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

多年十公里通勤養成的良好習慣，讓趙易早早便起了床。

他拿柳枝蘸著青鹽洗漱了一番，站在院中，看著容容與大黃打鬧的身影，嘴角微揚。

“這樣的日子，終歸要靠實力來換。”

趙易心有自覺，自己如今不過只是得了一個機會，若不能好好把握，那待自己從高處墜落，或許少不了人蘸著自己的血就饅頭吃。

咚咚咚！

敲門聲突兀響起。

大黃竄到門邊，惡狠狠地叫了幾聲。

不是熟人？

趙易知道大黃頗通人性，若是相熟的，一般不會亂叫。

除非——

趙易打開門一看，果然便見得一群街坊圍在了門外。

相熟但仍能換來大黃幾聲惡吠的，自然只有這群家伙了。

“易哥兒……”最靠近大門的中年男人剛開口。

砰！

大門關上了。

大清早的，看這些嘴臉，多影響心情。

“哥哥，是什么人呀？”容容歪著頭問。

“要飯的。”趙易淡淡道。

一問一答間，門外沉默了許久。

忽然有人叫道：“易哥兒，前陣子不是從你家鋪子里借了些東西嗎？叔是特地來還的哩。”

吱呀。

門再次打開。

“呀，原來是諸位街坊，怎好勞煩一大早送東西過來！不急的，那些未還的，我自去取就好了。”

趙易滿臉熱情地把人迎了進來，但話語卻讓不少人一驚。有些本還打算占些便宜的，忙悄悄溜出門去，回家去把剩下的東西拿來。

其他人則松了口氣，若是叫這小閻王找上門來，鬼知道自家會不會成下一個張家。

“易哥兒，前陣子借的兩袋米都在這了。你說我這記性，差點就給忘了，還好我家小子提起才想起來。”

一個黑臉漢子摸了摸腦袋，對著趙易不住道歉。

趙易笑了笑：“能記起就好，忘了也無妨。畢竟，這點小事做晚輩的自己記著就好。”

那漢子面色一僵，顧左右而言他：

“誒，如今易哥兒拜入了武館，總算是苦盡甘來了，趙老弟泉下有知，那定是要樂開花。

對了易哥兒，聽說那逍遙武館可厲害著呢，這種厲害地方，可不能沒個自己人吶。”

喲，在這等著自己呢？

趙易頓時心中了然。

果不其然，便見那黑臉漢子腆著個臉道：“易哥兒，你幺弟他今年十三了，人機靈還有一把子力氣，讓他去武館給你幫襯著……”

話還未盡，便有人拆臺道：

“得了吧，你家那傻兒子，昨個兒偷看孫寡婦洗澡還把頭磕了個大包。”

“依我看，還得是我家大壯，他現在才十一，一頓就能吃八個包子，一定是天賦異稟哩！”

“我家狗旺財也很能吃。”

“去你娘的！”

一時間，一群人竟七嘴八舌地爭吵起來。

趙易只覺腦子發漲，猛然一喝：“都住口！”

霎時間鴉雀無聲。

他恢復笑臉，禮貌問道：

“大清早的，各位街坊還未用飯吧。”

眾人皆是點頭，面上露出笑容來。易哥兒若是要留人用飯，那自然是要留下來，不好拂了易哥兒面子的。

“既然這樣，把東西放下便快些回去用飯吧。”

“……”

于是，片刻之后，小院終于再一次安靜下來。

趙易搖了搖頭，當真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自己落難時這些家伙上趕著落井下石，如今還沒發達呢，便急不可耐地來攀附了。

這般世態炎涼，可不能讓容容見上太多，影響身心發展。

誒？容容呢？

趙易左顧右盼，便見得一顆綁著羊角辮的腦袋自那堆送回的貨物中鉆了出來。

“哥哥，咱們家的貨物都回來啦！”

小丫頭樂不可支，如數家珍一般：

“這是劉叔借走的，這是胡嬸拿去的，還有這個！誒？大牛叔不是說這是爹爹從他家借的嗎？”

趙易輕嘆了一聲，自己算是想多了，這丫頭哪里管什么人情冷暖。

放下思緒，他也跟著清點起來。這些多是自家星貨鋪里的貨物，皆是些日用雜貨，其實加起來也值不了幾十兩銀子。

說起來，倒是能借此重新將那鋪子開起來，否則坐吃山空，撐不了多久。

窮文富武，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嗯？這是什么？”

趙易看著手中的青花瓷瓶，有些疑惑。

容容倒是記性極好：“這是前兩年一個路過的老爺爺給的哩，當時隔壁鄉鬧了饑荒，老爺爺家吃不上飯，便用這個跟爹換了一袋白面。容容記得那老爺爺可稀罕，說是他家傳了幾代人的寶貝呢。”

寶貝？

“倒還真是寶貝！”

看著手中的瓷瓶，趙易雙眼發亮，感受到其上的那縷青煙被自己吸收。

香火！此物之上竟然含有香火！

趙易意念瞬間遁入百家姓空間之內，便見得青銅香爐上，赫然有一柱供香亮起火星。

【香火剩余：50】

他心中此時有了猜測，所謂香火，或許便依附在那些含了深深念想的老物件上。

今后可以試著往這個方向找找看。

陡然收獲意外之喜，趙易心情大好，出門買了幾個大肉包子，與容容和大黃分了。

眼見時間不早，他與容容交代了幾句，便打算向逍遙閣而去。

但剛開院門，便見到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被一個婦人推搡著朝自家走來。

“徐叔？”

來人徐老三，是這數條街的屠戶，亦是徐大頭的老爹。

“易哥兒……”

徐老三見著趙易，面色尷尬，又帶著些慚愧：“這些時日苦了你了，是叔對不起你。你嬸子她，讓我來給你送塊好肉……”

趙易瞥了眼徐老三身后，他家婆娘卻已不知躲到哪去了。

他心如明鏡，其實徐老三為人仗義，大頭的性子便是隨了他，但奈何家有悍婦，前些日子自家遭了難，他沒能出手相助，便是那婆娘攔著。

見徐老三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趙易輕笑了一聲：“徐叔放心，我知你的難處。當時那境地，徐叔未曾落井下石，我便十分感激了。”

徐老三一聽頓時老臉羞紅，恨不得鉆進地縫里一般：“易哥兒，你莫要說了，叔不是個東西！對不起你爹的托付……”

趙易卻只是主動接過他手中的上好精肉，笑著道：“上一輩的恩情怨憎，做晚輩的便不摻和了。不過明景是我的好兄弟，過些日子，我或許還有些事要勞煩他。”

明景，正是大頭的大名。

趙易生父所贈。

這夫婦二人為何而來，趙易第一眼便猜到了。

“易哥兒，你……你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大頭那小子，若是不聽話，你來找我。唉！叔走了！”

徐老三終是沒法厚著臉皮再充長輩，嘆了一聲，便匆匆而去。

街巷遠處，傳來漢子和婦人的爭吵聲。

趙易卻恍若未聞，朝著身后叫道：

“容容，把肉掛起來，別讓大黃偷吃了。今晚回來給你做紅燒肉！”

“好欸！”

“汪！”

……

人情，麻煩事。

習武，才是正經事。

于是少年穿著薄衫，向著逍遙閣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