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狹窄，污水橫流。
時不時能看到幾只灰皮老鼠一閃而逝，消失于溝渠暗洞，卻不見那瘋癲婦人的身影。
靴底碾過碎石，雜音在小巷中回響。
李長安忽地停下腳步，自青石地板上捻起幾根枯槁銀發看了片刻。
他又閉目回想幾息，旋即將這幾根銀發捏在掌心，繼續朝巷子深處走去。
“李兄，你剛才是有發現？”
江濤注意到李長安的動作，忽地湊過來。
李長安點頭，攤開掌心，將這幾根發絲展示給二人。
江濤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那瘋癲婦人不就是滿頭白發？這么說，她果然是往這里面去了......”
陸小乙有些好奇：“話說長安兄弟，你為什么要盯著那個婦人追，她身上是有什么問題不成？”
李長安收回手掌。
將昨日那裁縫店活計的話轉述一遍。
“哦？那確實是線索。”
陸小乙繼續說道：“可那婦人明顯已經瘋了，就算咱們找到她，又有什么用呢？”
李長安自然有辦法，只是不方便講實話：“精于辨識追索，死人亦能開口。
況且即便不能交流，那婦人吐露的只言片語，也可能藏著有用信息。”
江濤是愈發佩服這少年了。
在聽雪樓敢和那徐敖硬碰，又與望月居周慕白相識。本身不過是山野獵戶，卻于詩詞一道也有造詣。
說一句智勇雙全也不為過。
“李兄說的不錯，反正周頭也是讓咱在城中閑逛，去哪不是一樣。”
三人繼續往深處走去。
這胡同巷子比李長安想的深，七拐八繞，不熟悉地形的人進來，怕是要迷路。
不過越往里走，他卻是發覺這巷子有些安靜，乃至于是靜得不尋常。
即使是再深的巷子，也該有人煙才對，可偏偏三人走了一路，竟是連一個人影也不曾見到。
背后街道的喧囂遠去，只余下溝渠滴水的“滴答”脆響。
“老江，前面那個是不是？”
三人拐過岔口，轉入一個死胡同。
四周高墻聳立，突出的檐角遮住天光，在巷子里投下濃重陰影。
一道瘦削身影面朝石墻縮在角落，滿頭銀發在這黑暗里格外顯眼。
“我咋瞧著......”
陸小乙眼珠子亂轉，掃了一圈：“這地方烏漆嘛黑的，跟口棺材一樣。”
江濤瞪眼：“不會說就別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不過話雖如此，他也是覺得此地有些過于陰冷，青天白日，竟然瘆得慌。
李長安眉頭逐漸皺起。
他現在五感敏銳，已然能聽得那白發婦人縮在角落幽幽低語：“蛐蛐......寶兒在井口逮蛐蛐......”
既然能說話，那便說明是活物。
只是這環境確實有些怪異，李長安不自覺握住腰間鋼刀。
“老江，咱現在咋整？”
陸小乙嘴上這么說，腳跟卻在往外挪，顯然是在退堂鼓。
兩人猶豫之際，李長安“鏗”地抽出長刀，徑直朝那婦人走去。
與此同時，有絲絲縷縷的熾色氣機似水霧蔓延，逐漸朝著刀身覆蓋而去。
江濤遲疑片刻，抽刀跟隨。
周遭死寂一片，只剩靴底碾過碎石的細響。
忽有冷風帶著腥氣掠過鼻尖，
便在距離那婦人丈余之地，頭頂驟然響起破空之聲，一柄鋼刀豎劈而下，斬破黑暗，直取李長安項上頭顱！
刀鋒破空瞬間，李長安猛拽江濤腰帶向后疾掠三步，鋼刃堪堪劈碎腳下青石。
檐角黑影如禿鷲撲食，反手撩刀橫掃，寒光裹挾呼嘯之聲，直取李長安咽喉。
李長安旋身錯步，刀鋒擦著胸前裘衣掠過，倉促格擋間，刀刃相撞震得虎口發麻。
他踉蹌后退兩步，后腰重重撞在濕滑石墻之上，握刀的手腕微微發顫。
嗖！嗖！
就在此時，陸小乙和江濤甩出袖箭，逼得那黑影后撤兩步。
三人這才看清，這襲擊者黑衣裹身，面罩下竟露出一雙猩紅眼瞳。
“妖人找死！”
江濤毫不畏懼，
甩手又是兩發袖箭釘向黑影面門。
黑影縱身一躍，眼中兇光大盛。
他后腳踩著石墻驟然發力，青磚炸碎間，裹著腥風再次壓來，刀光如匹練卷向李長安咽喉。
這妖人竟是沖著李長安而來！
“李兄當心！”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
江濤和陸小乙看得頭皮發麻。
李長安手掌鼓起青筋，刀身嗡鳴驟起。
刀鋒相撞間，熾色氣機大盛，陡然暴漲。他手中三尺青鋒竟暴起金紅流火，轉瞬將污水蒸成白霧。
黑影瞳孔猛然收縮。
刀鋒距離李長安咽喉僅剩三指，
卻再難寸進！
熾烈金焰順著鋼刀攀附而上，精鐵鍛造的刀刃竟如蠟油般扭曲滴落。
噗呲！
李長安驟然發力！
熾焰裹挾刀鋒熔斷利刃，嵌入肩胛，焦黑血肉滋滋作響，騰起陣陣白煙。
一聲沉悶痛哼過后，黑影竟擰身以肌肉夾住刀刃，左手反甩出三枚鐵簇直撲向李長安面門。
趁著李長安側頭閃避之際，
他抬腳猛踹巷邊木桶。
“嘩啦！”
腌菜污水潑灑成幕，揮袖擋開酸液空隙，黑影竟躍上墻頭翻身想逃。
李長安眼底精芒一閃，翻掌旋腕，
手中鋼刀成了弦上利箭，猛地投擲而出。
破空呼嘯，三尺青鋒如長虹貫日，只聽巷外傳來利刃入肉的悶響，此后便再無聲息。
“追！”
“那雜碎定然跑不遠！”
陸小乙提刀就準備往巷口跑，但見江濤和李長安沒什么動作，又停了下來。
“那刀插在他后肩上，要不了命，這巷子七拐八繞，等你追出去，人早跑沒影了。”
江濤收起袖箭，視線盯著墻頭看了片刻，猛地一拍腦門，趕忙跑向李長安：“李兄你沒受傷吧剛才？那妖人分明就是沖著你來的，都不帶正眼瞧我們兩個。”
“我沒事。”
李長安手掌虛握，搖了搖頭。
他在最后關頭將鋼刀投擲出去，竟還是沒能將那襲擊者留下，實在可惜。
“長安兄弟！”
陸小乙小跑而至，目光上下掃視李長安，直嘬牙花子：“長安兄弟，我今兒算是開眼了。
你方才那招赤龍吞刀，好家伙！刀尖都躥火苗子！那妖人的刀刃就跟烙鐵下的豬油似的，呲溜一下化了半截！
這是真人不露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