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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樹上春

海子辭了老鄉的民宿,走到南城門的公交車站,擠上了前往海東的公交車。

看著車窗外的大理,到底是白族先民生息繁衍的地方。214國道兩旁散布著白族村落,先前土木結的二層民居已經很少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鋼筋混凝土澆筑的冰冷建筑,里外墻一律涂刷了白灰,白墻上都寫一些“紫氣東來”之類的字眼,這是海子熟悉的模樣,白族人家大抵都是如此打理自己的房子。有錢人家定要蓋一座高大恢宏的大門,飛檐斗拱,門梁上方高聳著一只瓦貓。那些瓦貓四五十公分不等,鎮守著主人家的住宅,拒鬼怪于家門之外,也算是一種神氣。

國道旁的水稻田早已經不怎么種水稻了,隨著旅游業的蓬勃發展,很多水天都種上了小麥,外地的游客鐘情于南方的風吹麥浪之景。有的水田種上了反季草莓,供游人采摘。道路兩側支起五顏六色的帳篷,都是賣草莓的人家,大多都穿著白族服侍,坐在自家草莓地跟頭賣草莓。

公交車穿行在蒼山洱海間的壩子,往西邊的窗戶看去,蒼山綿延的十八峰南北拉開去,東邊看去,也能瞥見洱海的身影,這一切都是祖先留下的寶藏,海子想,卻也和自己沒什么關系。

公交車經過一座漢白玉砌成的大橋,洱海也盡收眼底,湖水呈出蔚藍的色彩來,碼頭上那幾艘游輪靜靜地停泊在港灣,掩映在河岸的柳樹,岸邊游人如織,是五顏六色的裝束。這已經是大理最大的風景了,顯然海子心情很低。盡管這西南邊的小城里有些什么游客,但也未能打破小城的寧靜。

海子說到底無心欣賞這眼皮底下的景物,它們無非是用自然界里的一堆物質組成而已。或許在這小城里有什么人是有趣的,但只要一想到人終究是會吃飯磨牙打呼嚕放屁,海子興致全散去了。

他偶爾會失去對全世界的興趣,就像被閹割的公豬,少了飼養,在日漸消瘦的體型里自怨自艾。他的生活已經不剩多少嘆息,他在自我折磨的臆想中過著行尸走肉的生活。

輾轉多久,海子來到目的地。這是位于海東的一所培訓機構,具體培訓什么,海子卻不得而知。他只是想找個活兒干,好填飽自己的肚子。他實在想不到有什么人可以去借點錢,他已經沒有什么臉面一而再再而三地給自己的父親打去電話。他父親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確也沒什么錢支撐海子在城市里過稀里糊涂的生活。

來到培訓機構的門口,海子掏出手機再次確認了一番地址,收了手機,提著自己的兩個手提袋走了進去。

招待他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女人戴著眼鏡,眼睛瞇成一條縫,看了看海子,將他帶到一個茶室,給他泡了一壺好茶。

泡了茶,女人也坐了下來。扶了扶眼鏡,干咳了幾聲,開始了所謂的面試。

“能做個自我介紹嗎?”中年女人微笑著問了起來。

“哦!當然。我是一名研究員,是也那種專門研究動物的。我曾在西北研究中心就職,剛辭職回到大理不久。”海子局促不安,用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我能看看你的證件嗎?根據規定,我們需要有證的!”女人說。

海子起身走到自己的雙肩背包邊,拉開了包,取出了裝在檔案袋里證件回到座位,將證件遞給了女人。

女人翻來看去一頓檢查,表示沒什么問題,將證件遞歸了海子。

海子收了證件,回到面試桌前,等待女人的什么話。

“你的條件可以,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女人欲言又止。

“有什么問題都好說,不適合我可以再繼續找找。”海子平靜地說著,內心泛起了失落,他已經被好幾日的奔走找工作累壞了心神。

“是這樣的,我們這兒工資不多,不知你是否愿意做?”女人似乎下了什么決心,開始說起工資的問題。

“沒事,多少都行。我剛回到故鄉,不想閑著,找個事情做做。”

“試用期每個月六百塊錢,干得好有提成。也能掙個一千多。你可以考慮一下?”女人說完,好像松了一口氣似的。

海子驚詫,但不想讓女人看出自己的心思來。思考了沒一會兒,便應了下來。

海子搖身一變,從西北研究中心的一名研究員成了培訓機構的培訓員。他對新工作一無所知,他只知他的工作對象是人,而且是長不大的人。

簽了個合同,海子便出了門找住處去了。

眼下,他身無分文,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自己房租的大問題。一個月三百塊錢的房租,此刻也成了難住海子的大問題。他實在是沒有什么人可以伸手借錢了。

他索性硬著頭皮,厚著臉,又一次給家里的父親打去了電話,告訴家里自己需要錢的來龍去脈,好讓通話不至于那么艱難。

他父親沒說什么話,通話后幾個小時才給海子發來了幾百塊錢。

海子終于等來父親的救濟,他不忍心點下父親的轉賬,那紅色的小方塊,此刻已經成了壓在他心頭的喜馬拉雅山,他鼻子一酸,眼淚不自覺從淚腺奔了出來。他呼吸困難,胸口被天地間的一團看不見的東西堵死,不久他胸口傳來一陣陣的刺痛。

海子收了眼淚,點了父親遲到了幾個鐘頭的救濟金,走下四樓,給老太太付房租去了。

一張床,一個凳子,一個熱水壺,這便是海子的住處,頗有幾分白手起家的情形。他不知這樣的情形還要持續多久,他更不知未來的路該怎么走,他已經走到了死胡同里,非得撞得頭破血流不可。燒了一壺水,他將窗簾打了個結,讓陽光跑進房間里來,這是唯一能看見陽光的窗戶。其余的窗戶都被隔壁的人家擋去了陽光。

透過窗戶,往西邊老去,能看到蒼山,以及蒼山下的洱海,雖然不能看見洱海的全貌,海子已經被眼前的景象所安慰,他露出難得的平靜,看著窗外的世界點起了根紙煙。天空中的云朵呈暗紫色,其中射下的陽光成了一束束的光柱。他不自主地想到某個女人說的話:丁達爾效應。為此他還點開手機去互聯網上查閱了一番。這并未引起海子多大的興趣,無非是什么自然現象罷了。并不見得是什么偉大深奧的知識,但也生了不舒服,他埋怨自己竟然連這樣的常識都不具備。自己到底是落后這個世界太多,他抽著煙暗想。片刻間,平靜的心情散去,變得焦躁不安起來。他應該加強所謂的學習了,而不是將時間浪費在可惡的女人身上,或者是吃酒喝茶這種無聊的事情上去。

眼下他又找到了一個工作,在他眼中卻也不是什么體面的活兒。畢竟,這工作是養不活自己的,更別說有什么出路。而面對這樣的困境,他已經無計可施,他只能任憑命運的擺弄。現在,他能承受命運之神對自己開的任何玩笑。

說到新工作,海子一時無從下手。這終究是服務行業,需求十足的耐心,說得簡單一些,就是要學會忍受屈辱。而海子確是一個少了耐心的糙漢子,他心里沒什么底兒。他最為反感的工作就是面對人類,這會讓他抓狂。他還是喜歡一個人發呆,只不過找不到這樣的工作而已。

新工作其實也很簡單,無非是幫助一幫長不大的小孩輔導作業罷了。

一個月下來,海子已經被工作折磨得不成樣子。他似乎愈發知道身為人類的缺點,無知與無聊。他無法忍受小孩的喋喋不休,心頭已經有了回家的打算。盡管這樣的打算對海子而言很艱難,但已經沒有別的可能了。他愈發地變得焦慮不安,他可怕的壞情緒整齊整夜地包裹著他。他已經意識到應該回家休整一陣子的必要,為此他已經做好了該有的心理準備。

人在痛苦的日子里,總需要什么人來聊聊。這是極好的,它可以讓時間變得短。

在下班后的一個夜晚,海子忽而想到自己的發小來。雖然時不時會想自己的發小來,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多的是兩人的無稽之談,就像兩個不懂事的小孩。

“你那兒怎么樣?”海子給泰君捎去了視頻。

“看樣子!”

“你們那兒工資怎么樣?”海子問。

“比你那兒好一些!”

“要不你幫我問問,你們那兒還需要人手嗎?”海子拉下面子說了一句。

“我幫你問問!”

“如果不合適,我就得回家去了。”海子心有不甘,一臉的無奈。

沒過幾天,泰君給海子推了一個人。

一頓寒暄后,海子與人說好了新工作的事情,便辭了樹上春的工作,準備往南邊的景東趕去。

海子本可以安安靜靜地從樹上春的培訓機構離職,卻也弄得一個不安靜。他與人事大吵了一架,寫了一紙的辭職報告,帶上培訓機構發的衣物便離去了。這是海子頭一次離開工作而感到欣喜,他已經受夠了城里那幫海子無休無止的吵鬧。他們小小年紀,卻滿嘴跑火車,顯得自己很能,卻總是那么無聊且膚淺。不管是農民的孩子,還是城里人的孩子,他們都有自己的圈子,一個能將他們圈住的圈子。只不過前一個圈子的人多了一些自卑,從而少了言語;后一個圈子的人長了三頭六臂,也多了幾張嘴,永遠活在喋喋不休的自以為是里。

自從從樹上春辭職后,海子便愈發地對海子反感起來,至少對城里的孩子偏見又增了幾分。

在海子的印象里,那兒表面上看上去是為學生成長而而服務的培訓機構,說到底是收錢辦事的集中營,他們唯一能夠為學生提供的是交過錢的午餐。好在機構里的主管有雄心壯志,要將培訓學校作為自己畢生的事業,因此她大多數時間都在忙著開分店與加入商業聯盟之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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