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天色深邃。

林霄幾人這才從謝金小院中出來，僅是一日吐納外加食補，他已然覺得氣力少說漲了三五斤，身子骨不似之前那般孱弱。

李唬，周小陽兩人雖不似他收獲巨大，但在食補的幫助下，堪堪在結束前感知到暖流，也是喜事一樁。

臨走前，謝金也簡單交代了一下五臟廟學徒的一些規章制度，平日里上午鎮里巡邏打雜，下午才是常規冥想吐納時間。

除此之外，學徒每月須完成五臟廟里的一樁委托，這也是仙廟名聲流傳的主要原因，有事他是真辦。

羽翼未滿之前，五臟廟確實是一個還算安全的住處。

院中燈火通明，大通鋪廂房中只有一根火燭燃燒，但也指明了道路，幾人走到門口腳步突然一滯。

燭火閃爍，四個粗布麻衣，腰間纏著灰布帶的少年圍坐一團，腳旁擱置著三個敞開的包裹，其內是稻草褥子，粗布服飾，賞銀等。

為首一光頭锃亮的少年伸手從三個包裹中挨個摸出點碎銀，沖門外幾人晃晃手，招呼了句。

“你們幾個新來的吧，往后每個月記得上繳三錢碎銀，以后西房區我罩著你們?！?

“這是錢爺，你們幾個傻愣著干什么？趕緊過來認認面?！奔馊锬?，嘴角一顆厚黑痣的周泉生道。

李唬擼起袖子，眉頭擰作一團正欲沖上去，自小活在祭香鎮的貧民區，打架斗毆那是家常便飯。

滋滋...

錢一炎單手攏合，一小把碎銀嘎吱嘎吱作響，像是有東西啃食一般，再一揚手空空如也。

“仙術？”周小陽低聲驚呼，李唬動作一滯，眼中的氣焰一下子消了大半，兩人下意識看向林霄。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碎銀子，在他手中竟然像豆腐塊一般，輕易碾磨撕扯，這放在人身上豈不是骨頭渣滓都不剩...

更何況對面四人，最近一批入門道的都已學了月余，修行五臟吐納術，身子骨早已健壯了許多。

晦暗燭光之下，林霄垂頭思慮著什么，在他們眼中這已是認命的表現，正準備乖乖上繳，林霄抬眸咧嘴笑了起來。

“學徒之中有人擁有第二門仙術...不過同是練氣一層修行者...”

“鬼我都能咬碎成渣滓，生咽下去，人我還收拾不了？！”

“當前推演開始！”

【推演點數消耗*5】

周身再度被陰影覆蓋，睜開眼瞅見錢一炎的瞬間，林霄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身形一晃逼近身前。

“吞金請仙...”

錢一炎瞳孔一震，右手掌抬起，掌心中一只銀灰色的小鬼剛爬出半截身子，粘黏著血肉掙扎向外。

下一瞬一抹又陰又狠的腳尖當面砸下，黑影極速在眼前放大，他頓感肩頭一陣酥麻，整條右臂垂了下去，掌心不自覺一握。

“啊啊啊啊”

一聲凄厲如怨鬼的哀嚎頓時響起，似小鬼哭喊，又似從錢一炎喉間咕嚕壓抑而出，不消再動手，他已然蒼白著臉捂住掌心。

五指之間，盡是一片血肉模糊，細細看去，滿是密密麻麻的細碎牙印。

“錢爺！”

這一幕轉變的極快，幾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有一門下等仙術傍身的錢一炎，在他們之間是當之無愧的話事人，哪知竟會這樣？

門外兩人瞪大了眼睛，身旁幾人神色錯愕，正欲動手，被林霄兇戾的眼神掃過，一個個噤聲悄然坐了回去。

瞧著錢一炎半跪在地的模樣，林霄一腳將他踢到墻角，居高臨下俯視著。

他可不算佛系，雖不說熟練武道，但也是街頭斗毆樣樣精通，對付一群十六七歲，半大未成年的孩子還是很輕松。

林霄冷著臉，擒住錢一炎左手，將食指向后一掰，他蒼白的臉色頓時漲紫，不住的哀嚎。

當前推演一次消耗5點，一切以快速獲取信息為基礎原則，林霄即使在這殺掉他，結束后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沖我施展仙術，你真當我是泥團？錢和命選一個！”林霄輕聲詢問，嗓音柔和。

周遭人卻大氣不敢出，甚至連錢一炎的目光都不敢對望。

錢一炎蜷縮著身子，被擒住的左手顫抖似篩子：“不...不不，哥，不是，爺...”

“爺，我就想立個威按規矩辦事，沒有半點傷人的心思...吞金請仙術我只是入門?！?

“饒了我饒了我...以后您是西區二號房的話事人。”

林霄眉頭一挑：“吞金請仙術？話事人？”

他對于五臟廟外院有一定了解，但僅局限于一些表層信息。

整個外院學徒大概兩百余名，分為東西兩區，西區便是金爺的地盤，東區則是三掌柜的。

即便是金爺鮮少收徒，也有七八十余位學徒，按照西區二號房目前七人配置，這種檔次的話事人，整個西區應該有十位左右。

“吞金請仙術怎么來的？”

林霄冷聲問道，作勢欲折斷下一根拇指，錢一炎急的大聲呼喊：

“爺！這門下等仙術只要完成兩次外派任務就可以兌換了！但外派任務風險極高，整個西區二號房上次險些都栽了，這才補充新人。”

“我也就來了三個多月，剛當上話事人，其它我真不清楚了...”

錢一炎眼眶徹底紅了，他只是按著以前的規章制度來，哪知開門第一天就有硬茬子，牙齒都得嗑碎。

“別急，我還有問題想問問呢...”

......

【當前推演結束】

【無事件激活】

【無獎勵】

【推演點數剩余：25】

林霄再次睜開眼，面色冷漠，踏步一踩俯身猛沖，擰腰一腳砸去。

“吞金請仙...”

錢一炎剛抬起右手掌，話說半截便梗塞在喉間，肩頭隨之一陣酥麻難耐，五指將欲攏合的瞬間。

面色肉眼可見的猙獰了一瞬，青筋爆突，憑借意志制住五指合攏的趨勢。

推演結果發生了變化，情況有變？

林霄愣了一瞬，動作卻沒遲疑分毫，一記鞭腿將他掃到墻角，錢一炎不由得低聲哀嚎起來。

一眾人徹底呆滯，茫然，周小陽往后邁出的半步悄然縮了回來，桌旁幾名少年剛站起身，兇戾的目光一掃乖巧的坐下。

林霄臉色幾度變化，深吸了兩口氣，極力克制住波蕩的內心，冷聲道：“以后我就是西區二號房的話事人，有意見嗎？”

“沒有沒有...”

錢一炎一刻不敢遲緩，深怕再挨一腳，腦袋晃動跟撥浪鼓似的。

在五臟廟陰神監視下，林霄想下狠手也不實際，幸好錢一炎沒有生出殺心，不然以他的性格絕對會推演解決人的方案。

“至于你們幾個...”

他緩步走上前，幾名少年連忙起身，神色訕訕，目光不斷躲閃。

以他們的想法，換老大之后，他們是沒有好果子吃的，甚至于已經生出想逃離西區二號房的念頭。

“往后每月上繳兩錢碎銀，我罩著你們，懂了嗎？”林霄笑著說道。

幾人神色一呆，眼中有些不敢置信，隨后連連點頭，站得筆直，周小陽與李唬也重重點頭表示認可。

而后他走到錢一炎身前，錢一炎明顯哆嗦了一下，顯然是被這兩腳踢碎了火氣，哪知林霄伸出手。

“不打不相識，以后都是一家人?！?

通過錢一炎，林霄的確了解了許多信息，而現實中也不宜結仇，方才伸手化解。

吞金請仙術只是一門下等仙術，比之五臟吐納術強不了多少。

所謂請仙，說白了也只是請一只有好牙口的小鬼。

而看外院學徒的生存模式，林霄也大致推斷出一些信息，香灰蟲是掌控手段不假，同時也是陰神的反哺，為了讓人更好的賣命。

至于真傳弟子是上等口糧這種推測，目前只能假定修行高深處會養出一只合格的鬼，而謝金等人所期盼的上好食糧，也許是那只自宿主血肉中誕生的厲鬼。

短暫解決一場鬧劇，林霄等人這才鋪好床鋪，上床休息。

只不過他多少有些難眠，并不是因為升格為話事人而激動，而是一些奇怪的點。

最重要的原因當屬推演過程竟然發生了變化...雖說結果相近，可這也是他反應快速的緣故。

林霄緊蹙著眉頭，翻來覆去。

難不成是因為沒笑那一下？

不對，應該是對于身體能力掌控不夠細致入微，又或是因為毫厘之差，錢一炎激發出了足夠的意志力？

半晌思索無果，只能出于安全考慮盡量避免改變推演后的行為。

“歸根結底還是實力不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