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手末端的大嘴呈180度張開,如刀般的利齒瞬間咬在了李德手臂上。
“當!”
但奇怪的是,那些尖齒只能咬在李德皮膚表面上,無法寸進半步。
尖嘴蠕動,利齒如鋸刀般剮蹭起來,然而卻只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咯吱——”
李德強打起精神,一把抓住了咬在身上的觸手。他奮力撕扯,可觸手卻紋絲不動。
明明它們連李德的皮膚都沒刺入,但卻牢牢“黏”在了他身上。
更多的觸手涌來,它們如附骨之疽死死咬住了李德,妄圖將他撕成碎片。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坑壁上的人嘴也開始暴動起來,嘶咬著一切它們所能觸及之物。
片刻之間,李德靠在坑壁那邊的衣物便被撕扯殆盡了,就連陪伴他四年的拖鞋也成了一堆渣子。
所幸他的肉體仍舊堅韌,那些嚙咬連皮都破不開。
“惡心啊。”
李德摸了摸后背,又抬起自己的腳掌,雖然這些“人嘴”中沒有唾液,但他還是本能地感到了不適。
“咚!”
他頂著腦中的暈眩感用腳后跟踹了四周的人嘴幾腳,可惜那些人嘴沒有絲毫反應,只是不知疲倦地咒罵一切和教會有關的東西。
喝罵、告罪、祈禱……一片混亂中,李德又聽見了哭泣與血肉切割的聲音。
“過來……”
此刻他也懶得避嫌了,擠出最后一把力氣,扒開無處不在的觸手,將少女扯了過來。
“滋啦——”
少女后背大片的血肉被扯下,坑壁上也隨之多了一灘金色的“血跡”。
李德將少女抱入懷中,先是用用胸腔抵住她露骨的后背,然后又將下巴頂在她的頭頂,緊接著便靠著坑壁緩緩縮成了一團。
久違的溫暖從后背傳來,周圍那些令人作嘔的聲音突然就消失不見了,那些帶來恐懼與痛苦的怪物也被環抱的臂膀攔在了外面。
“又哭了……神明小姐……好菜啊……”
李德感受到懷中傳來的顫抖,充滿疲倦地笑了笑。
“那么,我要睡覺了……”
“神啊,你得有為神的意志才行……”
他嘴中嘀咕著什么,然后再也撐不住,昏昏沉沉地閉上了雙眼。
于是少女便看見環抱她的臂膀變得無力,背后的溫暖逐漸消失,以及……熟悉身影的淡化。
空隙出現,一只觸手鉆入其中狠狠咬在了少女身上。
“哼……”
金色的鮮血流出,血肉在被觸手吞噬,然而這次少女卻只是悶哼著沒有哭出聲。
淚水混雜著金色的血液流下,她抓住李德垂下的手掌,只是喃喃自語道:“神嗎?可我不是啊……”
……
阿特利亞,宗座宮。
這是教皇的居所,陽光透過金色的穹頂灑下,讓這里的一切都顯得莊重而神圣。
前廳內,身著純白神官袍,頭戴純黑法冠的男人靜靜站立在一幅巨大的油畫前。
油畫上麥浪翻涌,臉龐模糊不清的神明在風車下為祂的第一位信者沐禮。
沒有超凡的偉力,亦無天使的禮花,神與人的第一次相見就是這么樸素無華。
然而在這之后,小小的教會便以驚人的速度席卷了半個大陸。直到他們遇見大陸西北方的亞特羅爾帝國,那個堅固的、惡臭的、充滿腐朽氣息的龐大帝國。
教皇在油畫前駐足,默默低頭祈禱起來。
然而一反常態的是,以往不吝回應的神明此刻卻毫無動靜。
那種與神同行的感覺正在消散,內心的安穩感也隨之崩塌。
若是尋常的神職遇見這一幕,恐怕會驚恐萬分,若是情緒不穩定些的,直接失控也不是不可能。
“讓艾德文過來。”
教皇心中同樣震驚,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他站在前廳輕道一聲,無人回應,但是不一會兒便有人影從門外浮現。
那人身著藍白相間的長袍,手持一本羊皮書,瘦高的身影加上鼻梁上的眼鏡,讓人覺得仿佛一陣風便能將他吹跑。
“冕下。”
艾德文對教皇低頭致意,他并非黎明報鳥途徑的超凡者,然而教會中產生的動蕩他已有所耳聞。
神明不再回應祂的信眾,這件事一但處理不好,后果是所有人都無法承受的。
教皇低頭看著臺階之下的艾德文,作為智性廷的樞機主教,他不僅探究常世的智慧,也肩負著收容異常物的職責。
原本他們應當承接第三條超凡途徑的降臨,然而這一切都被北方的亞特羅爾帝國打亂了。
教皇收回思緒,雖然智性廷沒能發揮他們本來的作用,但是他們卻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智性廷,這是整個大陸唯一可以與亞特羅爾皇家科學院相提并論的科研機構。
他沉吟將手沒入權杖,然后中取出一個小瓶。透過玻璃,能看見里面蠕動的血肉。
教皇將小瓶遞給艾德文,隨后對著他吩咐道:“將祂的體、靈……還有性,告知于我。”
艾德文聞言面色開始了扭曲,教皇的問題似乎讓他很是為難,但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樞機艾德文,謹遵您的旨意。”
說罷,他便將夾在身側的羊皮書平放在手中,羊皮書無風自動,書頁嘩嘩作響。
“嘩啦啦……”
終于,羊皮書停在了某一頁。在這頁之前,泛黃的紙張上密密麻麻書寫著無數晦澀難懂的字母符號,雖然密集,但總歸還算是“書”的范疇。
然而在這一頁之后,這本書卻突然有了生命痕跡。
細長的血管將后面的書頁連接在一起,粉嫩的肉芽從頁縫中伸出向上爬去。
然后血管與肉芽結合,在停下的折頁上生出一張大嘴。
“愛尿床的小艾德文,你又想知道些什么?”大嘴突然開口,聲音響亮且充滿戲謔。
“是黛米的內褲顏色?珍妮丈夫離開的時間?還是說又想選一個倒霉蛋搶走他的論文?”
“……”
教皇意味深長地看了艾德文一眼,倒是沒有再和這本口無遮攔的羊皮書一起嘲諷他。
“呼……”
艾德文推了推眼鏡,在這本破書將更多秘密泄露之前搶先開口道:“都不是!我需要知道這個東西的體靈性!”
說罷,他沒給羊皮書任何同意或拒絕的機會,直接將呈裝血肉的小瓶塞進了它嘴中。
“啊!你這混蛋給我塞什么……”
羊皮書的喝罵聲起初高昂,但很快便衰弱了下來。它的嘴巴吧唧幾下,似乎在回味著什么。
“崩潰的軀體,拼湊的靈魂,懦弱的心志……好一坨肥肉。”它低聲念叨著,說出的回答讓教皇心中一松。
看來這次應該只是意外而已。
他緊蹙的眉頭松開,對著艾德文揮了揮手:“好了,艾德文你下去吧,接下來的事,教會會幫你處理好的。”
“是。”
艾德文就等這句話,他伸手想合上羊皮書,然而無論他如何用力,羊皮書都紋絲不動。
就在此時,羊皮書卻突然像瘋了似的大聲叫喚起來:“崩潰的軀體……拼湊的靈魂……懦弱的心志……不對!不對!錯了!錯了!”
“一化萬千的血肉,普世共振的靈魂,堅不可摧的意志……該死,你究竟給我吃了什么!!!”
“啊——”
“咚!”
羊皮書的聲音戛然而止,它摔落在地,流出大灘猩紅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