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是真的很想問問那些網文小說里，重生后動輒批判雙馬，鄙視王劉的活爹們:

“到底如何快速又輕松，在不違法的情況下，順利搞到第一桶金，然后就開始意氣風發指點江山？”

這年頭好像除了中彩票、拆遷戶和被包養，屬于普通人的一夜暴富，基本都出現在夢里！

提起彩票這玩意兒，就不得不講一個石頭剪刀布的故事了:

“來，你先出！”

就連當下能想到的，最靠譜的南非世界杯也要在明年，好消息是等得起，壞消息是只記得最后冠軍是西班牙。

再說了，咱要是有錢買拆遷房，干點啥不行？拆遷流程又臭又長不說，指不定后面還藏著多少剪不斷、理還亂的麻煩事！

至于富婆？我堂堂……算了，主要還是吃不下去那個苦！

對普通人來說，想要白手起家，最難的便是從零到一，然后找到最適合自己的賽道深耕細作。

程遠不過中人之姿，起點又低，還好多出了未來十幾年時代騰飛的記憶，這將是他實現財富自由的最大資本！

他百無聊賴的刷新著新聞網頁，看著各種網購彈窗廣告，不由陷入了沉思……

“橙子，快看！什么叫喜愛福大神，這意識這身法這操作，學不會根本學不會，一上手就廢，咱們玩的還是一個游戲嗎？”

張偉掰過電腦屏幕，指著一個“遠古畫質”的CF視屏集錦，神色中滿是敬佩和向往，程遠心中微動……

有時候，努力再久也不如偶然間的靈機一動！

在09年這個時間節點，聯盟未出，穿越火線在當下國內的眾多網游中，可謂是獨領風騷，巔峰時號稱三億鼠標的夢想！

借著各色網游上線的東風，國內大大小小的網吧如雨后春筍般出現，運營商和參與者們紛紛加入了這場狂歡……

影響了一代人的網絡游戲，既是時代更迭的陣痛，同時也是許多人眼中搞錢的機遇。

未來火遍全球的LOL，養活了多少網癮少年、視頻博主？他們能賣肉松餅開網店搞直播，我未必不能走一走這條路子……

模式大差不差，程遠此刻仿佛看到了一條金光燦燦的搞錢之路！

再看向小偉哥的眼神分外火熱，就像是看到了一只即將在風口起飛的豬。

“上號上號，不就是鬼跳、碎步、瞬狙、速點爆頭，那還不是有手就行？”

“不是哥們兒，你真會呀？”

“基操勿六，菜就多練！”

“義父喝罐牛子提提神，我想學這個……”

經過程遠在“真懷舊服”幾小時的大殺特殺，加持著十八歲身體的反應能力，各種花里胡哨的微操炫技堪稱絲滑，徹底征服了小偉哥。

“不收徒，我準備假期期間出教學、娛樂視頻，你覺得可行嗎？”

“必須行呀，橙子你看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擊殺集錦，隨隨便便就幾十萬的點擊量，不過你做視頻的話，不準備去打工了？”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搞錢之路，就在其中，難不成我為愛發電嗎？”

張偉瘋狂點擊添加陌生“女網友”的手頓了頓，他沉默不語，只是一味用幽怨的眼神看著程遠……

“咦，你別惡心我，雞皮疙瘩快他媽起來了哈！你等我消息，還有就是說服叔叔阿姨，千萬別讓家里人擔心。”

“放心吧義父，小張隨時等待召喚！”

程遠點開咳嗽聲不斷的企鵝號，叉掉多余的問候和寒暄，目光停留在一個，用著犬夜叉動漫女主頭像的對話框上:

“你明明在線怎么不理我？”

“哦，忘了隱身！”

“你不是說今天有話要對我說嗎？！！！程遠，你現在這是什么意思？”

“沒意思，早點睡吧。”

捧著手機的許欣氣鼓鼓地坐起身來，引得同宿舍的李蓉連忙問道:

“欣欣，怎么啦？”

“還不是程遠那家伙，真是氣死我了！”

“別生氣了，有那么多男生喜歡你，又不差他一個，家世比不過方斌，成績比起袁杰差的多，藍球也沒劉洋打的好，除了那張臉有點看頭之外還有什么？”

“……你別管了，早點睡吧。”

說完躺下身子，再次拿起手機:

“今天方斌當著很多人的面向我告白了，還準備了很多氣球鮮花，跟偶像劇里一樣浪漫，連KTV的經理都有過來，贈送了好多東西。”

“恭喜。”

“不過我當時就拒絕了他，你……”

“你！程遠，我生氣了！是誰說過，會一直默默站在我身后的……你怎么可以這個樣子？怒！騙子！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屏幕前的程遠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我他媽什么時候說過這么粘牙的話，這要是再加兩個字那還得了？想了想還是回復到:

“還有這種好事？很忙，勿擾，謝謝！”

然后果斷下線，眼不見心不煩，女人什么的就是麻煩，搞錢它不香嗎？

至于某女生宿舍里，女神梨花帶雨、雞飛狗跳的場面……

程遠自然無暇顧及，直接拉黑了大晚上跑來質問，要求他道歉的好友、閨蜜和軍師，最可氣的是還他媽有知名暖男和舔狗！

這才2009年！世界就已經提前癲到面目全非的樣子了嗎？

……

等在網上了解完當下所需的基本信息后，扭頭就瞅見角落里的小偉哥，正聚精會神的鑒定著視頻專區里，那些沒穿衣服的妖艷賤貨！

果然，這個年齡段的少年，滿腦子不是游戲好玩愛玩，就是奶白的雪子和沖一發……

程遠嘴上罵著“猥瑣、不要臉”，眼睛卻忍不住湊過去，接連批判了好幾部……

“我被酒色所傷，竟然如此憔悴，今日起，戒酒！”

“色字你是絕口不提啊！”

“廢話，男人如果失去了對美好事物的欲望和追求，那跟去青樓的太監有什么區別？”

吃完路邊攤的兩人，風風火火的收拾好行囊，坐上了歸家的二路汽車。沿程無話，一路補覺，就這么搖搖晃晃的回到了洛川……

汽車到站，告別了好友，程遠穿行在記憶中有些模糊的街道，夏天的風有些燥熱，他越靠近家的方向，回憶就越是洶涌。

白墻灰瓦，裊裊炊煙，遠遠便看見一個佝僂著腰身，兩鬢斑白的老人，在門前長勢喜人的菜園中忙碌著。

摸了把搖著尾巴撲前轉后的狗子，眼眶有些發熱，程遠趕忙進屋放下東西，湊到老太太身前:

“婆婆，我來吧！”

“回來了，伢子，天干澆點水，飯蒸好了，就等你回來炒菜哩。”

“等澆完水我去炒菜，您也嘗嘗我的手藝。”

“好，好，那我就等著吃現成的……”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大黃窩在桌下不時嗚咽兩聲，幾道家常小菜，婆婆時不時就夾一筷子到他碗中，配著帶有鍋巴的米飯，程遠吃的一臉享受。

“自家的臘肉炒起來真香，婆婆你也吃。”

“老了，咬不動了，過去我最愛吃米鍋巴了。考的咋樣嘛，不行明年再試一年？”

“上個大學沒啥問題，我準備過兩天去外頭打工掙點生活費，婆你在屋注意身體，少折騰點地里的活，咱們家的好日子就要來啦，以后我養你呀！”

老人夾菜的筷子停了停，連聲說好，似是見慣了別離，勾了勾眼前的白發，笑著又往他的碗中添了許多肉……

鄉下的月夜夢幻似水，不遠處河流潺潺，蟲鳴野趣，連綿不絕的群山繞著洛川小鎮，一圈又一圈。

十幾年前，程父不甘整日在地里刨食，跟著外出打工潮一起沖出大山，然后一去不回。

同村的阿伯帶回了一張寫著冰冷數字的存折。婆婆在他考上高中那年，親手交給了他。

程母沒過多久，就拋下還未記事的程遠，也一頭扎進了大城市，此后音訊全無再未歸來。

年少不可得之物，終將困其一生。

程遠懂事的比較早，自小跟著婆婆長大，靠著老人早年的積蓄和國家補貼上完了小學、初中，家里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她沒有去住二叔家氣派的小洋樓，而是一年又一年的守著這個院子，直到老去。

他也早已習慣了各色各樣的冷眼疏離，性子里多少藏著些自卑和固執，直到多年以后，回過頭來再想想：

早熟的人其實通常都晚熟，自卑執拗的人，自尊心往往又強的要命，通俗來說，就是明明懂得很多道理，偏偏又擰巴到容易陷入內耗……

如今翻出箱底放了很多年的存折，看了又看，這上面的錢，即使在“前世”他最難熬的時候，也沒動過一分一文，原因很復雜……

但人嘛，總要學會釋懷，學會放下。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