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團長!陣亡312人,重傷116人,輕傷223人!請指示?!?
狼藉的蒸汽車站內,洪亮的報告聲響徹。莫雷諾點火的雙手一顫,隨后便吐出了一團煙霧。
“四分之一啊……,呵呵……”
他笑了笑,隨后遞給里德一支香煙。
“我不抽。”
里德擺手拒絕,他回頭望去。只見站血跡已被清掃,數百個墨綠色的軍用儲物袋被整齊擺放在站臺上,震撼的同時而又令人心生恐懼。
“方便說說怎么回事?”
里德收回目光,頗感不適地問道。理智告訴他這些尸體只是失去了活性的血肉,而感性卻又不斷向他強調他們曾是活生生的人。
“還能怎么回事?北方那群肥豬想要我們的命,忒!”莫雷諾咬了咬嘴中的濾嘴,覺得分外苦澀的他瞬間便將其吐了出來。
“密碼鎖不對,定時啟動,敵我識別模塊未更換……什么交易,分明是襲擊!”
莫雷諾狠狠踩了踩腳下的發條人偶零件,發泄著心中的怒氣。
“團……團長!傷員……傷員們快撐不住了!”
一身染血白衣的醫療兵滿頭大汗地跑來,急切報告道。
“車廂里的藥劑不是讓你們隨便用嗎?!為什么還會這樣!”
莫雷諾聞言抓住醫療兵的肩膀,滿臉不可置信。
這次和亞特羅爾的“交易”雖然重頭是24臺鐵幕,但其他的軍用物資也不少,藥物自然也在其中。
“大……大出血……,什么藥都沒用,必須去醫院縫合?!?
醫療兵見莫雷諾雙眼通紅,連忙指了指臨時堆放傷員的候車廳。
幾十位醫療兵在其中連番穿梭,然而面對超出己身數倍的傷員,他們的救治也僅僅是杯水車薪而已。
傷員們的痛呼透過漏風的墻壁傳到莫雷諾耳中,他放下雙手,指尖捏的發白。
“把他們分一下吧,重傷還能救的盡量救,輕傷不是出血的先緩緩,至于實在救不了的……那就算了?!?
他對醫療兵揮了揮手,然后便拉下自己帽沿低下腦袋來回踱步。
“是……是!”
“不用這么急著執行命令,你可以再回去看看?!?
里德伸手將醫療兵剛舉起一半的手掌按下了。緊接著候車廳內便又跑出來了一名醫療兵。
“隊長!傷員們的傷勢都止住了?。?!”
“?!”
莫雷諾瞬間抬頭,死死盯住了里德。
“有工兵連嗎?讓他們趕緊把列車和軌道修好。太久了有風險?!?
“有……有!工兵連!一個小時內把所有修好!做不到老子把你們全槍斃?。。 ?
莫雷諾滿口答應,甚至話還沒說完便自己提著工兵鏟跳下了軌道。
在戰斗中受損的大多是機車的車廂與其下的鐵軌,最重要的蒸汽鍋爐反倒因為距離戰場太遠而安然無恙。
在莫雷諾的監督以及親身參與下,斷裂的鐵軌被重新鋪設完畢,破了幾個大洞的車廂也被重新蒙上鐵皮。
“嗚——”
隨著大股的蒸汽噴出,這輛停留許久的蒸汽機車終于駛出車站,開往了王都。
“咣當咣當……”
里德坐在車廂內,他的對面是滿臉慶幸的莫雷諾。
“關于西邊,你知道多少?”
“西邊?你說的是第一次大陸戰爭?”
里德點了點頭,他想起自己在那片荒蕪之地的見聞,繼續說道:
“能給我說說那里的活鐵網嗎?”
“活鐵網……你說的是那些吃人的鐵絲吧!這名字還挺貼切!”
莫雷諾聽見“活鐵網”這三個字先是一愣,然后便迅速反應了過來。
能識別敵我,吃人的同時還能自我生長,可不就是活的嗎。
“那是三年前亞特羅爾人搞出來的東西,雖然不如發條人偶強大兇猛,但勝在麻煩?!?
說起活鐵網,莫雷諾滿臉痛苦與糾結,他心有余悸地說道:
“這玩意兒從投放到現在,一直是個讓人頭疼的東西。只要灑下一堆鐵簇,再留下一些爛肉,它們就能瘋長起來,等我們發現時,那里早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三年前,我記得那應該是戰爭最火熱的時候吧?你們沒找到什么好的解決方法嗎?”
里德想象了一下莫雷諾所描繪的場景:無數活鐵網肆意生長,沿途的一切活物都被其被吞噬殆盡。
在這種情況下,不要說作戰了,逃跑都來不及。
“有一些經驗之談。”莫雷諾苦笑幾聲。經驗之談,這個“經驗”是怎么來的,兩人心知肚明。
他伸出兩根手指,解釋道:“我們一般用兩種方法處理活鐵網。還沒成規模時,用空艇或是人力投放酸液;已經成規模的,就只能釋放老鼠這些誘餌吸引它們的注意力尋找機會突破了?!?
“畢竟它們不是真正的活物,誰先進入它們的感知范圍,它們就一個勁兒地追誰,老鼠又快又小,正好可以和它們杠上?!?
莫雷諾罕見笑了笑,隨軍要攜帶老鼠,這是他以前想都沒想過的,然而在亞特羅爾的重壓下化為了現實。
對他而言,這經歷既好笑又辛酸。
“本來想著這次弄來24臺鐵幕,能試著把西邊外圍的活鐵網給清理掉,現在看來只是我們的一廂情愿而已。”
莫雷諾看著窗外的大片荒蕪,滿是遺憾地嘆了口氣。發條人偶可以說天生克制活鐵網,在它們厚重的裝甲下,活鐵網的絞殺就和撓癢癢無異。
里德聽出來了莫雷諾的遺憾,他也覺得活鐵網分外棘手,總不能讓他把坦克搓出來然后碾過去吧?
他試著轉移話題道:“這樣嗎?那活鐵網之下的有毒物質……”
“……”
氣氛突然一滯,里德適時停住了話語。因為他看見了莫雷諾那極為復雜的雙眼。
恐懼、慶幸、恍然……種種不一而足。
“你是說……那東西是某種物質,不是神罰?”莫雷諾聲音沙啞地開口問道。
失算了??吹侥字Z這番表現,里德頓時明白自己說漏嘴。
他下意識認為莫雷諾雖然不知道什么是化學武器,但也應該清楚致人死亡的東西是某種物質。
然而事實證明,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樣能站在無數先人的肩膀上遠眺,超凡對人們的影響也沒有他想得那么微弱。
由化學武器引起的死亡被納普勒斯人認為是“神罰”,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自知糊弄不過去的里德肯定了莫雷諾的說法。
“嗯,具體是什么有待觀察。”
“哈哈哈!好!好!里德先生,您一定要觀察出來!”莫雷諾聞言,立馬抓住里德的雙手放聲大笑起來。
何曾幾時,面對隊友口吐鮮血,體表潰爛地死去,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
神罰,這是納普勒斯所有人的共識。王國軍用馬車拉上各種神祇的神龕隨軍祈禱,然而這些都毫無作用,沒有任何一位神祇回復。
“早該想到的,阿特里亞的人不也在死嗎?這怎么可能是神罰?”
莫雷諾喃喃自語,一時間他竟發現了許多以前未曾懷疑過的漏洞。也許并非沒有懷疑,只是被選擇性忽略了。
“里德先生,您要什么?錢還是人,只要我能辦到的盡管吩咐!”
他熱切地向里德問道,然而后者卻只是無奈笑了笑:
“你這樣我壓力很大啊?!?
而且真的不是神罰嗎?里德想起那抹蔚藍,心中默默打了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