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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日當空之才

小屋內燭似螢火。

李長安閉目坐于床沿,盤膝吐納。

李憐月又給阿姎喂了半碗血參湯后,這才繼續研習紫微玄清真解。

半夜時分,被褥忽然傳來動靜,阿姎睡眼惺忪地從被窩里爬了出來。

“小鍋鍋、阿姐......”

吐納中的李長安睜眼,側目關切:“阿姎姑娘,怎么樣,感覺好些了嗎?”

李憐月則起身端來一碗溫熱參湯,還有熱乎的荷葉雞:“阿姎姑娘,這是特意給你留的,快趁熱吃了,暖暖胃。”

阿姎粉鼻聳動,顯然被勾動了饞蟲,

不過還是忍住了。

反而盯著李長安瞧,眼角竟隱有淚花:“小鍋鍋對不起,是咱害咯你,如果不給你青果......”

兄妹兩人哪想到阿姎會是這個反應,一時間都有點愣神。

“這不能怪你......”

“是啊阿姎姑娘,大哥他正是靠你的青果,才能這么快采氣圓滿......”

李長安不怎么會安慰人。

好在李憐月心思細膩,好一番勸慰,這才叫小東西止泣。

這些時日相處,兄妹二人早已對阿姎放下戒備,將之當做伙伴。

至于那青果,只能說福禍相依。

“你沒事就好,否則你阿姐要是找來,我們都不知道該如何交代才是......”

“是啊,先把晚飯吃了......”

阿姎咽了口唾沫,正要扒拉一根雞腿,忽而瞥見李長安手背上的巴蛇烙印。

“小鍋鍋,那條巴蛇給你種咒印了?”

咒印?

李長安凜然,隨即點頭。

他并不知曉這是什么,此時聽阿姎所言,還是一頭霧水:“何為咒印?”

阿姎頓覺眼前參湯與雞腿不香了,兩只耳朵一耷拉:“便是一種記號,一定范圍內,它能隨時感知你的方位,暫時看不出有沒有其它效果。

但要想解除,非得要除去源頭。

也就是說,咱要去大山里頭,把給你種下咒印的那條巴蛇弄死......

但阿姐不曉得跑哪里去咯,咱找不到,不然可以喊她出手幫忙。”

說到這里,阿姎一頓。

“不過還有一種辦法......那就是你們趁著那條巴蛇沒有追來,早點離開這里。

不過這樣,我就不能跟你們耍咯,咱要在這里等阿姐......”

說完,阿姎自顧自扒拉荷葉雞,卻是看起來沒什么食欲,味同嚼蠟。

很明顯,任何一種情況都不是她想要的。

李長安靜靜聽完,反倒松了口氣。

只要不是現在就能要他命的東西,哪怕再詭譎莫測,他其實都能接受。

有道箓神通加持,

他最不缺的就是潛力,只差時間而已。

待到他可以庇護自己時,屆時自然也能庇護李憐月。

“阿姎姑娘無需過度擔憂,只要那巴蛇不敢出山尋我兄妹,那屆時死的便是它。”

李長安對此很是自信。

何況還有隔壁宋二爺坐鎮,只要自己不主動尋死,應是沒什么危險。

李憐月眼神愈發柔和:“是啊阿姎姑娘,你要相信大哥,他前兩日不過是個普通人,你再看現如今......”

阿姎回頭凝視片刻,眼底逐漸放亮。

只覺眼前這少年身形不似以往那般單薄。

周身氣息與昨夜相比,也有些不同。

“小鍋鍋,你......好像比先前更強咯,也更好看咯嘛,比寨子里面的阿哥們都要好看......”

——

翌日,望月居二樓,林江軒。

秦弘默默侍立一旁,嘴角竟似有些壓不住,但又不敢笑出聲,實在憋得難受。

原因無他,只見自家少爺較之昨日,儼然竟是一副要哭出來的神情。

“李兄啊李兄.......”

周慕白眸中映出李長安的挺拔身形,神情卻愈發蕭索:“你莫不是九天之上的謫仙人轉世?

都說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今日見李兄方知,這世間當真有大日當空之才。

要我說,這武道之路,有人是拾級登梯,有人是踏云追月......”

周慕白忽然傾身向前,玉煙桿輕叩桌案:“李兄倒像是——握著北斗七星,攀天梯!”

金線鑲邊的檀木桌對面,李長安背負長弓,正襟端坐。

李憐月坐在身側,懷中抱著白狐阿姎。

李長安放下茶盞,嘴角勾起。

“周兄說笑了,我還差得遠。”

周慕白險些翻了個白眼:“罷了,能結交李兄這樣的不世奇才,也算是我周某人的榮幸。”

不過一夜功夫,這李長安身上的氣息,竟比昨日又強三分,雖不到蘊氣,但卻是更顯渾厚。

這般修行速度,簡直匪夷所思。

不都說武道乃是攀登高峰、逆天而行。

武道這座高山,一山更比一山高,然而這李長安哪是在登山,這分明是在喝水!

且這身形也不似此前那般單薄,筋肉虬結,線條輪廓分明,非但不顯臃腫,反倒極為勻稱。

但他自覺不好打聽人家的秘密,

也不再糾結修為之事。

若是為此得罪一位天驕人物,能直接摁死挖出秘藏自然最好,但若讓他跑了,則貽害無窮。

此類話本故事他倒是看過不少。

很是有趣。

那些個主人公總有些神鬼莫測的手段化險為夷,什么老爺爺、天降師尊之類。

原以為只是些落魄書生臨終時的幻想,不曾想竟真能得見,見了鬼了。

他就很是看不透李長安隨身那頭靈狐。

這等虧到姥姥家的買賣,

他望月居少東家可做不出來。

想到這里,周慕白忽而看向李憐月懷中的阿姎,郁結的心緒似在淡化:“雪團兒可好些了?”

“已然差不多,這還得依仗周兄昨日幫扶,在下感激不盡!”李長安起身抱拳。

周慕白擺擺手:“小事小事。”

話音落下,他忽而皺眉,

俊臉閃過一抹陰翳之色。

“昨日之事我已然聽說了,徐敖那廝當真是目無法紀,置大虞律法于不顧,竟敢當街行兇傷人。

真以為這臨江城是他徐家的!

既然李兄已經想好了,那便走吧,進了衙門披上官衣,晾他也不敢在明面上對官家動手。

否則,有的是人想拔除徐家這顆毒瘤。”

說完,他目光落向李長安背后的長弓,略顯古怪地笑道:“李兄準備帶著寶弓當差?”

李長安點點頭。

“周兄見笑,我不過是鄉野粗人,沒有其它本事,唯有這手冷箭練的熟練些。

府衙招人,若是手上沒點功夫,我怕進不去府衙的門,招人笑柄。”

周慕哈哈一笑,越發認可眼前少年:“尋常衙役佩刀不過削個犁皮,李兄這張寶弓若是真拉滿,怕是要把府衙門板都射成篩眼......”

李憐月捂嘴,只覺得這少東家實在是個人精。

蹭了頓早飯,酒足飯飽。

眾人談笑起身,出了望月居。

途徑兩條青石長街,又踏過一座半圓拱橋,臨江府衙便已映入眼簾。

兩頭獬豸石雕拱衛左右,檐下懸掛烏木匾額。

上書“明鏡高懸”四字。

可李長安卻覺得這四字扎眼。

只見衙門前立著兩名佩刀衙役,

下方青石臺階上,跪著三道佝僂身影。

一個老婦人手中攥著半塊虎頭肚兜,粗布麻衣被淚水浸透,哭嚎道:“我那孫兒昨夜還在榻上咿呀學語......求青天大老爺開開眼吧!”

旁邊又見穿著綠綢褙子的婦人突然暴起,抽出發間銀簪抵住咽喉:“十兩雪花銀換我兒子下落?你們喝人血的模樣比鬼畫皮還駭三分!”

兩名衙役驚得倒退半步,卻也并不出手驅趕。

臉上滿是無奈之色。

看得出來,他們也并非鐵石心腸、不近人情,只是近日如周慕白所言那般,實在焦頭爛額,分不出人手。

這十兩攔路的雪花銀,

怕是不得已而為之。

最駭人的是倚在石雕旁的啞巴漢子。

他懷里抱著塊撥浪鼓,每每搖晃,漢子口中竟發出幼童嬉笑般的聲音:“爹爹莫尋啦,我在井底同妹妹翻花繩呢......”

看樣子怕是瘋了。

匾額檐角銅鈴亂撞,穿堂風卷起滿地狀紙。

周慕白嘆氣一聲:“都是可憐人。”

這時兩名衙役似是在人群中看到了他,旋即繞開那些哀求的百姓,笑著小跑過來。

兩者耳語幾句,

周慕白便朝李長安招了招手。

“李兄,今日若是披了官衣,須知這補子上的鷺鷥不是水鳥,是專食蠹蟲的——

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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