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寔

陳寔（shí），東漢潁川許縣人，字仲弓。初為縣吏，曾入太學就讀。后任太丘長。黨錮（gù）之禍，其他人大多逃亡，他卻自請囚禁。黨禁解除，大將軍何進、司徒袁隗（wěi）請他做官，他都謝絕，選擇居家終老。陳寔出身寒微，但通過極端修飭（chì）道德的手段，養成隆盛的名望，雖然官職不高，但影響力冠絕一時，潁川陳氏從他這一代開始崛起。

在《世說新語》中，陳寔又被稱為“陳太丘”“太丘”“陳仲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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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寔1

客有問陳季方：“足下家君1太丘有何功德而荷2天下重名？”季方曰：“吾家君譬如桂樹生泰山之阿3，上有萬仞之高，下有不測之深；上為甘露所沾4，下為淵泉5所潤。當斯之時，桂樹焉6知泰山之高，淵泉之深？不知有功德與無也。”德行1.7

【注釋】

1．足下家君：對對方父親的尊稱，這里指陳諶的父親陳寔。

2．荷（hè）：承受。

3．阿（ē）：山或水的彎曲處。

4．沾：浸潤。

5．淵泉：深泉。

6．焉：怎么。

【譯文】

有人問陳諶：“您的父親有什么功業德行，可以擔當得起天下的盛名？”陳諶說：“我父親猶如桂樹生長在泰山轉彎處，上有壁立萬仞的高峰，下有不可測量的深谷；上面受到甘甜露水的沾濡，下面有幽深泉水的滋潤。在這時候，桂樹怎么知道泰山多高，泉水多深？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有沒有功業德行。”

【評析】

這則故事意在說明陳寔德行的體現不在于宏功偉業，而在于日常儀范。以桂樹比陳寔，說他身處帝王朝廷之下、黎民百姓之上，位置關鍵而危險，卻既能得到帝王肯定，又能為百姓愛戴，已經說明了他德行的高度。

【典故】

泰山桂樹　陳諶贊譽其父親陳寔之語，后用來稱贊一個人德行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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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寔2

陳仲弓為太丘長1，時吏有詐稱母病求假，事覺2，收3之，令吏殺焉4。主簿5請付獄考眾奸6。仲弓曰：“欺君不忠，病7母不孝，不忠不孝，其罪莫大。考求眾奸，豈復過此！”政事3.1

【注釋】

1．長：縣一級的行政長官。

2．覺：覺察，發覺。

3．收：拘捕。

4．焉：指示代詞，這里代指謊稱母病的小吏。

5．主簿：官名，主管稽核文書簿籍、執掌印鑒等。

6．付獄考眾奸：交付獄卒拷問更多的罪過。付，交付。考，拷問。奸，邪惡，這里指不法之事。

7．病：疾病。這里是指稱母親生病。

【譯文】

陳寔做太丘長，當時胥吏中有人謊稱母親生病要求請假，事情被發覺后，陳寔就拘捕他，命人殺掉他。主簿請求把他交付獄卒拷問更多的罪過。陳寔說：“欺騙長官乃是不忠貞，謊稱母親有病乃是不孝順，不忠不孝，他的罪過無比之大。拷問更多的罪過，難道還會有超過這個的！”

【評析】

借故請假，固然不對，援引母親生病為由，更不應該，但因此而死，也難免處罰過重。但這則故事入“政事”，表示了漢末魏晉乃至南朝的一種風氣，即面對超越程序執行法律的行為，只要符合當時的道德，就值得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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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寔3

陳仲弓為太丘長，有劫賊1殺財主，主者2捕之。未至發所3，道聞民有在草4不起子5者，回車往治之。主簿曰：“賊大，宜先按討6。”仲弓曰：“盜殺財主，何如骨肉相殘？”政事3.2

【注釋】

1．劫賊：強盜。

2．主者：主管人。

3．發所：案件發生的地方。

4．在草：婦女分娩。

5．不起子：不養育所生的孩子。

6．按討：查驗究治。

【譯文】

陳寔做太丘長的時候，有強盜搶劫并殺掉了資財的主人，主管人抓住了他。陳寔還沒有到達案發地，半路上聽見百姓中有人生了孩子卻不愿養育，調轉車頭去處理這件事。主簿說：“強盜這件事更大，應該先追究查辦。”陳寔說：“強盜殺了資財的主人，怎么比得過骨肉相殘？”

【評析】

“生子不舉”在中國古代是一種常見現象，絕大多數是因為經濟能力不足以支撐養育。陳寔將這件事定義為“骨肉相殘”，是比強盜搶劫殺人更嚴重的刑事案件，準備對棄嬰之人進一步查辦，符合“天地之大德曰生”（《周易》）的傳統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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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寔4

陳太丘詣荀朗陵1，貧儉無仆役，乃使元方將車2，季方持杖后從，長文3尚小，載著車中。既至，荀使叔慈4應門5，慈明6行酒7，余六龍8下食9，文若10亦小，坐著膝前。于時太史11奏：“真人12東行。”德行1.6

【注釋】

1．荀朗陵：荀淑，字季和，舉賢良方正，為官清正，曾為朗陵侯相，故稱。

2．將車：駕馭車輛。

3．長文：陳群，字長文，陳紀之子，曹魏重臣，首倡九品中正制。

4．叔慈：荀靖，字叔慈，荀淑之子，隱居終身不仕，號玄行先生。

5．應門：候門。

6．慈明：荀爽，字慈明，荀淑之子，隱居十余年，以著述為事，遂為碩儒。

7．行酒：依次斟酒。

8．余六龍：指荀淑的其他六個兒子。據記載，荀淑的八個兒子均有才學，當時人稱“八龍”，其中又以荀靖、荀爽最為出色。詳見后文【歷史鏈接】。

9．下食：為用餐準備食物。

10．文若：荀彧（yù），字文若，荀淑之孫，初依附袁紹，后歸曹操，為曹操的主要謀士。

11．太史：官名，掌管天文、歷法等事。

12．真人：品行端正的人。

【譯文】

陳寔去拜訪荀淑，他貧窮儉約，沒有仆人，就讓陳紀駕車，陳諶拿著手杖跟隨其后，陳群年紀還小，就坐在車里。到了荀淑家，荀淑叫荀靖去門口迎候客人，荀爽依次給客人們斟酒，其余六個兒子準備飯菜，荀彧年紀也還小，坐在荀淑膝上。當時太史上奏：“有才德之士向東出行。”

【評析】

此則故事入“德行”，意思是陳氏、荀氏教子有方，在沒有仆役的情況下，晚輩愿意親自伺候長輩出行、飲宴，值得推重。陳寔、荀淑在士大夫中的影響力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官職。這是漢末割據勢力形成和后來九品中正制確立的重要基礎。

【歷史鏈接】

八龍　相傳上古賢君高辛氏有八個富于才華的孩子，被稱為“八元”；上古賢君高陽氏也有八個富于才華的孩子，被稱為“八愷”，后世常用“八元八愷”比擬賢臣。這里是因為當時有人用“高陽八愷”的典故稱呼荀氏子弟，故他們被稱為“八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