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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亭前斷案

賈川一直盯著柴玉,柴玉動的時候,賈川便動了。

柴玉心里這個氣啊,剛剛那一腳只要踹上,今兒這事便可揭過了,他狠狠瞪了一眼賈川,心說:這可怨不得我,是你自尋死路!而后跪地急急的朝亭中抱拳說道:

“回稟殿下,末將是看到這婦人朝前挪動,擔心她圖謀不軌,這才沖動出手,眼下太子安危最是重要,可這人卻攔住末將,不知他意欲何為?”

賈川聽罷挑了挑眉,這話說的沒什么水準,但偏是說在這種時候,太子一路驚懼剛剛有了一絲安全感,那顆心可還沒有安穩(wěn)……這么一句誅心的話若是說給歷史上其他皇帝,大部分或許會即刻將他看管起來,一小部分會因為這句話心生猜忌,將他之前的功勞全部抹殺,朱瞻基算哪部分的?

賈川看向亭中。

那婦人被嚇得呆愣片刻,反應過來柴玉話中的意思,只知拼命磕頭,口中顫聲說:“民婦沒有,民婦沒有。”

“賈川,你怎么看?”朱瞻基的聲音從亭子里傳了出來。

賈川松了一口氣,躬身答道:“殿下先醫(yī)傷,我問幾句話。”

“嗯。”

賈川轉身看向那婦人,先安慰道:“你有勇氣為了家人冒死告狀,我十分敬佩,問實情之前,我想先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跟著隊伍到這里來便有機會為家人伸冤的?”

柴玉愣住了,就這么……過去了?

婦人見是剛剛救了自己的人問話,明顯沒那么緊張了,她重新跪好,哀求道:

“這幾個月來,民婦四處找人,縣衙衛(wèi)所不知去過多少回,確實有人同情民婦,知道民婦無處訴冤,今日也確實有人跟我說來了一個大官,指揮使都要去親迎,民婦想著,平日里想見指揮使都是不能的,這次就算是大官見不到,見到指揮使或許也能為我家人伸冤,這才跑來,但望軍爺莫怪罪那人,如今,如今還敢為民婦說句話的人……不多了,若是有罪便算在民婦身上吧。”

“那人除了說有大官來,沒再說別的?”

婦人搖搖頭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說:“能告訴民婦這一句便已很是難得了,怎可奢求他再說些什么。”

賈川‘嗯’了一聲,然后扭頭看向涼亭中的朱瞻基,至少目前為止問出的都還算是正常。

“你篤定家里人不是回了老家?”賈川溫和的問。

婦人重重點頭說:“我們一家十幾年前逃荒出來,走的時候老家已是沒什么人了,不是餓死了就是出來了,如今我們在這里安了家,即便要回去,也只會是回去看看,但我爹說過,家里沒人了,回去看啥?就算是回去看看,也用不著賣房賣地啊。”

“你臘月底回娘家時,一切如故?”

“嗯嗯!除了父兄為不能退租發(fā)愁之外,沒有與平日不同之處。”

“大年初三你回娘家,屋中已有人住了?”

“沒人住,但院門上了鎖,我在院外喊了數聲無人應答,正著急的時候,一名兵士跑來告訴我說家里人賣了房舍田產回老家了。”

賈川笑了笑,又問:“你家買了幾十畝地,只靠你父兄種?”

“不是,前幾年幾十畝地,這兩年已上百畝,我爹雇了長工,我爹只是想給我兩個哥哥留下些田產,衛(wèi)所屯田只是租種,前幾年還好,這幾年上繳的糧食說加就加,辛苦一年還不及我家長工得的多,我爹年輕時太過辛苦,身體確有不適,二是自己田地都種不過來需要雇長工才行,軍爺明鑒,哪有還租種的道理?可年年說,年年不準,我爹是老實,但也執(zhí)拗,衛(wèi)所養(yǎng)著那么多兵士不去種,偏扯著我家不松口,所以我爹年前與衛(wèi)所中人說了,來年打死都不種了。”

“長工也找不見了?”

“沒,他們年根都回家了,我臘月回家時二哥說他們頭一天都走了。”

賈川點了點頭,轉身看向還跪在那的柴玉問:“柴同知,她說的可對?”

“啊?”柴玉抬頭看向賈川,想裝作一副無知的模樣,卻掩不住那份驚恐。

賈川朝他笑了笑,笑得很奸詐,柴玉心中頓時更添驚懼,他下意識的看眼涼亭前的一位僉事,賈川順著他的眼神也看了過去,那名僉事名叫徐忠,被賈川一眼看得垂下了頭。

賈川抿了抿嘴看向吳起用,吳起用正滿面怒容的盯著跪在那的柴玉。

賈川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按理說這種謀財害命的事,這位指揮使沒道理參與,頂多是收了賄賂幫著遮掩一二,可這個時候查貪腐,查命案,真說查急眼了,很有可能讓朱瞻基剛看到的曙光破滅。

賈川不由得輕嘆一口氣。

“你問你的,吳起用信得過。”朱瞻基像是知道賈川在想什么一樣,突然冒出一句來。

賈川沒有為官的經驗,吳起用有啊,朱瞻基這么一句話,實際上是告訴吳起用:不管你是否參與,我都不會計較。

吳起用偷偷的長出了一口氣。

其實當下在場的人心里都有數,這戶人家消失的當真有些離奇,只是朱瞻基沒有命兵備道的官員立即接手案子,卻仍舊讓賈川繼續(xù)問話,可見仍是不太確信這案子只是個案子。

賈川看向柴玉問:“按理說回鄉(xiāng)過年都要提前上路,她家人臘月底還在家中,莫不是想著大年三十上路回鄉(xiāng),在路上過年?”

“我怎知道?”

“你不知道他們回鄉(xiāng)了?”

“呃……知道。”

“何時知道的?”

“這婦人找我的時候我才知道的。”

“哦?”賈川又扭頭看向那婦人:“你見過柴同知?”

“見過。”婦人答。

“說了什么?”

“質問他將我父兄如何了?我那小侄兒才三歲多啊!”婦人掩面痛哭。

賈川再次轉過頭看向柴玉:“你看,她見你也沒說家人回鄉(xiāng)啊,你怎就斷定他家人是回鄉(xiāng)了呢?”

“不回鄉(xiāng)還能去何處?正所謂衣錦還鄉(xiāng),他家這些年賺了些鈔銀,想回去顯擺一番也屬正常,她一個嫁出去的女兒,還惦記娘家錢財,他娘家人定是防著她才不與她說行程的。”

“就是說你知道她娘家殷實,有些鈔銀?”

“呃……都知道啊。”

“哦?徐僉事也知?”賈川看向徐忠。

徐忠被賈川這一看一問驚住了,張著嘴卻不知如何答對。

“兩位千戶也知?”賈川又看向剛才朝徐忠挪了幾步,正要低聲與徐忠探討什么的壯漢問道。

兩名千戶瞪大眼睛看著賈川,又相互看了看,一人勇敢的說:“楊家父子能干,附近的人都知道,我們自然也知道。”

“所以你們也知道楊家人賣了房舍田產,帶著金銀細軟回鄉(xiāng)了?”

兩人同時重重點頭,另一人還解釋道:“早就聽老楊頭說過要回鄉(xiāng)的,他年年要退租用的都是這個借口。”

“你也知道是借口?”賈川笑呵呵的問。

那千戶張了張嘴,而后緊張的看向徐忠,徐忠盯著眼前的泥地,一動不動。

若不是有太子在場,徐忠當場掐死賈川的心都有,他眼下只盼著太子快點想起來趕路的事,將這案子留給他們自查,便也就沒事了。

“大年初三跑去告知楊氏她娘家一家都回鄉(xiāng)的,是你們的手下。”賈川沒用問句,而是陳述句。

兩名千戶相互看了眼,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還在猶豫的時候,賈川禮貌的朝吳起用拱了拱手說:“勞煩吳指揮使命人先將這二人綁了。”

賈川指了指兩名千戶。

二人一愣,剛要分辯,吳起用手一揮,幾名兵士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將二人綁好。

若是換做他人,別管有沒有參與,都會進言當務之急是趕回京城,這等事莫要理會,可吳起用是與朱瞻基并肩作戰(zhàn)過的,他甚是了解這位儲君,你越勸,他越生執(zhí)念,還不如撒手讓這個叫賈川的折騰。

什么是正事?這位儲君與別人認為的不一樣,更何況太子已經給了保命符,吳起用自然不會多言。

“殿下,我想單獨與這二位說幾句。”賈川指了指被綁的兩名千戶躬身說。

況鐘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若不是賈川一直在問話吸引了況鐘的注意,他怕是忍不住要叫喊兩聲,雨水浸濕衣衫,泡腫了傷口,清理起來著實疼痛,而眼下朱瞻基正忍受著這份疼痛,他也只能重重的‘嗯’了一聲。

況鐘面色慘白的看著賈川,有心提醒一二,奈何半分力氣沒有,他著實擔心賈川將眼下大好的局面破壞了,又擔心賈川不能查明真相,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可真就打臉了。

兵士將二人拖拽到一旁,賈川蹲下身與二人低聲說著話,說了什么,誰都聽不到。

吳起用咪著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徐忠已然是站不穩(wěn)了,柴玉渾身也是顫栗不止,好在其他官員面色還算正常,他抿了抿嘴,心中不由得默默嘆氣。

一炷香的工夫,賈川回到涼亭,躬身道:

“殿下,衛(wèi)所的規(guī)矩是少壯駐守操練,老弱及軍余屯種,一旦心生懶惰,雖身穿軍服卻成了只知收租的東家,近些年天災少了些,天下安定,流民自然少了,租種的人也少了,楊家又是租種大戶,一旦楊家不租種了,屯田便會荒蕪,而應該上繳的屯田糧食也就沒辦法完成,只是不知滅門取財是柴同知想到的,還是徐僉事出的主意?”

“不是我!”徐忠立刻跪地:“是,是柴玉找我說的,我原是不同意的……”

“你胡說!我只是不知如何留住楊家找你訴苦,是你出的主意!”

賈川搖了搖頭看向吳起用,吳起用又揮了揮手,自有兵士上前將二人綁了個結實,這二人早已癱軟,不再爭吵也沒有反抗。

此時朱瞻基的肩膀處已裹上紗布,剛才的疼痛讓他面色煞白,他深吸一口氣說:“兵備道,這案子你們接了去,好生查證,三日后本宮要看到卷宗。”

兵備道,全稱整飭兵備道,屬按察司分道,由按察司的副使或僉事充任道官,主要負責的便是轄區(qū)軍務,監(jiān)督地方軍隊,此案涉及衛(wèi)所屯田,命他們查證再合適不過了。

賈川松了一口氣,他剛剛與那二人不過是了解了一下衛(wèi)所屯田的情況,那兩名千戶可沒說聽了誰的令,他也沒問,只是柴玉和徐忠做賊心虛,他只詐一詐便藏不住了,無論如何這二人的罪名可是在太子面前便已擺在明面上,后面定罪……賈川看向兵備道的幾位官員,想來是不敢有太大的變動,只看是誰主謀吧,至于衛(wèi)所是否還有其他人參與……這事兒只能交給兵備道,眼下可不是深究的時候。

賈川站到一旁,暗中仔細看著每個人的表情。

眼見來接駕接出了四名兇徒,吳起用憋了一肚子火兒,一聽太子命兵備道查清此案,忙說:“衛(wèi)所必定極力配合。”

只要太子肯撒手,這事兒便好辦多了。

“太子……殿下!”楊氏像是聽明白了,又沒全聽明白,她向前爬了兩步急急的問:“我家人,我家人可還活著?”

賈川嘆了口氣走過去,蹲下來溫和的說:“你能從冬日堅持到夏日,你家人在天之靈必定欣慰。”

楊氏只愣了一下,而后嘟囔道:“我知道,其實我早就想到了,可我不敢信啊,我想著沒冤沒仇的,或許只是為了些鈔銀,他們,他們被關在哪里等著我救……”

楊氏說著捂著臉嗚嗚的哭,孩子懂事的抱住娘親。

“你婆家對你如何?”賈川輕嘆一口氣問。

“自打娘家人找不見了,婆家便沒了好臉色,不然我也不會帶著他跟著我受罪。”楊氏抱住孩子哽咽著說。

賈川站起身抬頭望了望陰暗的天空,他不知道這種事在這個地方能找哪個部門幫忙。

兵備道的人此時已上前,說了些安撫的話。

賈川雙手抱拳,對幾位官員說:“他們母子二人以后的日子……有勞幾位了!只需對她婆家申斥幾句,好叫婆家人知道他們母子身后有官服撐腰,他們……日子能好過些。”

兵備道的幾位官員表情一致,均是目瞪口呆。

這位年輕人可是太子身邊紅人啊,幾人中有人最先反應過來,連聲說:“自當如此,自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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