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 六龍同朝,家父千古暴君?
- 幸我所得
- 2110字
- 2025-02-18 18:40:20
金黃色的簾幕華貴無比,在元寶炬看來,就像是宇文泰那張長相酷似黑熊一般的惡臉在告誡他:
“陛下安心做好享樂天子即可,若是膽敢妄論朝政,我亦是不介意像鴆殺孝武帝元修那樣,一杯毒酒賜死陛下!”
元寶炬暗自冷笑,喃喃作語:“時過境遷,孰不知昔日性情剛烈果決的自己也成為了如今溫順無比的家畜!”
宇文泰將幕簾后的元寶炬視若無物,并不愿詢問名義上天子的意見,徑直拍板定言:
“思政孤懸敵境,朝廷雖鞭長莫及,但亦不會寒了功臣一腔熱血。
且令大將軍趙貴引領步騎一萬,東南各州兵馬悉由趙貴調度,前往潁川馳援之。”
朝會結束后,宇文泰單獨留下趙貴。
趙貴深諳察言觀色之道:“大冢宰,可是有何吩咐?”
宇文泰:“你向來機警曉理,此次東南潁川之行,且臨機應變,保全實力為重。
若是有利可圖則可冒險救援王思政,若是無利可圖便稍作馳援姿態即可。”
趙貴頷首:“某定當遵從大冢宰的教誨!”
趙貴之前是關隴集團第一代掌門人賀拔岳的舊部。
在賀拔岳被害以后,趙貴是第一個站出來要求為賀拔岳收尸的人,可見其義勇。
而趙貴亦是第一個果斷支持宇文泰接管賀拔岳舊部和勢力的人,是宇文泰的從龍之臣,遂順其自然成為宇文泰的心腹。
趙貴軍事能力一般,但忠心,宇文泰用的很放心。
九月中旬,東魏軍憑借巨大的人數優勢很快在洧水下游建起堰壩,成功引水灌城。
九月下旬,長社地處平野的劣勢充分暴露出來,魚鱉開始遨游在長社城外。
劉豐:“任憑你王思政的城墻再如何堅硬,終究會被無情的洧水所沖垮泡爛!”
從武定六年九月到次年四月,魚鱉遨游于長社城墻外,看起來尤甚歡快。
而長社城中亦是水泉涌溢,水位幾近沒到人的膝蓋高度,城內守軍只能把鍋掛起來做飯。
而長社那為黃土所夯筑的城墻歷經數月的浸灌,墻土漸軟,逐漸顯現崩潰的勢態。
期間,慕容紹宗則將手下兵力分成數批,輪番乘船攻城,以車輪戰來折難城內守軍,而東魏方面的士卒可以通過輪番得到充分的休息。
東魏軍進攻勢頭絲毫不減,而西魏軍卻疲于應對各處缺口,忙得根本停不下來。
盡管王思政親冒箭矢和投石,與士卒同甘共苦,亦沒有辦法挽救日漸萎靡的士氣。
到了武定七年四月,長社城內原本的八千守軍已被損耗得只剩下了三千余人,存糧也瀕臨告急,儼然到了窮途末路的邊緣。
王思政只得每天好似新婦望情郎那樣苦苦望著西北邊,期望趙貴的援軍早日到達。
可惜王思政的期望是單方面的,因為慕容紹宗對西魏可能會有的增援,早就做出了安排。
早在去年九月,慕容紹宗就已經派出人前去知會駐守在河陽的斛律金等人和駐守洛陽西南方向伊川郡的彭樂,讓他們在關中前往潁川的路上守株待兔,等著伏擊偽朝可能派遣而來的援軍。
【北魏在黃河孟津兩岸和河中洲上筑有北中城、中潭城和南城這三城,被稱為是洛陽的北大門。
河陽三城跨越黃河南北兩岸,起著連接中原,控制黃河走廊和太行山通道的重要戰略意義】
【斛律金和潘樂等將領在高歡去世后,便被高澄派遣到了河陽,迄今不變】
趙貴見斛律金重兵布防在兩魏河南邊界上,害怕遭受伏擊而有去無回,遂不敢貿然深入,選擇屯軍在了洛陽西面的弘農地界。
武定七年四月二十四,風和日麗。
劉豐吃完午飯,見天氣正好,遂向與自己這三年來情誼日漸深厚的慕容紹宗發出邀請:
“紹宗,那偽朝趙貴引軍駐扎在弘農半年不敢東出,這宇文黑獺顯然已經把王思政視若棄子了,如今王思政四面無援,長社不日定將攻破!
眼下天色尚佳,我們不妨親自乘船,前往堰壩和長社城外親自巡視一二,窺探城中動靜,看看這長社城還能堅持多久?”
【慕容紹宗,字紹宗】
慕容紹宗見身無忙事,正欲答應,腦海里驀然出現兩年前河南譙城與高殷一別的臨行畫面。
那時凌厲冬風刮在黃白的簾帳上,身高不足四尺的高殷雙顴酡紅,嘴前冒著哈嚓霧氣。
而那位素以早慧聞名的太原郡公家的大公子眨巴著眼睛,正襟認真道:“孟子曰:'知命者不立乎巖墻之下’。”
如今孟子的話語縈繞在慕容紹宗的腦海里,甚至是引起了慕容紹宗的默念。
慕容紹宗遂對劉豐說道:“豐生,我不善水性,如今更是負有統籌全軍的職責,不應該顧自登臨船只、親臨前線,將自己置身于困境之中。”
【劉豐,字豐生】
劉豐見慕容紹宗不愿犯險,便也沒有強求:“我的疏忽,只想著自己頗通水性,倒是忽略了紹宗不習水事。”
當日下午,黑云籠罩天幕,大地驟然刮起了東北風。
【東北風:自東北吹向西南的風】
劉豐:“這大好天氣,怎么忽然刮起妖風呢?”
劉豐遂以妖風勢態在接下來一個時辰的演變情況和慕容紹宗作賭。
劉豐賭注十匹馬:這妖風不出一個時辰定然消散!
慕容紹宗亦對賭十匹馬:這妖風在這一個時辰內將會愈演愈烈。
坐鎮長社東面的慕容紹宗遂與劉豐在軍營內觀看云涌風吹。
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長社城的東北妖風越刮越響,轉眼間天地晦冥。
是日,劉豐自自己坐鎮的南營拉來十匹大馬給東營的慕容紹宗。
劉豐歸營時,暗自感慨:還好今天午飯過后慕容紹宗婉拒了自己巡視長社的邀請,否則這妖風作祟,直接與慕容紹宗自東營出船,不知會被吹去何方?
萬一不幸被吹往長社城,為長社守軍弓弩以對,還不得落個荒唐身死的下場?
慕容紹宗親眼見識了今日突如其來的妖風,不由得暗自心悸:
“自己今日若是沒有想到高殷那日在譙城的驚世之語,由著天性答應了劉豐巡視堰壩的邀請,后果恐怕是不敢設想的。
古人所言,果真是有一定道理的,知命者確實不該站立在危墻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