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柴房內,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墻壁上那巨大的、由陳齊鮮血書寫的“鏡”字,散發著幽幽的紅光,如同活物般微微脈動,將陳齊因失血和決絕而蒼白的臉映得如同鬼魅。門外那無數充滿惡意的低語和包圍感,在“鏡”字出現的瞬間,如同退潮般消散了,只剩下一種沉重的、仿佛來自深淵的凝視感,牢牢鎖定了陳齊和他手中染血的牌位。
林秀蓉的意志,回應了他!
“陳…陳齊?”趙曉蜷縮在角落,閉著眼,聲音帶著極致的恐懼和茫然,“吳姐…吳姐她…”
陳齊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因失血和悲憤帶來的眩暈。他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住左掌深可見骨的傷口,劇痛讓他更加清醒。他撿起吳萍掉落的護身符,緊緊攥在另一只手里,那粗糙的“安”字硌著他的掌心。
“趙曉,”他的聲音嘶啞卻異常穩定,“聽著。吳姐…用她的命給我們換來了機會。我們現在要去找一面鏡子,一面上面有老虎的銅鏡。它在樓上。找到它,我們就能結束這一切,就能給吳姐報仇,給所有人報仇!也能…讓井里的孩子安息。你能幫我嗎?像剛才那樣,幫我‘聽’路?”
趙曉的身體抖了一下,她抬起頭,雖然依舊閉著眼,但臉上似乎閃過一絲微弱的光。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帶著哭腔:“…孩…孩子…冷…他…他說…上面…有…有壞東西守著…怕…”
“壞東西?”陳齊眼神一凜,“是林崇義留下的陷阱?還是…別的?”
“走!”陳齊不再猶豫,他一手緊握牌位和護身符,一手攙扶起虛弱的趙曉。“低頭,閉眼,靠聲音和感覺走!記住,無論聽到什么,感覺到什么,絕對不要睜眼!”
他小心翼翼地拔開柴房門已經松動的門栓。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門外,庭院籠罩在一種比之前更濃稠的暗紅暮色中,死寂無聲。空氣中彌漫著井水特有的陰濕和淡淡的血腥味,但那些實體化的怨靈…消失了?或者說,它們的存在形態被“規則”改變了?
“聲音…好安靜…只有…風…和…樓上的…心跳聲?好快…好怕的心跳…”趙曉閉著眼,緊緊抓著陳齊的胳膊,斷斷續續地描述著她“聽”到的景象。
心跳聲?樓上有活物?不可能!陳齊立刻否定。那只能是…某種強大的怨念核心,或者…陷阱的觸發點!
兩人如同盲人,在趙曉模糊的感知指引下,低著頭,摸索著穿過死寂的庭院,避開殘留著煞氣冰冷余韻的荷花池,重新踏入主廳后的回廊。回廊內,之前被守夜人吹滅的引魂燈依舊漆黑,但那種燈滅后的實體怨靈威脅似乎暫時被壓制了。整個宅邸,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等待著最終儀式的來臨。
樓梯口就在眼前。一股強烈的、混合著陳年灰塵、木頭腐朽和…某種檀香焚燒后殘留的奇異氣味撲面而來。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心悸感如同冰冷的針刺,從樓梯上方傳來!
“就…就是這里…壞東西…在上面…守著…心跳…好快…”趙曉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陳齊強迫自己冷靜。他將趙曉安置在樓梯口下方一個相對安全的角落(避開煞位),低聲道:“你留在這里,閉緊眼,捂住耳朵!無論聽到什么聲音,都別動!等我回來!”他將護身符塞進趙曉顫抖的手心,“吳姐會保護你。”
趙曉死死攥住護身符,用力點頭。
陳齊深吸一口氣,握緊林秀蓉的牌位,低頭踏上了腐朽的樓梯。每一步都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隨時會坍塌。那來自樓上的“心跳感”越來越強烈,帶著一種冰冷的、充滿惡意的韻律,敲打著他的神經。空氣中那股奇異的檀香味也越來越濃,幾乎掩蓋了腐朽氣息。
樓梯盡頭是一扇虛掩著的、雕刻著繁復云紋的厚重木門——主人書房的門。門縫里透出微弱搖曳的燭光!還有…極其輕微的、仿佛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陳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林崇義?他的鬼魂?
他輕輕推開一條門縫。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書房內部寬敞卻凌亂不堪,書架傾覆,古籍散落一地。房間中央,一張巨大的紫檀木書桌上,點著一盞樣式古樸、散發著幽幽綠光的長明燈!燈焰只有豆大,卻頑強地燃燒著,散發出濃郁的檀香。而長明燈旁邊,赫然供奉著一面臉盆大小、邊緣鑲嵌著猙獰虎頭浮雕的青銅古鏡!
虎頭怒目圓睜,獠牙畢露,鏡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滿了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紅色紋路!鏡面本身一片渾濁,仿佛蒙著一層永不消散的血霧!一股強大、怨毒、卻又被強行禁錮的意志,正從鏡中散發出來!那令人心悸的“心跳感”,源頭正是這面鏡子!
鎮魂銅鏡!林秀蓉母子怨念的囚籠!
然而,更讓陳齊頭皮發麻的是,在書桌旁,背對著門口,坐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褪色的、漿洗得發硬的長衫馬褂,身形佝僂,頭發花白稀疏。他枯瘦的手指正緩慢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銅鏡的邊緣!動作僵硬,帶著一種病態的執著。空氣中彌漫的檀香,正是來自那盞詭異的長明燈。
“林…林崇義?”陳齊心中駭然。這宅子的主人,兇手,竟然還以這種詭異的形態“存在”?是他的鬼魂?還是被怨念扭曲的殘留意識?
仿佛是聽到了陳齊的心聲,那佝僂的身影擦拭鏡子的動作猛地一頓!他極其緩慢地、如同生銹的機器般,將頭一點點轉了過來!
一張枯槁到極致的臉!皮膚緊貼著骨骼,呈現出死灰的蠟黃色,眼眶深陷,里面沒有眼球,只有兩點深不見底的漆黑!干癟的嘴唇微微翕動,發出如同砂紙摩擦的嘶啞聲音:
“…鏡…我的鏡…誰…也別想…拿走…秀蓉…你…關不住…永遠…關不住…”
他的聲音充滿了偏執、恐懼和一絲…瘋狂的得意?他根本沒有“看”陳齊,他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那面銅鏡上!他只是一段被生前執念禁錮、不斷重復擦拭動作的殘魂!一個看守“囚籠”的瘋癲獄卒!
陳齊瞬間明白了。這盞詭異的長明燈和這殘魂,是維持銅鏡鎮魂效果的最后一道枷鎖!必須打破它!
就在這時!
“轟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劇烈的震動,猛地從樓下庭院方向傳來!同時,一股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濃郁、都要怨毒的冰冷煞氣,如同火山爆發般沖天而起!整個林府都在顫抖!
“啊——!井!井開了!她…她出來了!好冷!好多的血!”趙曉在樓下發出凄厲到變調的尖叫!
林秀蓉!感應到銅鏡位置的林秀蓉!在子時煞氣最濃的時刻!徹底沖破了井底的束縛!她的本體…降臨了!
時間不多了!必須在林秀蓉徹底狂暴、無差別殺戮之前,打破銅鏡的禁錮!
陳齊不再猶豫!他猛地沖進書房!目標直指書桌上的長明燈和銅鏡!
那枯槁的“林崇義”殘魂仿佛被驚動!他猛地發出一聲非人的尖嘯!僵硬的身體爆發出不可思議的速度,枯爪般的手帶著凌厲的陰風,直抓陳齊的咽喉!那股守護銅鏡的執念化作了實質的攻擊!
陳齊側身驚險躲過,枯爪擦著他的脖頸掠過,帶起一片火辣辣的刺痛和冰寒!他反手將林秀蓉的牌位狠狠砸向那盞詭異的長明燈!
“哐當!”牌位精準地砸在燈盞上!燈油潑灑!那豆大的綠色火苗劇烈搖晃!
“不——!我的燈!”殘魂發出凄厲的嚎叫,放棄攻擊陳齊,瘋狂地撲向傾倒的燈盞,試圖用枯手去捧那潑灑的燈油!
就是現在!
陳齊眼中寒光一閃!他抓起書桌上一塊沉重的硯臺,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那面布滿血紋的鎮魂銅鏡!
“給我破——!!!”
“鐺——!!!”
一聲震耳欲聾、仿佛金鐵交鳴又似厲鬼哀嚎的巨響在書房內炸開!
硯臺粉碎!
那面堅固的青銅鏡面,在陳齊傾注了所有力量、意志和血仇的一擊下,并非碎裂,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塊的冰面,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鏡中那層永不消散的血霧劇烈翻騰、扭曲!一聲充滿了痛苦、解脫與無盡怨毒的尖嘯,仿佛從鏡中、從地底、從整個宅邸的每一個角落同時爆發出來!
束縛…松動了!
“啊——!”林崇義的殘魂發出最后的、充滿恐懼的慘叫,身體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瞬間干癟、消散,化作一縷黑煙,被銅鏡的裂痕吸了進去!
與此同時,樓下趙曉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庭院中那沖天而起的怨毒煞氣猛地一滯,隨即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涌向主樓!涌向書房!
“咔嚓…咔嚓…”銅鏡上的裂痕在瘋狂蔓延!血霧翻滾得如同沸騰!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恐怖氣息,正從裂痕中瘋狂溢出!整個書房的溫度驟降至冰點!墻壁、地面、天花板瞬間凝結出厚厚的黑色冰霜!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林秀蓉的本體…正在掙脫最后的束縛!即將降臨!
“陳齊!”一個嘶啞焦急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是孫教授!他臉色慘白如紙,嘴角帶著血跡,衣服破爛,顯然經歷了慘烈的搏斗才沖到這里!王莉跟在他身后,同樣狼狽,但眼神堅定,手里緊緊抓著幾根用祠堂特殊燈油浸透的布條火把!
“快!沒時間了!”孫教授看到布滿裂痕的銅鏡和彌漫的恐怖氣息,老臉劇變,“必須在她完全降臨前完成解怨!否則我們都得死!用火!用這燈油燒掉銅鏡!這是唯一能削弱她的辦法!”
“不行!”陳齊厲聲阻止,他死死盯著銅鏡裂痕中翻騰的血霧,那里面不僅有林秀蓉滔天的怨念,更有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屬于嬰兒的悲泣!“燒掉鏡子,她孩子的殘魂也會被徹底焚毀!那只會讓她徹底瘋狂!永世不得超生!我們需要的是…釋放和引導!”
“釋放?怎么引導?”王莉焦急地問,她點燃了火把,橘黃的火光在恐怖的冰寒中艱難地跳躍。
“血債血償!核心是她的孩子!”陳齊語速飛快,思路在絕境中清晰到了極致,“鏡子只是囚籠!孩子才是鑰匙!孫教授!祠堂供桌下!那塊墊桌角的、刻著林家祠堂銘文的青磚!能暫時容納純凈魂息!王莉!火把給我!趙曉呢?”
“在…在樓下!嚇暈了!”王莉將火把遞給陳齊。
“保護好她!孫教授!快!去拿青磚!王莉,跟我來!去井邊!那是孩子的沉尸之地!也是連接點!”陳齊接過火把,那特殊的橘黃火焰在冰寒中頑強燃燒,似乎對陰氣有克制作用。
“井邊?煞位核心!現在去是找死!”孫教授驚道。
“沒時間了!這是唯一的機會!她的力量正在被鏡子裂痕吸引!井邊反而是最薄弱的時候!快!”陳齊不由分說,舉著火把就往外沖!王莉毫不猶豫地跟上。
孫教授看著兩人決絕的背影,一咬牙,轉身沖下樓去拿青磚。
陳齊和王莉舉著火把,頂著幾乎能凍結靈魂的寒意和越來越強的恐怖威壓,沖下樓梯。趙曉倒在樓梯口,昏迷不醒。王莉立刻將她背起。
庭院中央,那口古井的石板早已不翼而飛!井口如同地獄的入口,向外噴涌著濃郁如墨的黑色煞氣和刺骨的陰寒!井口邊緣,凝結著厚厚的、深綠色的詭異冰晶(深綠苔蘚所化)!而在井口上方,一個由濃郁煞氣和井水凝聚而成的、模糊的、扭曲的女性身影正在緩緩成型!長發如同無數黑色毒蛇般狂舞,看不清面容,只有無盡的怨毒和悲傷從那身影中散發出來!
林秀蓉的本體!正在借助井口和銅鏡裂痕雙重通道降臨!
“就是現在!”陳齊將火把猛地插在井邊地面,橘黃火焰頑強地驅散著周圍一小片黑暗和寒意。他掏出那塊染血的、從井邊取到的紅布碎片!同時,他左手再次狠狠按在包扎好的傷口上,劇痛讓他更加清醒,鮮血瞬間染紅了紗布!他將染血的手,連同那塊紅布碎片,一起按向那深綠色的、滑膩冰冷的井口冰晶!
“林秀蓉!看著!”他用盡靈魂的力量嘶吼,聲音穿透陰風怒號:
“這是你孩子的襁褓碎片!上面有你的血!有他的氣息!”
“我知道你的恨!你的冤屈!”
“林崇義已魂飛魄散!你的仇已經報了!”
“現在!看著這個!這是你孩子的歸處!”他指向正抱著青磚狂奔而來的孫教授手中的祠堂銘文青磚!那青磚在濃郁的陰氣中,散發出微弱的、溫潤的白色光暈,仿佛能容納純凈的魂息!
“放開鏡子!收回你的煞氣!讓你孩子的殘魂,歸于此磚!得以安息!”
“我以血為引!以這井水為憑!呼喚那無辜的魂靈!”
“歸來!歸來!歸于安寧——!!!”
隨著陳齊蘊含血誓與共情的嘶吼,那塊染血的嬰兒紅布碎片接觸到深綠冰晶的瞬間,竟發出“嗤嗤”的輕響,如同滾燙的烙鐵!冰晶迅速融化!一股微弱卻無比純凈的、帶著嬰兒啼哭氣息的淡藍色光點,猛地從井口深處、從翻騰的煞氣中剝離出來,飄飄蕩蕩地飛向孫教授手中那塊發光的青磚!
井口上方那正在凝聚的恐怖女性身影猛地一顫!那滔天的怨毒和煞氣,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股難以言喻的、屬于母親的巨大悲傷和希冀,瞬間壓過了純粹的恨意!她模糊的面容似乎轉向了那點淡藍色的光點,伸出了由煞氣構成的手臂…
“就是現在!王莉!火把!燒那銅鏡的裂痕!削弱禁錮!給她力量接引孩子!”陳齊厲喝!
王莉毫不猶豫,將手中燃燒的火把,狠狠擲向二樓書房那扇敞開的窗戶!目標直指書桌上布滿裂痕的銅鏡!
火把在空中劃過一道橘黃的弧線!
與此同時,孫教授也沖到了井邊,將散發著溫潤白光的青磚,高高舉起,迎向那點飄來的淡藍光點!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火把精準地砸進了書房窗戶!落在了布滿裂痕的銅鏡之上!
“轟!”
特殊燈油遇到布滿裂痕、怨氣沸騰的銅鏡,如同火星落入油鍋,瞬間爆燃!橘黃色的火焰混合著鏡中翻騰的血霧,形成一道妖異的火柱!一聲凄厲到極致的尖嘯從鏡中、從井口上方的身影中同時爆發!那是林秀蓉被火焰灼燒的痛苦,也是…禁錮被打破的吶喊!
“呃啊——!”樓上的王莉發出一聲痛哼!火焰爆燃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反噬力量將她震飛,撞在墻壁上,口吐鮮血,生死不知!
而井邊,那點淡藍色的嬰兒光點,在青磚白光的吸引下,在母親(林秀蓉煞氣身影)伸出的“手”的牽引下,終于…緩緩地、輕輕地融入了那塊刻著祠堂銘文的青磚之中!青磚的光芒瞬間變得柔和而穩定。
就在嬰兒殘魂融入青磚的剎那——
井口上方那恐怖的、由煞氣構成的身影,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絲戾氣,劇烈的波動瞬間平息!那滔天的怨毒和冰冷煞氣,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收斂!模糊的身影變得清晰了一些,雖然依舊籠罩在淡淡的黑霧中,但隱約可見一個穿著破舊嫁衣(?)、面容蒼白卻不再扭曲、眼神充滿了無盡悲傷與…一絲釋然的女子身影。她的目光,溫柔地、長久地凝視著孫教授手中那塊散發著溫潤白光、包裹著她孩子殘魂的青磚。
“孩…子…”一個沙啞、破碎,卻不再充滿怨毒的女聲,輕輕地、仿佛穿越了漫長時光,在每個人靈魂深處響起。
林秀蓉的本體,在找回孩子殘魂、確認仇敵湮滅后,那支撐她化作厲鬼的滔天怨念…開始消散了!
解怨…成功了第一步!
然而,就在這悲傷而短暫的寧靜時刻——
“小心!”陳齊瞳孔驟縮,厲聲示警!
只見那燃燒的銅鏡方向(二樓書房),一道被火焰削弱、卻依舊凝練如實質的、充滿林崇義最后瘋狂執念的暗紅色血光,如同毒蛇般從破碎的鏡面中激射而出!它不是射向林秀蓉,也不是射向陳齊,而是…直撲孫教授手中那塊承載著嬰兒殘魂的青磚!
林崇義殘留的惡念!即使魂飛魄散,也要毀掉林秀蓉最后的希望!
孫教授背對著二樓,正全神貫注地托著青磚,面對著林秀蓉逐漸消散的虛影,毫無防備!
“不——!”陳齊目眥欲裂,想要撲過去阻擋,但距離太遠!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昏迷在樓梯口、被王莉護著的趙曉,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她的眼中沒有恐懼,沒有迷茫,只有一種奇異的、近乎透明的平靜!她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猛地從地上彈起!用一種超越人類極限的速度,如同鬼魅般瞬間擋在了孫教授和那道襲來的暗紅血光之間!
“噗嗤!”
暗紅血光毫無阻礙地穿透了趙曉單薄的身體!
沒有慘叫,沒有鮮血。趙曉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浮現出一種極其痛苦卻又帶著一絲解脫的復雜表情。她的身體如同被瞬間抽干了所有色彩,變得透明起來。她艱難地轉過頭,看向孫教授手中發光的青磚,又看向陳齊,嘴唇無聲地動了動,仿佛在說:“…安…息…”
然后,她的身體如同碎裂的水晶,化作無數晶瑩的光點,緩緩消散在空氣中。那道暗紅的血光,也在穿透她的身體后,如同耗盡力量般,徹底湮滅。
趙曉…這個精神崩潰、飽受折磨的女孩,在最后時刻,如同被凈化般,用自己的靈魂…替那個無辜的嬰兒擋下了最后的詛咒!她完成了吳萍未能完成的守護,也為自己找到了最終的安寧。
孫教授捧著青磚,老淚縱橫。林秀蓉的虛影看著趙曉消散的光點,又看看青磚,蒼白的面容上滑下兩行黑色的淚痕。她周身的黑霧加速消散,身影變得更加透明。
“時辰…快到了…”林秀蓉那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縹緲,“頭七…將盡…陰陽路…要斷了…”
她抬起變得透明的手,指向祠堂方向,又指向后院那口深井:
“我的…軀殼…在井底…孩子的…也在…帶我們…去祠堂…以祠堂香火…安魂…以井水…凈身…送我們…入輪回…”
她的身影越來越淡,最終化作一縷青煙,帶著無盡的悲傷與釋然,投入了孫教授手中的青磚之中。青磚的光芒變得更加柔和內斂,仿佛母親溫柔地擁抱著沉睡的孩子。
解怨…完成了!
林秀蓉母子怨念消散,殘魂歸位!
“快!去祠堂!去井邊!”陳齊扶起重傷昏迷的王莉,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嘶啞和急迫,“頭七將盡!最后的生門…在祠堂!”他看向窗外,暗紅的天空開始出現一道道不祥的、如同裂紋般的深紫色痕跡!整個林府的空間開始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隨時會崩塌!
第六夜,即將結束。
最后的黎明…或者說,
最后的生路…就在眼前!
但通往生門的道路,依舊布滿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