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搖了搖頭，緩緩道：“不清楚。”

他回頭，聲音如雷：“劉伯溫致仕后，太祖高皇帝屢次派人試探他，但劉伯溫深居簡出，閉門謝客。”

“不過——”

朱棣頓了頓，目光深邃如淵：“劉伯溫死后，朝中有人曾密奏，當年劉伯溫雖身在青田，卻秘密培養(yǎng)門徒，傳授兵法、天文、地理、民生、律法等諸學(xué)。”

朱高熾神色大變：“此事竟然屬實？”

姚廣孝低眉合十，聲音微緩：“此事老衲亦曾聽聞一二。”

他目光沉凝，緩緩道：“當年，劉伯溫在朝堂之上雖受太祖倚重，卻始終與權(quán)臣齟齬，最終不得不歸隱。”

“但即便歸隱，他仍留下了大量著述，如《百戰(zhàn)奇略》《郁離子》《兵法指要》等等。”

姚廣孝停頓片刻：“其中不少兵法，甚至比太祖親自編撰的《皇明祖訓(xùn)》還要務(wù)實。”

朱棣冷哼一聲，語氣森然：“孤曾細讀《百戰(zhàn)奇略》，此書精妙之處不亞于《孫子兵法》，足見劉伯溫謀略之深。”

“若徐良真是劉伯溫的弟子，甚至得其親傳……”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如鷹：“那他出現(xiàn)于北平，究竟是福，還是禍？”

房間內(nèi)沉寂片刻。

朱高熾低頭沉思，終于緩緩道：“父王，若他真與劉伯溫有關(guān)，那咱們是否該……試探他？”

朱棣瞇起眼睛，緩緩?fù)鲁鏊膫€字：“不急，先看。”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股難以抗拒的威嚴：“若他的‘化肥’真的能成，那他便是孤要拉攏之人。”

他目光冷厲：“若他另有所圖，便由不得他了。”

姚廣孝緩緩點頭：“殿下英明。”

朱棣冷笑：“孤倒要看看，他究竟是個真正的能臣，還是個藏得極深的棋子。”

——

七日后，燕王府后園·試驗田。

清晨的陽光透過微薄的晨霧，灑在燕王府的試驗田上。

空氣里彌漫著泥土的清香，微風(fēng)拂過，吹動綠油油的白菜葉片，泛起層層漣漪。

朱棣負手而立，目光凌厲地掃視著眼前的試驗田，而站在他身側(cè)的，是他的長子朱高熾與姚廣孝。

朱棣、朱高熾、姚廣孝三人站在田埂上，目光緊鎖在眼前的兩塊試驗田之上——左側(cè)是尋常農(nóng)田，右側(cè)則是七日前按照徐良的手法，添加了“化肥”搗騰出來的地塊。

二者對比之下，勝負立判。

左側(cè)的尋常試驗田里，白菜苗剛剛破土而出，稀稀拉拉地伸展著嫩綠的葉片，尚不足拳頭高，隨風(fēng)輕輕晃動，顯得有些單薄。

而右側(cè)的“徐良試驗田”里，白菜苗早已瘋長至小腿高，葉片肥厚青翠，葉脈紋理清晰可見，甚至已經(jīng)開始向成菜的模樣發(fā)展，仿佛已經(jīng)搶先經(jīng)歷了半個月的生長過程。

這一幕震撼無比！

眾人皆知，北地寒冷，土壤貧瘠，尤其是在秋末冬初之際，哪怕是白菜苗，也極難在短時間內(nèi)如此茁壯成長。

原本種下的白菜種子，就像左側(cè)的試驗田一般。

最多只能冒出稀稀落落的幼苗，葉片薄弱，根系淺淺扎入土壤，極易枯萎。

然而，如今眼前右側(cè)這片田地，整齊排列的白菜苗個個粗壯，葉片油綠欲滴，宛如江南富饒水土中的產(chǎn)物！

“怪哉！”朱棣低聲喃喃，目光閃爍不定，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兩名監(jiān)守宦官，“這些白菜苗，當真是七日前種下的？”

那兩名監(jiān)守宦官也是滿臉驚嘆！

他們連連點頭：“千真萬確！卑職日日巡視，從未有人調(diào)包過！”

“更何況，就算換了別的白菜苗，也斷無可能長得如此之快、如此健壯！”

朱棣目光一沉，緩緩?fù)鲁鰞蓚€字：“徐良。”

“父王……”

朱高熾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可置信：“這才七日啊，七日！左側(cè)的田才剛剛發(fā)苗，右側(cè)這片，竟然已蒼翠欲滴了？！”

姚廣孝雙手合十，神情凝重，緩緩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若非親眼所見，貧僧絕不敢信世間竟有此奇跡。”

朱棣負手而立，眉宇緊皺，深深凝視著那片瘋長的白菜苗。

他臉上卻并未流露出太多驚喜，反而隱隱透著幾分冷意。

“徐瘋子……”他念出了這個名字，語氣里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他本以為徐良不過是個滿嘴胡言、狂妄無邊、好吃美食的家伙，可現(xiàn)在看來——此人竟真的有神鬼莫測的手段！

朱高熾眼神興奮，快步走到瘋長的試驗田前，伸手摸了摸白菜的葉片，感受到那厚實的觸感，連忙道：“父王，若是用此法推廣到北平府中，則糧草再無憂矣！”

“靖難大戰(zhàn)在即，后勤始終是最難解決的難題，可若北平周邊的糧食作物都能有這般長勢，那——”

朱棣猛地抬手，止住了他的話。

“此事，絕不可傳出去！”

“在靖難勝利之前，絕不可以！”

他的聲音冷硬如刀，語氣不容置疑：“孤不想讓建文那小子知道，孤掌握了何等秘密。”

姚廣孝微微點頭，沉吟道：“殿下所慮極是。”

“若此事泄露，朝廷必定派人試驗，他們要是掌握了這項秘法，北平危矣！”

朱棣冷笑一聲，目光銳利如鷹隼：“只怕建文他沒這個機會了！”

他負手而立，目光在瘋長的白菜苗上停留片刻，心里想道：“徐瘋子……你可當真是深藏不露！”

“你這樣，孤很為難啊！”

隨即，他將目光移向姚廣孝與朱高熾：“你們認為，此人，該如何處置？”

朱高熾微微一愣，隨即小心翼翼地看向父王。

他試探道：“父王，徐先生雖行事怪誕，卻并非無的放矢。”

“以臣兒之見，他若有心輔佐，必能助父王成大事。”

朱棣不置可否，只是目光更為幽深。

姚廣孝雙手合十，低聲誦念一聲佛號，隨后開口道：“殿下，徐先生雖瘋言瘋語，然觀其言行，絕非心懷不軌之人。”

“他有奇術(shù)在身，又能看透大勢，若能善加利用，或許能成殿下靖難之助力。”

“善加利用？”

以朱棣對徐良的了解，他覺得自己等人反被利用倒有可能。

他冷笑一聲道：“此人鬼神莫測，本王看不透他。”

姚廣孝微微一嘆，道：“殿下，亂世之中，能人異士紛紛出世，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就如當年張良輔佐高祖，范蠡輔佐越王，皆為亂世之奇士。”

“殿下要成大事，未必不能容他。”

朱棣聽到這話，知道他們誤會了，不過他也沒有作出解釋。

他沉吟不語，手指輕輕叩擊著手臂，在心中發(fā)出沉悶的敲擊聲。

他目光銳利，隱隱帶著一絲深思。

良久，他終于道：“且不論此人真瘋還是假瘋，他既與本王有舊，又能窺破天機，那便留著再看看。”

“殿下英明。”姚廣孝低聲說道，眼中閃過一抹深意。

朱棣沒有再言語，負手而立，繼續(xù)望著眼前瘋長的白菜，心中卻浮現(xiàn)出那個只喜歡吃，但卻總能言中未來之事的身影。

隨即，他面無表情地看向兩名監(jiān)守宦官。

兩人臉色已是煞白，他們連連跪地求饒：“殿下饒命，奴才絕不會泄露半點此事！”

朱棣卻說道：“你們繼續(xù)用‘化肥’種植其他作物，并且要時刻監(jiān)控和記錄它們的生長情況，每日匯報！”

兩人劫后余生，再次連連磕頭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