹慎,步步為營。稍有差池,不僅查案受阻,還可能危及自身安全。”
李承微微頷首,認同地說道:“我亦有此慮。目前,我們先暗中探查,收集更多證據,切莫輕舉妄動。一定要摸清楚狀況,再制定詳細的計劃。”
經過一段時間的秘密調查,李承終于掌握了一些線索。他認為時機已到,便率領人馬迅速包圍了蘇敬堯的府邸。然而,當他們破門而入時,眼前的景象卻讓眾人驚呆了。只見蘇敬堯及其數位親信已然懸梁自盡,屋內彌漫著一股詭異而死寂的氣氛。
李承踏入書房,看著桌上那封所謂的認罪書,心中疑竇叢生,不禁喃喃自語道:“此事太過蹊蹺,怎會如此輕易?蘇敬堯怎會突然自殺?這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身旁的師爺也附和道:“大人,依屬下看,這其中必定大有隱情。說不定有人想殺人滅口,故意偽造了這份認罪書,以掩蓋背后的真相。”
李承立刻下令:“仔細審查蘇敬堯留下的所有文件、信件,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同時,對其家族成員嚴加審問,一處疑點都不能放過!一定要找出其中的破綻和線索。”
眾人齊聲應是,隨后便各自忙碌起來。
負責審查文件的官員們在書房中翻箱倒柜,每一本書都被仔細翻閱,每一張紙片都被反復查看,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隱藏線索的地方。而審問蘇敬堯家族成員的房間里,不時傳來嚴厲的質問聲和家屬的哭泣聲,那場面讓人不寒而栗。
“你家老爺平日里都與哪些人往來密切?案發前可有什么異常舉動?”審問官員目光如炬,緊緊盯著蘇敬堯的管家,嚴厲地問道。
管家嚇得渾身發抖,連忙回道:“大人饒命啊!小的真的不知道。老爺平日里雖有不少往來的人,但小的也不清楚都是些什么人。案發前,老爺似乎心事重重,但小的也不敢多問啊。”
“哼,你最好說實話!若敢隱瞞,定不輕饒!”審問官員怒喝道。
經過數日細致入微的調查,李承終于發現了一些可疑之處。蘇敬堯的認罪書雖然字跡看起來是他本人的,但書寫風格卻與他平日的字跡略有差異,筆畫間透著一種不自然,似乎是在被逼迫的情況下倉促寫成的。而且,李承還發現,蘇敬堯的一位幕僚在案發前突然失蹤,種種跡象表明,此人極有可能與幕后主謀有著密切的關系。
李承決定順著這條線索繼續追查下去,他派出了大量人手,四處尋找失蹤幕僚的下落,這些人手如同撒出去的大網,遍布嶺南道的每一個角落。與此同時,他將詳細的調查情況及時反饋給皇帝,并與暗衛司指揮使沈逸霄取得聯系,希望能借助暗衛司的力量,共同揭開這起案件背后隱藏的真相。
李承精心修書一封,差遣得力手下快馬加鞭送往京城。信中寫道:“陛下,臣在嶺南道查案期間,遭遇諸多疑點。蘇敬堯之死疑云重重,其認罪書亦有蹊蹺之處。為徹查此案,還葉國公公道,懇請陛下恩準臣與暗衛司合作,共同探尋真相。臣定當不辱使命,不負陛下所托。”
皇帝仔細閱讀了李承的奏章,沉思片刻后,朱筆一揮,寫下了一個大大的“準”字。那力透紙背的“準”字,不僅代表著皇帝對李承的信任,也預示著一場更為深入、更為艱難的調查即將展開,就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正緩緩收緊,向著隱藏在黑暗中的真相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