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你們這是嫌他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原本已經(jīng)離開的趙二爺，聽見這動靜再次折返回來。

環(huán)視四周，毫不留情潑了眾人一盆冷水：“你們這群豬腦子！以為隨便什么人的血，都可以救人？”

有人反駁道：“趙二爺，你這話什么意思，人的血不都一樣嗎？”

“一樣個屁!”

趙二爺像看白癡一樣掃了那人一眼，隨即讓手下端來一碗清水，從韓昭的傷口里擠出一滴血，滴入碗中。

牛唐見狀，怒目圓睜，恨得直咬后槽牙：“你這廝又要作甚!”

老何眉頭一皺，拉住牛唐，沖他搖搖頭，示意他先看看再說。

趙二爺冷哼一聲，沒有搭理牛唐，在眾人復(fù)雜的注視之下，將水碗端到青年礦奴聶遠(yuǎn)面前：“把你的血，滴進(jìn)去！”

聶遠(yuǎn)面露不解，但見趙二爺神情煞有介事，并不像是來搗亂的。

于是按照趙二爺所言，將自己的鮮血滴入碗中。

啪嗒！

血珠墜落清水之中，與先前韓昭那滴血甫一碰在一起，便凝固成了血塊。

眾人見狀，皆是一驚。

聶遠(yuǎn)皺眉道：“嘶……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血，怎么一下成了血塊？”

“我說了，不是所有人的血都能救人！你的血不行！”

趙二爺瞥了一眼水碗里的血塊，便一把將聶遠(yuǎn)推開，目光掃向其他人：“要獻(xiàn)血的全部過來排隊，一個一個驗血，若是血滴能夠與韓昭的血完美融合而不凝固，那血才能用！”

“若是像你們剛才那樣亂來，十個韓昭也不夠死的！”

趙二爺此言一出，眾人方才信服，紛紛開始排隊驗血。

牛唐皺眉看向老何，壓低聲嘟囔道：“何叔，這人的血，還真有不同？”

老何點(diǎn)點(diǎn)頭，心中卻是百般疑惑：

這趙二爺明明和昭子有殺父之仇，為何卻一反常態(tài)，要救昭子？

他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韓昭打死虎妖，為我兒趙虎報了仇，我不想欠他的人情！今番之后，我和他的仇，該咋算咋算！”

趁著眾人排隊驗血的空當(dāng)，趙二爺快步來到韓昭身前蹲下。

從寬袖里探出三根指頭，輕取韓昭手腕寸關(guān)尺，閉上雙眼，似在聽脈。

牛唐神情錯愕：“這家伙還會把脈？”

老何卻并不驚訝：“云家是醫(yī)藥大家，咱們云山礦場開采云母礦加工云母粉，目的就是為了供應(yīng)云家名下的十八家藥莊，炮制云母膏、凝氣丹等成藥。”

“這些當(dāng)總管的，多是從藥莊里的學(xué)徒做起，學(xué)成了，才分配到各礦。”

“當(dāng)年我本來也有希望去藥莊當(dāng)學(xué)徒，可惜，被另外一個人頂替了我的名額。”

言及此處，不經(jīng)意勾起老何年輕時候的往事，蒼老眼神平添了幾分蕭索。

給韓昭搭了會兒脈，趙二爺眉心皺成了川字形，并且隨著時間推移，面色越來越古怪。

湘靈小臉滿是緊張，擔(dān)憂問道：“趙二爺，昭哥他怎么了？”

轟！

忽然，脈動如雷，觸手如電打。

趙二爺猛然縮回發(fā)麻的手，雙目圓睜，眼底閃過一絲驚恐。

忍不住聲音顫抖道：“兩……兩……兩股脈！”

“一個脈象是絕脈，一個脈象卻是洪脈！”

“尋常人的脈，一息四到五至，他的脈一息五十至不止，而且兩股脈同時跳動，也就是說，一息百脈至！！！”

“這怎么可能！”

“人怎么可能同時擁有兩種完全不同的脈象？”

“除非……他……他根本不是人！！！”

趙二爺似乎被自己想法嚇到了，連忙跳開在一旁，指著韓昭夸張大吼道：“他是妖！他一定是妖！！”

“去你的！少在這里胡說八道危言聳聽，韓爺要是妖，早把你這把老骨頭嚼成渣了！”

牛唐沒好氣罵道。

趙二爺擦了把額角冷汗，越是回想起韓昭的脈象，越覺得后怕：“難怪能打死虎妖，這家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牛唐一把拽住他的衣領(lǐng)，牛眼圓瞪：“你還說是吧？我且問你，那心尖血取來到底要怎么用？”

趙二爺無奈道：“還能怎么用？輸血啊！”

“讓人割下虎妖膀胱，用鹽水洗凈后制成儲血袋，把取來的心尖熱血倒在里面。”

“再用虎妖的小腸洗凈做輸血管，把細(xì)竹枝削尖做針頭，刺入韓昭肘部的青筋，把儲血袋高高吊起來，血就會順著輸血管流入韓昭體內(nèi)……”

“至于輸完血，韓昭到底能不能醒過來，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趙二爺匆匆說完，一把掙脫牛唐的手，撒腿就跑。

牛唐哼聲道：“這家伙說得真他娘玄乎，把血輸進(jìn)韓爺體內(nèi)？光是聽著就讓人瘆得慌！還說韓爺是妖，韓爺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妖？我看八成是他學(xué)藝不精，把錯了脈！”

老何卻是搖搖頭，若有所思地看向躺在擔(dān)架上的韓昭。

趙二爺人品雖然不行。

但能夠當(dāng)上鹽池坊總管，望聞問切的基本功，絕對不會差。

畢竟東家絕不會把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弄到總管這個位置上來。

若趙二爺沒有把錯脈，那昭子豈不是……

念及此，老何心頭一震。

天生雙脈，一息百至，昭子真天人也！

“……”

時間飛逝。

經(jīng)過滴血試驗，大多數(shù)人的血與韓昭的血甫一相融，就會凝固成血塊，要么就凝結(jié)成絮狀物。

眼看韓昭生還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眾人再次陷入了絕望。

“都是一群沒用的東西，我跟韓爺一見如故意氣相投，還得是我的血才行！”

牛唐直接插隊到驗血隊伍前面，從胸前傷口里擠出一滴新鮮血液，滴入碗中。

原本大家滿懷期待，結(jié)果這滴血一下去，整碗水都變黑了。

這……

牛唐黝黑的面皮，頓時變得黑里透紅，滿臉窘迫，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這可怎么辦，咱們這么多人的血，和韓爺?shù)难紵o法完美融合！”

“難道是天要亡韓爺！”

就在大家?guī)缀蹩煲艞壍臅r候，一個柔細(xì)的聲音突兀響起：“讓我試試吧！”

眾人聞聲，驚愕抬頭看去，只見湘靈緩緩走了過來，朝牛唐伸出凍得通紅的小手：“牛哥，把刀給我！”

牛唐一怔，轉(zhuǎn)頭看向老何：“這……”

老何別過頭，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許湘靈驗血。

牛唐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將刀和用于止血的云母粉遞給湘靈，隨即背過身去，其余眾人也紛紛自覺地離開，背過身不去看湘靈。

婦人們主動上前，將湘靈圍了起來，遮擋住她的身子。

“希望老天爺保佑湘靈的血，能和昭哥相融……”

湘靈心中祈求著，緩緩解開自己的衣襟。

纖細(xì)五指緊握刀柄。

柳眉輕蹙，咬著銀牙，閉眼忍痛揮刀。

噗呲！

“呃啊……”

刀刺胸膛的疼痛，便是鐵打的漢子，也要咬緊牙關(guān)才能勉強(qiáng)撐住。

更何況湘靈只是一個稚嫩的小丫頭。

她忍不住發(fā)出一聲輕哼。

聽得眾人心中一緊！

刀尖拔出的瞬間，刀刃上凝聚著一道血線。

手腕一抖，將血珠滴入重新?lián)Q成清水的碗中。

圍住湘靈的婦人，幾乎是全程捂著臉不敢看。

直到血珠滴入碗中的聲音響起，她們才松了口氣，連忙上前為湘靈止血包扎，重新為她整理好衣服。

牛唐立馬重新取了韓昭的血，滴入碗中。

所有人都圍了上去，無數(shù)雙眼睛，同時靜待碗中兩滴血珠的相遇。

只見兩顆血滴碰在一起，互相交融，最終融為一體……

“成了！”

“這回真成了！”

“血珠融合在一起，沒有凝固！”

“韓爺有救了！”

眾人欣喜若狂，歡呼雀躍！

唯獨(dú)老何心如刀割，不知該悲還是該喜。

整個云山，只有湘靈的血和昭子匹配！

這也就意味著，自家閨女，要大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