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天光大亮。

烈日灼烤著金肺洞外大片的土地，濃稠的血腥味在熱浪中持續發酵。

妖王虎煞跟在幾名小妖身后，踩著凝固的血漿碾碎了一截又一截妖尸，四周的氛圍著實壓抑與凝重。

忽然間停下腳步，他看見幾座用妖尸堆疊起來的小山旁，一條巨蛇盤踞在陰影里，用尾尖挑起一塊沾著紅毛的血肉。

“金豚這老東西，真的已經死了。”虎煞的黃金豎瞳收縮成線，他認得蛇妖尾尖那塊血肉上的紅毛：“虺山，洞中可有活口？”

名為虺山的蛇妖聞言并沒有回話，而是沉默著游到了金肺洞大門旁，鱗片摩擦聲在此刻就像鈍刀刮肉，使聽者不禁有些心煩意亂。

推開洞門，十二只灰鼠精魚貫而入。

不消片刻，虎煞就見這十二只小妖從洞府中吃力的扛出了早已死去多時的巨大妖尸。

一股腐臭撲面而來，金豚血肉模糊的頭顱上有著無數密密麻麻的細小孔洞。

連接著身軀的脖頸幾乎只剩下一小半，似乎是被巨大的力量，從外部硬生生給撕開。

如此凄慘的死狀，饒是虎煞自持身為妖王見慣大風大浪，也不免有些許的愣神。

虺山沙啞的嗓音將虎煞從沉思中拽回：“金肺洞三百小妖全滅，這尸體都堆成山了?！?

他刻意停頓片刻后繼續說道：“明天就是那惡蛟離開寶樹的日子...…這老東西偏偏在這種時候咽氣，時機未免過于糟糕。”

虎煞沾起地面的血跡指尖不斷揉搓，他又何嘗不知其中的利害關系。

計劃橫生枝節倒是其次，真正讓他脊背發涼的，是在幾位妖王的領地中突然多出了一位實力不弱，并以虐殺為樂的的兇徒。

要知道三百之數可不算少，這些小妖若是一擁而上就算是他也要暫避鋒芒，可這不知面目的兇徒，竟能將其盡數殲滅。

就連身為妖王的金豚，在自家的洞府中也沒能逃脫掉身死的命運。

虺山用蛇尾卷起一具妖尸湊近說道：“這些小妖的死法和金豚如出一轍?！?

尸身翻轉時發出微弱的摩擦聲。

“除了利齒造成的創口外，渾身布滿針尖大小的孔洞，像是被千百根鋼針穿透而過?！?

虎煞定睛一看，果真如虺山所說。

這讓他想起剛才所看到，金豚妖尸上的處處細節，心中頓時升起一絲疑慮。

又是什么材質所鑄造的鋼針，能夠徑直穿透已經現了本相，以防御著稱的一洞妖王？

“箭已搭在弦上，實在是不得不發?！?

“等了這么久的時間，不就是為了等到仙果成熟好去搶奪……”

寶樹中盤踞的惡蛟虛影在記憶中浮現，那對瞳孔日夜注視著即將成熟的仙果，誰又能保證那惡蛟不會當場吞了仙果？

想到這里虎煞突然轉身。

正所謂云從龍風從虎，其裹挾著一陣駭人的罡風掃開地面碎骨，瞬息間離開金肺洞只留下空中響起話語，傳進蛇妖耳中。

“虺山，派幾名小妖去告知混世魔王他們如今的情況，等到明日務必帶上洞府中所有的小妖前來助陣。”

……

金肺洞外不遠處一根樹梢上，元初施展神通所化的烏鴉正靜靜的停在那里，注視著洞門前所發生的所有景象。

他此刻來到金肺洞外，多多少少有種作惡之人在作惡后，回到現場觀察的心態。

“這虎妖果然不會就這么放棄?！?

“不過也好，好歹是除掉了一只妖王?！?

如果等到明日發現幫不上什么忙。

元初在面對花果山土地時，也有理由留下法寶玉石不還，他也算是冒著生命危險行動。

“結果都到這種時候了，土地老兒還是沒有現身，該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如果說角木蛟是被天庭貶下界的……

莫非是花果山土地讓自己幫角木蛟，結果冒犯了大天尊，被革職查辦了？

這一想法浮現也就一發不可收拾，正當元初思索天庭中是否也有著黨派斗爭，這種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時，忽的有一顆石子從身后飛來，打在了他的頭上。

“嗯？哪來的石子？”

擊打的力道并不大，甚至可以說不如一些嬰幼兒隨手揮出的一拳。

元初瞳孔中微光閃動，轉過身就瞥見前方老槐樹上垂下一截藤蔓，在空中舞動。

那藤蔓見元初已經觀察到它后，隨即向著左側伸了伸，青灰色表皮劃出一道弧線施展元初跟著它走。

“是花果山土地的？”

“終于舍得出現了？”

元初有些意外，這土地老兒也真是會挑時候，他剛才還盤算著該如何扣下法寶玉石就好似催債一般，找上了門。

待來到一處寂靜的湖泊旁，元初振翅落地瞬間已化回原形白狼。

岸邊泥土翻涌間，從中鉆出了一個長眉長須手拿紅木拐杖的老頭。

元初也不客氣，當即呲著牙對著花果山土地怒罵了好幾句，直罵的土地連連擺手用袖口擋住老臉，往身后方向退了好幾步。

“好你個土地老兒！起初我還想著是什么事情，非我去幫不可。”

“合著你所謂的幫忙，就是想著讓我獨自去對付這些聯手的妖王？”

明白元初為何生氣，花果山土地自知理虧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用紅木拐杖往著天空頂了幾下，像是意有所指。

“不是小老兒我不想幫忙，實在是力有未逮，不太方便出手?！?

上頭……

土地身為正神如此小心翼翼，指向天空不是以此指代天庭，又能是什么。

元初見事出有因，便不再追究花果山土地之前的隱瞞，轉而道出心中疑惑：

“既然你說自己能力有限不便出手，如今又為何專程尋我？這又是為了什么？”

花果山土地聞言，連忙拱手道：“實是近日局面有了轉機，說來慚愧，老朽也沒料到凌虛竟有這般通天的手段?！?

“昨夜你單槍匹馬蕩平妖王洞府，我雖未曾親眼得見，但想來那金豚妖王在你手下確實難有招架之力?！?

花果山土地說到此處忽的頓住，聯想到凌虛剛才說的話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帶著幾分狐疑與試探望向了元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