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顧老師終于回來了。

見到顧老師后，陸半生本能的站起身，沖顧老師問好，裘紅葉也起身，去小院廚房給顧老師拿碗筷和溫熱的剩菜。

只有裘正道笑呵呵，吊兒郎當的問顧老師：“怎么，閑事兒管完了？也沒留你吃頓飯，你這老師人緣不行呀？”

“有別的事兒，我急著趕回來確認。”

顧老師回應了一句。然后便扭頭問陸半生道：“半生。劉鼻涕他爸跟我告狀了。他說你今天放學，在路上欺負劉鼻涕？”

“沒有的事兒……”陸半生見有人污蔑，就趕緊把自己中午放學的時候，和劉鼻涕之間所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并重點提及了劉鼻涕進入了一個“陰兇之宅”，以及從那宅子里帶出“516”日文香煙的那一幕。

據此，陸半生還下了判定：“陰兇之宅，乃藏禍之所。并不是好事，我是怕他被邪穢纏上，才起爭執的。”

而顧老師一聽到“516”三個字，眉頭便不由得褶皺了起來。

那樣子，仿佛如臨大敵。

“516……”裘正道也肉眼可見的變得憤怒。

“那是什么？”陸半生感覺氣氛不對。所以問道。

對問，顧老師回答：“那是一個部隊的番號……不……不是部隊……是一群畜生！”

“半生！”裘正道更是緊張的告訴陸半生，“你以后記住。如果在香煙，糖果或者別的什么撿來的玩意上，看見516、731之類的數字，一定躲的遠遠的明白嗎？”

“為，為什么？”陸半生越聽越迷糊。

“因為……”顧老師沉吟了一下。然后告訴陸半生，“戰爭雖然結束了。但戰爭留下的惡魔，并沒有遠去。”

“哦。就是說，這些都是惡魔的數字！”陸半生死死的記住了。

那一天，因為這些詭異數字的出現，陸半生和裘正道的表情變得很怪。

他們兩個罕見的在吃飯時沒有吵嘴。

吃完飯之后，顧老師更是主動對裘正道講：“師兄。你學生那事我越想越不對，要不咱們按照半生說的，去那老樓的兇宅里看看去？”

面對著師弟的提議，向來愛對著干的裘正道卻一拍即合：“和我想法一樣。若那個樓真的如陸半生說的那樣，是個蛇腰半斬的‘陰兇’之宅，還出了516畜生的煙卷。就絕不能枉顧。”

說完這個，師兄弟兩個雙雙起身，準備探兇宅的家伙式去了。

顧老師要出去，陸半生自然也跟著躍躍欲試。況且這個提議是自己說的，那個兇宅是自己定的，陸半生自然也很想知道自己判斷的對不對。

可無奈顧老師卻搖頭道：“半生，你剛在學校為大家除了害，損了壽元，我可不好意思能再讓你去冒險……好好在家守門吧，陪著你師姐。我們這一趟不會太快回來。”

“哦。”陸半生點了頭，然后又問顧老師道，“老師。纏上劉鼻涕的，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顧老師一邊用手摸著自己的那只六二式指南針，一邊苦笑著告訴陸半生道，“我要是知道，不就成宅神爺了么。”

宅神爺是啥，陸半生不懂。不過他知道顧老師是個好人。

天下頂好的好人。

……

半夜。

橋東區，富貴金鑫苑。

吃完晚飯后，劉鼻涕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一動不動。

等父母睡著之后，劉鼻涕突然睜開雙眼，走到自己屋的落地鏡前。

此時，房間里黑漆漆的，好像幽冥盤踞的鬼府。

因為光線不好，即便面對鏡子，劉鼻涕也看不見自己。即便使勁睜眼，他也只能在鏡子里看見一個模糊的，扭曲的，似人非人的輪廓。

和那黑乎乎的輪廓對視了片刻后，孩子把耳朵貼在了鏡子上，一個碎碎念念，自言自語。

“他們要帶我去看二先生了。我害怕，我不想出去，可我保不住你……”

“什么？你有辦法？什么辦法！”

“……不……不行！我不干了，我不聽你的……”

“不，不，你不能傷害月娥，你不能不講信用……”

“不對，不對！我不能那么做，我父母都會死的……”

“什么？不會死？只要掌握好劑量？”

“哦哦……懂了……可……你說話算數！”

“我幫你放出來，你幫我……殺了陸半生！”

突然，劉鼻涕的腦袋從鏡子上彈開了。

然后，這孩子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到了自己的床邊。

低下頭，伸出手，他在床下使勁的夠著什么東西……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劉鼻涕的手從床鋪下伸了出來。

那手里，拿著一包516的白盒煙卷。

劉鼻涕拖著沉重的步伐，打開臥室門，在父母鼾聲如雷的動靜中，將手里的煙卷取出半支，并從中抽出了一些煙絲。

那些煙絲一接觸空氣，便迅速變黑，然后好像蛆蟲、水蛭一樣扭動起來。

劉鼻涕捏著這些東西，滿臉木然的把它們放進了……家里人喝水的暖水瓶中。

……

很奇怪，這一晚，即便是在吉宅里，陸半生睡的也不太好。

可能因為過分擔憂顧老師和裘正道，陸半生輾轉難眠。

今天，顧老師和裘正道的反應都太反常了，反常到讓陸半生感到害怕。

也因為這反常的反應，他感覺……或許漢奸世家梁一智的事情還沒完。

隨著那個壞家伙的倒下，馬上就又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而且這次發生的事情不光針對自己，還有趙月娥還有更多更多的人……

“蹦、蹦、蹦！”

就在陸半生輾轉反側的時候，自己的房門突然響起了敲擊的聲音。

大半夜的聽見這樣的聲音，陸半生挺慌張的。

于是他趕忙打開電燈，透過窗戶向外望去。

隨著光線照亮外界，陸半生松了一口氣。

因為院子里敲門的，是聾啞少女裘紅葉。

此時的裘紅葉，穿著一身紅秋衣，拿著一個大布兜，在暗夜的風中滿臉冷漠的等著陸半生開門。

這丫頭這次來找陸半生，明顯是有備而來的。等陸半生打開門后，裘紅葉沒有用肢體語言比來比去，而是直接從她帶來的兜子里，拿出一張紙，遞給了陸半生。

陸半生打開那張紙條，看見上邊用鋼筆寫著幾個清秀的字跡：

我來收租！

“收租……收……哦！”

略微品味了一番后，陸半生懂了。

裘紅葉是讓陸半生履行他的“諾言”。

還記得上次去學校下水井滅漢奸梁家的時候，陸半生為了請裘紅葉幫助自己，答應了她一個條件。

她幫自己鎮妖，陸半生就允許自己被她咬五分鐘。

裘紅葉一看就是那種十分記仇的女人。再加上上次他倆在顧老師的床底下打斗的時候，確實吃了大虧，被陸半生咬爛了腳。所以……她來找自己要債收租，不算過分。

畢竟，今晚顧老師和裘道長都不在，即便陸半生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他的。

陸半生自然是不喜歡被咬的。但無奈說出去的話，落了地的釘，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

自己既然用了人家，那就得支付報酬。

《儒釋道》上說，這叫等價交換。不等價交換的風水師是會損陰德，折壽元的。

咽了口吐沫后，陸半生點了點頭。然后他走到自己書桌前，寫下一個字，交給她：來吧！

望著那字，裘紅葉嘴角上翹，笑了一下，漂亮不說，眼神里還都是滿足和期待。

然后她就像一個審訊專家一樣，從自己帶來的大布兜中……扯出了蠟燭、線香、火柴、粉筆以及紅布。

這些玩意都挺唬人的，看的陸半生一愣一愣的。

雖然他約定這丫頭傷害自己的時間估計只有五分鐘。可這么多東西要是一起招呼的話……

陸半生懷疑五分鐘之后，自己還能不能活著。

就在陸半生猶猶豫豫的時候，裘紅葉又從兜子里取出一張紙條遞給他看。

那上邊用奶兇奶兇的字體寫著：躺好！從現在起，別動。要不然你死了我不負責。

陸半生畢竟只是個八歲的孩子，在加上知道自己打不過裘紅葉，所以害怕極了。

但他依舊老實照做。

裘紅葉先用那塊紅布遮擋了陸半生的眼睛，然后又用兩塊棉花堵住了他的耳朵。

在之后，這丫頭碎碎叨叨的，不知道在擺弄些什么。

紅布雖然遮擋了陸半生的視線，但是依舊能讓陸半生感受到光線。

也因此，他大概知道裘紅葉在之后點了蠟燭，燃燒了線香，然后又把燈給關了。

隨著白熾燈變暗，陸半生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一種朦朧的紅色給包圍了起來。

四周靜謐的好像墳塋。自己豎起耳朵聽，也沒有一丁點兒的聲響。

直到……

“啊！”

陸半生自己發出痛苦的尖嚎！

毫無征兆中，啃骨食肉的痛苦像暴風驟雨一般來臨！

當痛苦的高峰過去了，陸半生才意識到，這丫頭為了報復自己，居然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