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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國考古百問
  • 劉文鎖主編
  • 2825字
  • 2025-01-06 17:35:00

3.中國考古學是怎樣誕生的

仰韶村,位于河南省三門峽市澠池縣黃河南岸的一座普通村莊。1921年的一次考古發掘,讓這座村莊名揚天下,成了中國現代考古學的誕生地,也成了“仰韶文化”的命名地。讓我們回望一百多年前,看看中國考古學的孩提時代。

中國現代考古學的誕生,與瑞典地質學家安特生密不可分。1914年,安特生受聘為北洋政府農商部礦政顧問,隸屬于中國地質調查局。剛到中國時,安特生主要負責尋找鐵礦和煤礦。1916年后,由于中國國內政局動蕩,尋礦資金短缺,安特生的工作重心便轉向古化石的收集。

河南仰韶村的發現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也改寫了中國考古學史。1920年底,安特生的助手劉長山從河南帶回來數百件石器標本,據稱這些石器絕大多數都來源于一個地方:位于豫西的澠池縣仰韶村。

翌年初,安特生與劉長山一同來到仰韶村考察。在村南一處斷崖上,安特生發現了很厚的灰色土層,并且在土層中發現了石器和繪有圖案的彩色陶片。安特生很快意識到,這是一處規模較大的史前遺址,有必要進行考古發掘。于是他將采集到的大量陶片、石器等裝箱帶回北京,在農商部及中國地質調查所的支持下,獲得了當時北洋政府及河南省、澠池縣政府的考古發掘批準。同年10月,安特生領隊來到仰韶村,開始了考古發掘工作。

一百年前的仰韶村,安特生攝

仰韶村發掘部分人員合影(左一袁復禮、左二安特生)

在為期一個多月的發掘中,安特生基本上秉持了科學的考古發掘方法。他不僅對遺址地形、地貌進行了詳細測繪,還對出土文物的深度、層位、坐標等信息進行了詳細的記錄。安特生在發掘中引入了手鏟作為發掘工具,它至今仍然是田野考古發掘最主要的工具之一。

仰韶遺址的這次考古發掘,出土了數量眾多的石器、彩陶、骨器等文物,證實了仰韶遺址是一處新石器時代遺址,當時流行的“中國無石器時代”說法不攻自破。對遺址出土文物進行研究之后,安特生根據考古學文化命名的一般規則,將其命名為“仰韶文化”。這是我國第一個被正式命名的史前考古學文化,這一名稱沿用至今。

仰韶村遺址的發掘對于中國考古學的建立以及中國文明史的探索,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是中國這片古老土地上第一次由中國政府許可的科學考古發掘,既標志著中國現代考古學的誕生,也揭開了以地下實物探索中國遠古文明的序幕。

現代考古工作者使用的手鏟

在開啟殷墟遺址的發掘之前,還有一次里程碑意義的考古發掘——西陰村發掘,這是首次由中國人主持的考古發掘。

仰韶遺址發掘的成功,使中國知識分子認識到了考古學對于探索中國古代文明的意義。由于那個年代最關注的是中國文明源頭的上古史和三代文明,學術界紛紛將重建中國上古史的希望寄托于考古學。在這種背景下,一些學術機構便籌劃開展考古活動,其中中國地質調查所的工作最引人注目。

被譽為“中國考古學之父”的李濟,是最早從事考古工作的中國人之一。他在美國哈佛大學學習人類學獲得博士學位,并于1923年回國,1925起受聘為清華學校(即后來的清華大學)國學院導師。當時在國學院任導師的,還有被稱作“四大導師”的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

1926年,李濟與地質調查所的地質學家袁復禮一起,赴山西考察。李濟后來回憶說,當時考察的目的是在山西尋找夏代大禹的陵墓,途中經過夏縣西陰村,發現了一片滿布陶片的區域,經研究全部是史前時期的陶片,因此二人決定對西陰村遺址進行考古發掘。

清華國學院時期的李濟(左起第一人)

這次發掘極為精細,在一個月的時間里僅發掘了約40平方米,但卻出土了超過10萬片的陶片以及少量的石器、骨器和動物骨骼等。這些殘破文物當時受到了一些人的質疑,他們很難理解工作人員“這些箱子所裝的東西都是科學標本”的解釋。甚至,它們和人們理解的古董也相差甚遠。畢竟,對中國民眾來說,“賽先生”(Mr. Science)還是個陌生面孔。這正是中國考古學的使命:通過挖掘古物的活動,向公眾普及科學。

向公眾解釋“考古學是科學活動”的事例,在不久的殷墟遺址發掘中也發生了,這是后話??脊艑W家要讓公眾明白,不管多么殘破、碎小的古代文物,都值得我們珍視,提煉它們所蘊含的信息,便能一點點拼出古代人類的生活圖景。

除了對各種殘破文物的珍視,李濟在西陰村發掘中采用的遺物“三點記載法”、探溝探方發掘法、逐層向下發掘等方法,都成為中國田野考古發掘中沿用至今的原則。

在赴西陰村發掘的行程中,李濟在介休作了一次居民體質人類學調查。西陰村的發掘受到重視。1927年7月,經梁啟超介紹,梁思永歸國準備考古學碩士學位論文,在考古學研究室研究西陰村的出土物。這一年,清華國學院為李濟西陰村發掘歸來舉行歡迎會,王國維在會上建議,找一個“有歷史根據的地方進行發掘,一層層掘下去,看它的文化堆積可好”。這反映了早期考古發掘的傾向,即致力于重建上古史。這一建議,直接指向了后來對殷墟的發掘。

西陰村的發掘可以說是殷墟發掘的預習。1928年,中國第一個專門考古機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考古組成立,并選擇河南安陽殷墟作為發掘對象。

之所以選擇殷墟進行考古發掘,是因為從清末開始,此地便陸續挖掘出刻寫有文字的商代甲骨,是研究商代歷史的可靠材料,發掘殷墟可以實現“重建上古史”的目標。

考古組于1928年10月開展了第一次發掘,當時委派甲骨學家董作賓赴殷墟調查和試掘。這次活動是試探性的,因為此前羅振玉在社會上散布說殷墟甲骨已經挖盡,目的是想阻止對甲骨的盜掘,于是董作賓受命去確認殷墟是否還有發掘的價值。他的試掘證實了殷墟的豐富埋藏,也開啟了當時最大規模的考古發掘活動。

從1929年到“盧溝橋事變”前夕,由史語所考古組主持的殷墟發掘連續開展了15次。這期間有眾多的人先后參與了發掘工作,某種程度上使得殷墟成為中國的考古培訓學校。李濟和梁思永擔任了考古隊的負責人,后來成為新中國考古學領軍人物的夏鼐,在赴英國留學之前,也在殷墟實習。

殷墟第十三次發掘中繪制車馬坑圖(繪圖者為石璋如,1936年)

正是李濟和梁思永等人的加入,使殷墟的考古發掘逐步完成了科學化和系統化。這為中國考古學的發展奠定了學科基礎。日本侵華戰爭期間,安陽落入日寇之手,殷墟發掘被迫停止,直至新中國成立后才得以恢復。殷墟的發掘和考察工作,延續至今。

殷墟考古發掘開啟了由我國考古機構獨立組織長期系統考古發掘之先河,向世人宣告了三千多年前的商代史為可靠的信史。在近十年的發掘過程中,田野考古發掘方法日益精進,奠定了中國現代田野考古技術的基石。地層學、類型學、遺物整理和命名方法等理論趨于成熟。梁思永、吳金鼎、石璋如、夏鼐等一批考古學家嶄露頭角。

可以說,從安特生發掘仰韶遺址,到李濟主持西陰村發掘,再到史語所開展連續的殷墟發掘工作,中國考古學從誕生,走向了成熟。從殷墟發掘開始,考古發掘逐漸從一件“稀罕事”變成了全國各地紛紛開展的“平常事”,一大批古代文明重見天日,中國文明的古老記憶愈發清晰。

當一百年后的我們再次走進考古現場,會發現有很多的變與不變:變的是,今天的考古學更加科學、更加倚重現代科技;不變的是,我們使用的手鏟、工作的探方、按地層發掘的方法、探索中國文明的終極目的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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