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楚亦修就急匆匆地往東宮門外跑。
見他又是一身便服,帝師榮裕便輕輕咳嗽了一聲。
“老師,早!”楚亦修聞聲轉過頭來,連忙拱手行禮。
“殿下,這是著急去哪兒呢?”榮裕看起來五十多歲的年紀,身材肥胖,皮膚白皙。
他也是元嬰境的修為,身上的異變一般人看不太出來,但是楚亦修知道他是個瞎子。
之所以看起來完全正常,是因為用元嬰來視物,不但看得極遠極清楚,而且是全方位無死角。
缺點是太耗精神元氣,所以他非必要不出門。
辦事久了就需要去瞇一會兒,養成了貓一樣的習性。
平時非常安靜,只在他想找你的時候才會出現。
“回老師的話,去拜訪兩位朋友。”楚亦修說道。
“殿下,今晚就要動身去清虛宗了,記得早點回來。”
“是!”楚亦修答應一聲,又抱了抱拳,這才轉身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榮裕輕輕說了一句:“你盯著他,別出什么意外。”
“師父,他就是去跟那兩個女子玩耍而已,能出什么意外。”身后的一根柱子后邊閃出一個人影,正是榮裕的徒弟謝成。
這是個瘸子,而且個子特別瘦小,站在胖大的榮裕跟前像個小孩兒一樣。
“非常時期,任何意外都可能發生。昨晚若不是他一再堅持,當時就該帶他走的。唉,我有時候也是太過心軟吶。”
“師父,您也就對太子心軟罷了,畢竟從小看到大的,而且他又那么聽話,您喜歡他。”
榮裕扭臉看看謝成,“越來越會說話了,不錯。”
“師父,那我先走一步。”
“去吧!”
……
四合院內,季夜從上古陰兵俑里出來,就看見阿毛端端正正地坐在面前。
“見到陶安然了?”它問。
“嗯!”季夜點點頭。
“他怎么說?”
“他必須看到一樣東西才會跟我攤牌,不過你我看見的那個東西,他應該也見過了。”
“而且他們很早就在準備應對的方法,所以……”季夜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他勸我不要再點化凡人,因為只會幫倒忙。”
“幫倒忙?”阿毛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么,說道:“就跟孤月師太那天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一樣?”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季夜,你覺得仙門會在這個世界將要完蛋的時候,挺身而出保護凡人嗎?”
“我不知道。”季夜搖搖頭。
“我知道!”阿毛神情嚴肅地說道:“因為我一千多年前就出生了,我見過一千多年前的仙門是什么樣子。”
“他們,其實從未改變過。如果你覺得改變了,只是他們想讓你覺得而已。”
“相信我,季夜!”阿毛忽然一把握住季夜的手,“就算其它仙門會挺身而出,陶安然絕不會。”
“他除了壞,他還精于算計。我敢保證,他所有的算計里邊,肯定不包含保護凡人這一項。”
“除非這一項對他非常有利,他才肯這么做。”
季夜打量阿毛的表情,忽然微微一笑:“你這么了解他?”
“對!”阿毛用力點頭。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一直偷偷摸摸地在搞什么呢?”
“我……”阿毛顯然沒料到季夜突然來這么一句,頓時有點慌張,“我沒搞什么啊。”
“吶,你這個人其實不怎么會撒謊。你現在的反應就告訴我,你真的在背地里鼓搗我不知道的東西。”
“我這么跟你說吧,打從你知道我背了鬼脈血債之后,你就下定決心要和我簽契約了,對吧?”
“呃,我……”阿毛再次張口結舌。
“而且你說你能背三年,其實你自己也不信。阿毛,這個世界都快完蛋了,咱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你想知道啊?”阿毛看著季夜,表情非常糾結。
“我的確想知道。但如果你決定永遠都不告訴我,那也沒事,我以后就不再問了。”
“好吧,我告訴你,但你不能告訴別人。”
“我他媽還能告訴誰?”季夜也是服了這傻鳥。
“我呢……”阿毛忽然把頭伸了過來,在季夜耳邊低聲說道:“在憋一個大招。”
“什么大招?”
“我們野仙天生就容易引來天道鎮壓,所以天生也有一種轉移天道鎮壓的本領,但一生只能用一次。”
“臥槽!”季夜吃了一驚,扭頭看它:“這么牛逼?”
“對,所以我才要替你背血債。我打算到時候把引來的天道鎮壓,轉移給陶安然!”
嘶!
季夜倒吸一口冷氣。
沒錯,他知道阿毛在憋什么招數,但是沒想到憋這么大。
這可是真是出人意料。
這么說來,我以后面對陶安然時,并非毫無還手之力,而是……
等等!
這里邊有個悖論。
對,阿毛是陶安然給我的。
他難道不知道野仙的這個特性?
鬼脈的血債其實也是這家伙讓我背上的,所以除非這家伙真不知道這一點,要不然,反而是他在憋什么我不知道的大招。
想到這里,季夜剛剛還激動不已的心情便低落下去,抬手抓了抓頭皮,感覺腦殼疼得厲害。
“你怎么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打量季夜的表情,阿毛有點失望地道。
“我……”季夜張了張嘴,忽然問了一句:“阿毛,你現在憋到什么程度了?”
“剛開始而已,十成里邊還不到一成。
“憋這個大招需要鬼丸和血尸氣對吧?”
“對,越多越好。現在你知道了,我就不用偷偷摸摸的,速度就能加快了。”
季夜又開始抓頭皮,都快抓住血來了。
“你頭癢啊?我幫你抓!”阿毛右手一晃,露出了鋒利的鳥爪子。
“不是,我現在有點拿不準主意。”季夜往后仰了仰頭,腦門一充血,突然就想通了。
是的,持劍在手,總有一面會傷到自己。
但是比起赤手空拳,這點代價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你算無遺策,陶安然就不是嗎?
他可能早就預判了你的預判,早就布下了你根本看不清楚的迷局。
所以,唯一能解開這個迷局的方法,只有以身入局。
“好吧,那我們就雙管齊下,幫你憋大招的同時,盡快喚醒楚亦修!”季夜沉聲說道。
“楚……哦,你說他啊。對了,你剛才不是說這可能是在幫倒忙嗎?”阿毛問道。
“那是陶安然說的,他的話你相信嗎?”
阿毛用力搖頭。
“所以絕不能放過楚亦修。這家伙一旦覺醒了無敵玄武,那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獸就齊了!”
“我感覺四大神獸在一起的話,恐怕陶安然也無法撼動。”
阿毛掰了掰手指頭,搖頭道:“沒齊啊,還缺個白虎。”
“萬虎陣就是白虎,他們的目的除了湊四大神獸之外,還要保護好秦昭儀。”
“因為她是最關鍵的那一個!”
“哦!”阿毛點點頭,然后沖季夜豎起大拇指道:“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必須搞定楚亦修了。”
話音剛落,外邊傳來下人的聲音:“小姐,修公子到了。”
說曹操,曹操到!
還挺及時的。
兩人連忙答應一聲,然后季夜讓阿毛去洗把臉,用自己行囊里的胭脂水粉化個淡妝。
他則先走了出去,剛到客堂,就看見楚亦修笑瞇瞇地走了進來,兩手一抱拳道:“呃……”
“我也姓毛,雙名不易。”季夜笑道。
“哦,原來是毛公子。呵呵……這么稱呼不冒昧吧?”
“我稱你楚公子,也不冒昧吧?”季夜反問。
“呃……”楚亦修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毛兄真是妙人。行,那我也就實話相告,我乃楚國東宮太子楚亦修。”
“呦,原來是太子殿下!”季夜一撩裙擺,裝作要行大禮的樣子,楚亦修趕緊一把拽住。
“此乃私家別院,不用在乎禮數。”
說話間,門簾一響,阿毛出來了。
小臉洗得干干凈凈,抹了一點水粉,點了一抹胭脂,當真唇紅齒白,明眸皓齒,瞬間就把楚亦修給看呆了。
“發什么愣,又不是沒見過我!”阿毛拿出釣凱子的話術和手段,嬌滴滴地拋了一個媚眼過去,“怎么這么早就來了?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呀?”
“有有……”楚亦修連連點頭,轉身喊了一聲:“把早點送進來!”
外面立刻有人答應一聲,正是老劉的聲音。
然后他帶著兩個手下提著十幾個精致的食盒走了進來,沒一會工夫,就在桌子上面擺出了幾十道點心。
“都是一早讓御廚做的,還冒著熱氣兒呢,吃吧。”楚亦修笑瞇瞇地說道。
“御廚?”阿毛裝傻地看著他,“你是皇帝還是太子爺啊?”
“他是太子。”季夜說道。
“哎呦,那我還得給你跪一個。”阿毛想要起身,被楚亦修一把抓住胳膊。
然后,這小子的臉就紅了。
“私下見面……不,不用糾結禮數。”他低聲說了一句,飛快地把手縮了回去。
季夜不慌不忙地夾起一個小籠包塞進嘴里,然后看著太子爺春心蕩漾的俊臉,心里道:“哪天他要是看見阿毛光雞的模樣,不知道還會不會如此心猿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