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爺，什么是煉氣者……難不成比你還厲害？”聶遠見韓昭面色不對，忍不住低聲問道。

韓昭雙眼微瞇，若有所思，沒有答話。

反而是牛唐接過話頭，賣弄起他從少林寺藏經閣長老那里拾得的牙慧：“聶兄弟你久在深山，少在江湖，不知武道一途有力、精、氣、神四門途徑。”

“所謂上工煉神，其次煉氣，其次煉精，其下煉力。”

“煉力法門在俗世流傳最多，且凡人最容易入門；煉精次之；煉氣則很難，一般人根本接觸不到煉氣法門。”

“一但踏入煉氣一途，哪怕只是一重天【真氣境】，也可以飄舉若仙，還能以真氣駕馭法器，隔空索敵。”

“這是多少煉力、煉精武夫，苦練一生，都難以達到的神通。”

“哪怕可以通過修行輕身之法勉強追趕，但也需要付出百倍的苦練和極高的天賦造化。”

白衣男子聞言，輕柔一笑：“不錯！沒想到小小的云山，竟還有如此見多識廣之輩，實在是難得。”

牛唐得意一笑，頗覺自豪。

白衣男子轉而看向韓昭：“怎么樣，韓昭兄弟，要不要考慮考慮我剛才的話，加入我魔藥門，入我煉氣一道！”

韓昭心中疑惑，魔藥門是個什么門派，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還有，這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正思忖間，卻見那白衣男子忽而面色一變，額角突起似有什么東西要破殼而出，漲紅臉咬牙切齒道：“你瘋了！我們是來殺他的，你邀請他加入魔藥門做什么？！”

這話剛說完，額角突起縮回，他面皮又恢復白凈陰柔，聲音尖細如女子：“你懂什么！我看這小兄弟是個可造之材，就這么殺了多可惜！我們魔藥門要想壯大，就必須向那些豪強世家學習，廣納賢才，招攬門徒！”

“可他殺了我的虎妖！那可是我取了一百個童子腦髓才祭煉出來的心頭肉，灌注了我不知多少心血，就這么被這家伙殺了，我豈能放過他！”

“你是不是非要跟我犟，我看你是找打！”

“打就打，我怕你不成！”

“我掐死你！”

“……”

白衣男子面色陰晴不定，時而兇狠歹毒，時而陰柔清冷，不僅自己和自己吵架，甚至開始左右手互搏！

這詭異的一幕，看得韓昭三人不由愣神。

“昭哥，這人到底是男是女？怎么一會兒聲音像男人，一會兒聲音像女人？”牛唐忍不住發問。

韓昭低頭不語，劍眉輕鎖，比起這個問題，他更在意白衣男子剛才不經意間透露的一個信息。

昨日大鬧云山的虎妖，并非云山本土的精怪，而是這白衣男子人為祭煉培養出來的，這恰好證實了他先前的揣測。

以一百個童子腦髓祭煉，難怪那畜牲，如此兇狠，見人就撲專吃腦髓！

韓昭抬眼看向不男不女的白衣男子，心中一陣惡寒。

此人來歷不明，培養出如此兇狠的妖物，害死了不知多少無辜之人，實非善類！

可他驅使妖物襲擊云山的目的是什么？

為了使云家基業受挫？

或者其他的什么目的？

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

因為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害死了這么多人，便已是罪不容誅，人人得而誅之！

什么魔藥門，分明就是邪魔外道！！

韓昭原以為可怕的是精怪，不曾想，比精怪更可怕的卻是人心！

“小兄弟，考慮得如何！”

白衣男子停止了左右互搏，似乎身體里兩種人格已經達成了某種協商。

他面相陰柔，用尖細聲音沖韓昭說道：“小兄弟，只要你加入我魔藥門，本尊絕不計較你殺死虎妖的罪過，云家能給你的修煉資源的待遇，我魔藥門可以加倍給你。”

“我還可以傳授你我魔藥門的煉氣法門，一旦踏入煉氣一道，我保你三年之內，便可以傲視這榆涼萬里之地，將云家、薛家、吳家踩在腳下，躋身頂尖高手行列，從此再不用為奴為仆！”

說著，白衣男子話鋒一轉，似乎又變成了兇狠的人格，聲音嘶啞道：“但……你必須納投名狀！”

韓昭緊盯著白衣男子兇狠的雙眼，倒想看看這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何為投名狀？”

“呵呵，說來也簡單……須知我魔藥門的煉氣法門，與其他煉氣門派不同，我們不修天地靈氣，而是直接掠奪他人精氣！”

白衣男子陰冷笑笑，忽而抬起手指，指向韓昭身側二人：“殺了這兩人，掠奪他們的精氣，你便算是入門了！”

白衣男子聲音不大，語氣平淡，就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牛唐和聶遠聞言，不由得心神一攝，齊齊轉頭看向韓昭。

“韓爺……”

說實話，他們心里有點發怵。

雖說他們堅信韓昭是個好人。

但人性這東西，難說啊！

在面對巨大利益誘惑時，又有幾人還能守住原則？

韓昭這人，既不好色，又不貪財。

但他有一個致命缺點，就是對武學太過癡迷。

紫燕只是給他修正了一下《伏虎拳經》，他便終日抱著拳譜手不釋卷，比睡娘們兒還歡喜。

現在有人愿意傳他高深莫測的煉氣法門，代價只是斬殺兩個小小礦奴！

這簡直……

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還等什么，趕快動手吧！”白衣男子笑道：“以你現在的實力，殺他們不過是易如反掌，只要殺了他們，你就可以獲得一步登天的機會！”

“踏入煉氣一道，頃刻之間，便可以徹底跨越階層，和我一樣，飄舉若仙，永不為奴！”

聽著白衣男子極具誘惑力的話。

牛唐和聶遠脊背發寒，狂咽唾沫，無比緊張地看著韓昭。

以往他們有多尊敬韓昭，現在就有多害怕！

韓昭若是想弄死他們，他們壓根沒有反抗的必要和心氣。

白衣男子雙手抱胸，面帶清冷微笑，靜待韓昭動手。

在他看來，韓昭接下來的選擇似乎毫無懸念。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

一邊是獲得煉氣法門，一步登天。

一邊是與煉氣者為敵，慘遭抹殺。

只要是腦子正常的，都知道怎么選！

一時間，氣氛凝滯。

山中寒鴉哽咽，崖邊寒梅瀝血。

忽而風起雪飛……

沉默中的韓昭，終于動了。

只見他目光深沉，兩手十指張開，分別探向牛唐、聶遠肩頭。

二人出奇的默契，低下頭，不吭聲，也沒有任何防備動作。

他們相信韓昭是個君子！

哪怕韓昭弄死他們，他們也認了！

犧牲兩個螻蟻，成就一個煉氣武夫，值了！

卻不料，韓昭只是輕輕攬住他們的肩頭，將二人護至身后。

隨即。

在牛唐和聶遠無比錯愕的目光中，韓昭目光犀利，昂首闊步，挺胸走向面上笑容凝固的白衣男子。

一襲黑衣，獵獵作響。

沐雪而行，步步沉穩。

“你想干什么？難道想跟我動手？”

看著滿臉怒意的韓昭，白衣男子臉都青了，自己好意拉攏韓昭，可這廝卻敬酒不吃吃罰酒。

“白癡！”

“莽夫！”

“自以為學過些拳腳，就妄想和煉氣者動手？”

“你是在找死！”

韓昭停下步子，傲立于風雪之中，用凝如滄淵的眼神，回應白衣男子的輕蔑獰笑和聲聲諷罵：“豈不聞，狂風不竟日，暴雨不終朝！”

“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間，當如云中白鶴，非燕雀之網可羅也！”

“吾身低微，吾志不屈！”

“我韓昭今日雖困頓于山野之間，然吾心卻昭昭如天心昊日，豈可為一時蠅頭小利，殘殺手足親朋，委身爾等蠅營狗茍、雕心雁爪之輩？”

“煉氣者何如？入了煉氣一道，便是你視人命如草芥，隨意收割凡人性命的理由？”

“若是要靠犧牲無辜者的性命，才能練就煉氣法門，那這法門……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韓昭聲音不大，但言語間，勁風鼓蕩，振聾發聵。

那道傲立雪中的背影，可謂豪氣沖霄！

背后的聶遠，注視著韓昭的背影，雙目如炬，如見山岳，高山仰止。

牛唐也是握拳鼓勁，咬牙道：“說得好！我就知道，咱們韓爺不是那種見利忘義之人！”

“韓爺，打死他！給弟兄們出了這口惡氣！”

“既然你存心找死，那我就成全你……赤妖，交給你了！”

白衣男子話落。

陰柔臉龐上，屬于女性的特征瞬間消退，額頭生出兩根猩紅長角，狀似彎刀。

面目轉眼變得猙獰可怖，如燒焦的骷髏。

再抬起頭時，漆黑眼孔之中兇芒閃爍，死死盯著韓昭。

咆哮之聲，亦是低啞如地獄惡鬼。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