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頭看去,果然是凌云宗執(zhí)事邱恒。
他身后還跟著一個光頭佬,正是青云門掌門薛長興。
壞了!
季夜這才明白所有的仇家都尋上門了。
現(xiàn)在想跑肯定不行了,先不說華天行,就說剛到的這幾個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威壓都快讓他喘不上氣來了。
兩條腿像是被灌了鉛似得,別說抬起來,就是想動動腳指頭都費勁。
而當薛長興的目光看過來時,頓時猶如千斤閘落下,季夜就感覺胸口一悶,喉嚨一甜,差點沒噴出一口血來。
胖子倒是沒什么感覺,不過察覺季夜面色不對,立馬用身體護住他,關切地問:“沒事吧?”
“呵呵!”季夜慘笑一聲,“現(xiàn)在有事沒事都一樣了……”
“邱執(zhí)事,就是他!”薛長興人還沒落地,手就指向季夜,尖聲喊道:“這小子就是季夜,燒成灰我都認識!”。
邱恒其實早看見季夜了,畢竟那身巡使官服太惹眼了。
此刻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你別喊這么大聲。
“薛掌門,你認得他?”華天行問道。
“對,他原本是我門下弟子,三年前……”說到這里,薛長興突然頓住。
嗯,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也是要臉面的。
“三年前這么了?”這話是璇璣門掌門南宮城問的,面色很是嚴峻。
“三年前他偷了薛掌門私藏的血祭秘典逃走了,然后修煉了血月聚氣法,殺了一百多個純陽童子。”
邱恒卻不想給光頭佬面子,接過話頭,語調(diào)不急不緩,“結果筑基失敗,反被冤魂蝕骨。所以,他才會來陽泉鎮(zhèn)尋找戰(zhàn)場走鬼。”
“噢!”南宮城點點頭,“那么殺死我外孫慕容飛的,就是他咯?不然又有誰會驅(qū)使上古毒蟲?”
“我侄孫也是被他毒死的!”薛長興怒吼道。
“那我愛徒常燁,也是被你欺負的對吧?”望月宗執(zhí)事岳聰冷冷地問道。
已經(jīng)到這個份上了,季夜反倒一點都不害怕了。
人生自古誰無死,死前必須吊朝天!
于是把目光轉(zhuǎn)向還未開口的空海宗執(zhí)事陸江,揚揚下巴:“你呢?”
“魏國太子白錕的血,是你放的吧?是你放的吧?”陸江有一個特征和華天行非常像,那就是暴躁,喜歡重復使用詞匯,而且嗓音比華天行還要尖銳。
除此之外,這家伙的臉非常長,下巴幾乎碰到了胸口,雙手手掌也蓋過了膝蓋。
整個人看起來像個被拉長的橡皮人,非常怪異。
季夜瞟了胖子一眼,就見一道冷汗自他額角流下,不禁笑了起來:“沒錯,是我放的。”
“你好大的膽!誰給你的膽子?誰給的?”陸江突然暴跳起來,結果腦袋上去了,下巴反而往下落去,直接落到了肚臍眼那兒,把季夜和胖子都嚇了一跳。
“太子殿下金枝玉葉,放了他那么多的血,那么多血!你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過去了?”
“我告訴你,一會兒就把你皮給扒了,再抽出骨頭做成一面鼓。對,一面人皮大鼓,以后讓太子殿下躺床上敲著玩,敲著玩!這才能解我胸中惡氣!”
說完這一連串車轱轆話,陸江的雙腳才落地。
然后抬手往上一托下巴,整張臉看起來稍稍正常了一些。
“你敢動他一下試試?”胖子終于按捺不住,厲聲喝道:“小心老子跟你拼命!”
“還有你們,誰敢動季夜,先他媽把我打死再說!”
季夜很感動。
真的,他沒想到胖子這么講義氣。
雖然這家伙說話時兩條腿在微微顫抖,雖然自己其實一直在利用他,雖然他可能完全清楚這一點。
但是……
胖子在明哲保身和挺身而出之間選擇了后者。
“看來我真要當他的國之柱石,保他一輩子的江山了。”季夜下定了決心。
“呃……”陸江認得京鋝,被他這么一吼,表情就有些尷尬。
他敢沖季夜發(fā)飆,絕不敢沖破軍神龍發(fā)飆。
如今各大仙門還未就如何應對擁有象形之力的皇族給出統(tǒng)一對策,所以原則上是能避則避,不要和他們發(fā)生沖突,以免引來天譴。
“呵呵!”邱恒忽然笑了起來,兩手抱拳沖京鋝道:“王爺,我能和季夜說兩句話嗎?”
胖子扭頭看季夜,見他微微點頭,便道:“行,但別說沒用的廢話。”
邱恒邁步走過來,胖子本能地用身體擋住去路,于是便不再往前走,抬頭看了季夜一眼,說道:“季夜,你的字號是不是叫伯常?”
嗯?
季夜一愣。
這不是我在鬼界的諢號嗎?他怎么知道?
噗!
沒等他回答,胖子先樂了,“季伯常?你爹起的字號?他是認真的嗎?”
云州人念季伯常三個字別有深意,所以胖子是最先反應過來的。
其他人這時候也醒過味來,紛紛發(fā)出了笑聲。
只有薛長興皺了皺眉頭,心里道:“這小子出身貧苦,父母都不識字,哪來的閑心起字號?”
“不是,邱恒莫名其妙來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就算季夜真有字號,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別問我怎么知道的,我只負責帶你回去。你放心,不管你犯了什么事兒,造了什么孽,會有你說理辯解的時候。”
邱恒不慌不忙地說道:“反正就算要你的命,也會讓你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聽懂了嗎?”
季夜怎么會聽不懂。
鬼界知道自己的諢名就三個人——牛梓大,小箐和小凌。
他們鬧不好就是凌云宗的人,而且地位都不低,所以邱恒才會領命來說這番話。
既然如此,跟他走反而是最安全的。
于是點點頭道:“聽懂了!”
“行!”邱恒也點點頭,然后轉(zhuǎn)身抱一抱拳道:“各位,季夜乃是咱們凌云宗的人,不管犯下了什么事兒,最終還是要凌云宗來處置。”
“所以,人我必須帶回去。處置結果,到時候會專程派人向各位通報。”
“總之一句話:包各位滿意!”
其他人面面相覷,臉上雖有不悅之色,卻無人開口反駁。
仙門中的規(guī)矩就是如此,誰家的弟子在外邊犯了錯,除非宗門不管,不然輪不到其他人來動手。
而凌云宗在九州各大仙門中屬于上三宗,也就是實力最強大的三大宗門之一。
江湖規(guī)矩就是這三家定的,所以凌云宗的人說話一向很有分量。
而且邱恒這個人做事八面玲瓏,人緣和口碑都非常好,這個面子也沒人不敢給他。
“那行,我先回去等著。”南宮城率先說道:“我別的要求沒有,剝他背上的一層皮給我外孫蒙棺材就行。”
說罷,他轉(zhuǎn)身看了薛聰一眼,薛聰點點頭道:“走!”
嗖嗖!
兩人同時起劍升空,往來時的方向去了。
“那我要他胸前那層皮和所有的肋骨,這面鼓我做定了,做定了!”陸江丟下這句話,也走了。
“呃……邱道長,我其實也沒意見,我就是想說……那支陽泉花鼓杖,是否能還我?”華天行有點口干舌燥地說道。
這家伙之前除了脾氣暴躁一點,沒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但是現(xiàn)在滿面潮紅,局促不安,給人一種急著要去辦某種事情的感覺。
“華道長,這支花鼓杖都認主了,拿回去還有什么意思?不如到時候再賠你們一支更好的杖,你看如何?”邱恒微笑著說道。
“這樣的話,我,我就沒話好說了。行,人你帶走,我,我也得回去辦正經(jīng)事兒了。”
說完這句話,華天行便起劍飛去,模樣看起來急吼吼的。
“這家伙據(jù)說晉升元嬰境時變成了色中惡鬼,每日必須御女數(shù)十人,不然會暴血而亡。”京鋝湊到季夜耳邊輕聲說道。
“這么離譜?”季夜驚訝。
“要不他怎么當了半年帝師就滾了呢,禍害了太多宮女,把我爹氣壞了。”
“昨晚他說疏忽了沒來這里查看,我看就是忙著辦女人,顧不過來了。”
季夜點點頭,深以為然。
然后就明白華天行的脾氣為什么這么暴躁了,典型的陰虛陽亢之癥。
而且每天要交那么多公糧,別說他,換誰都暴躁啊!
“一會兒我跟邱道長走,你不要阻攔。”季夜輕聲對胖子道。
胖子一愣,“為什么?”
“跟他走,我可能會沒事。但是不跟他走,我永遠都會有事。”
邱恒就在一邊豎耳聽著,連忙拱手道:“王爺放心,季夜現(xiàn)在跟我走,才是上上策!”
胖子并不相信邱恒,但是他聽季夜的。
因為他知道季夜鬼點子多,從來不干吃虧上當?shù)氖虑椋宰约哼€是不要再硬出頭了,畢竟心里也慌得不行。
“那你自己小心,萬一有事兒,托人給我傳個話,我一定過來幫你。”胖子握住季夜的手道。
季夜點點頭,“你自己也小心,不是,你趕緊回去把白騫騫的事情處理好。就算不想娶,也把話跟人家說清楚,別……”
“明白,明白!”胖子連連點頭,“你自己的事兒都顧不過來了還操心我,趕緊走。”
“王爺,保重!”
“柱石,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