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一身金袍，貴氣逼人地登上了高臺。

目光向臺下掃去，少林、武當、五岳、丐幫……曾經高高在上、他福威鏢局送禮都送不上門的大派掌門們，如今各個都來捧場了。

這是凌霄派的開派大典，亦是他福威鏢局重振聲威的開始。

大丈夫生當如是，死亦無憾！

躊躇滿志的林震南，壓抑著心中澎湃的感情，一番老持成重的開場白后，宣布開派大典正式開始。

臺下，嵩山派的陸柏撇了撇嘴，滿臉不屑地道：“這個草包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一旁的丁勉冷哼出聲：“江湖上多是坐井觀天、自以為是之輩。以為攀上了那凌霄劍的高枝，便敢小覷天下英雄。”

“是啊，前兩天我跟陸師兄持請柬而來，連那李天風的面都沒見著。”“九曲劍”鐘鎮面色陰沉如滴水，“還有這林震南，一身三腳貓功夫，倒也把自己當個人物，嘴上招呼得客氣，話里話外卻露著與我們平等論交的意思，真是狗仗人勢……”

“哼，他們囂張不了多久了，費師弟不會白死的。”丁勉面露厲色，看向了走上高臺的凌霄派眾人，“哪個是李云龍？”

“就是那個胖子！”鐘鎮目光投向了高臺上，“最胖的那個。”

“費師弟竟然死在這般黃毛小兒手中……”

“毋庸諱言，定是使詐了！”

……

高臺上，李云龍感受到了臺下道道敵視的目光，卻也不以為意。

這次送信之行，他行俠仗義，結了不少仇家，受敵視實屬尋常。

正如師父所說，行走江湖不是請客吃飯，哪個大俠不結仇？不結仇怎么當大俠？

他的視線匯聚在前方那一襲白袍、風度翩翩的背影上，目光中充滿了敬仰、孺慕……

大丈夫，當如是！

大典在林震南的主持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凌霄派內各長老、弟子們隆重亮相，拜過掌門李天風后，又在李天風的帶領下，敬拜天地祖師。

祖師牌位上，只有“凌霄”二字。

臺下，眾人竊竊私語。尤其是衡山派弟子，看著臺上的劉正風一家及向大年、米為義議論紛紛。

群雄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莫大先生和左冷禪，卻見前者老神在在，絲毫不以為異，后者卻是陰沉著一張臉，仿佛能滴下水來。

凌霄派和劉正風如此做法，擺明了是不把他左冷禪放在眼里，而且，那些長老中，還有曲洋和江南四友，這些人明明都是魔教的！

公然吸納魔教妖人！簡直是不把江湖正道放在眼里！

左冷禪心中怒極，看向了同座的方證、沖虛二人。

“二位，那曲洋和江南四友，可都是魔教妖人！”

方證慈悲一笑：“阿彌陀佛，李掌門渡化魔頭，功德無量。”

沖虛連連頷首。

左冷禪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這兩個老家伙，絕對有貓膩……

他按捺下了打斷典禮的沖動，強壓著怒火，繼續觀望。

典禮順利進行完畢，眾長老弟子退場后，李天風獨自站在高臺上，目光掃過臺下的一張張面孔，心中一聲輕嘆。

這些人，今日過后，有的會成為朋友，有的會成為敵人，還有的，會成為死人……

但革命啊，總是要斗爭，要流血犧牲的。

這江湖總歸要死人，不如，死得有意義一點？

“天下風云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事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一首定場詩，令嘈雜的練武場上剎那間安靜下來。

江湖群雄雖然普遍文化水平不高，但這首道盡江湖興衰往替的定場詩，仍仿佛一道光般，擊中了他們的心靈。

一入江湖，血雨腥風，生生死死，當年江上醉飲暢游的伙伴們，又有幾人尚在？

片片唏噓，幾分悵惘。

從不飲酒的左冷禪冷哼了一聲，心中卻是不屑：一將功成萬骨枯，醉一場，又如何比得了皇圖霸業？詩倒是寫的有氣勢，可惜全是小年輕的矯情勁！

一旁的任我行則是滿臉怔怔然，心中悵惘：他風云一生，見識過山頭的風景，又在深淵中沉淪，大起大落之下，對這首詩的意境更有感觸。當年被困在暗無天日的西湖牢底中，談什么風云霸業，十二年里，連醉一場都是奢望。如今重見天日，倒是醉得起了，可當年的老兄弟們，大半卻已做了鬼，真是只嘆江湖幾人回……幾人回啊……

坐在臺下的岳不群，想起了二十五年前玉女峰上的那場廝殺，想起了臨終前重托于己的師父，心中同樣不勝唏噓。

方證大師、沖虛道長、莫大先生等人，均是各有所感，目露深思。

“歲月如歌，江湖不遠。兩千年前，越女神劍，助越吞吳，攪天下風云，獨敗三千兵甲，六合當可稱雄。”

“一千年前，燕趙慷慨，勇抗暴秦，如飛蛾撲火，悲歌為義當稱俠。五百年前，有俠喬峰，神掌降龍，雁門關外挾遼帝，不惜一死締太平，天下蒙恩！又有北俠郭靖，一片丹心，助守襄陽，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最終以身殉國，堪稱俠之大者！”

“再往近了說，蒙元暴政，以天下人為豬狗，有明教群雄，不吝勇毅，登高為呼，抗擊暴元，天下群雄響應，換了人間。他們，也足以稱得上大俠。”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輩武人可有多少人記得，武，原是救亡圖存、扶危救厄的本事，而非欺凌弱小、巧取豪奪的工具。”

“看看現在這江湖，大欺小、強欺弱，殺人奪寶、巧取豪奪之輩層出不窮，道義不再是武人心中行事的準則，而是成了冠冕堂皇的帽子，成了人們相互攻訐的借口。”

“遠有那青城派余滄海，為奪辟邪劍譜，血洗福威鏢局，殺人數百口，喪盡天良，禽獸不如。近有這嵩山左冷禪，道貌岸然，狼子野心，為謀友派基業，挑撥離間、威逼利誘，陰謀詭計層出不窮，衡山、華山均受其害……”

“小子胡說八道、信口雌黃！”臺下，左冷禪臉色黑得如同鍋底，一掌捏碎了太師椅扶手，語氣冷得如同冰窖。在其身后，嵩山派眾人已然鼓噪不已，脾氣躁的已經罵開了街。

群雄為之側目，心中均是明白，今天要有好戲看了！

臺上，李天風不為所動，老神在在地繼續道：“還有那魔教，枉稱神教，行事陰毒下流、殘忍毒辣，動輒滅人滿門，連嬰童都不放過，枉顧人倫，倒行逆施，其罪當誅……”

臺下，原本看左冷禪笑話的任我行頓時也黑了臉……

任盈盈一顆心登時提了起來：李大哥…對我神教有意見？不過那都是楊蓮亭那廝和東方不敗做的，待會兒可得跟李大哥解釋清楚……

“前人的江湖，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是為民謀事、為義犧身。而我們的江湖呢，大家捫心自問，我們都做了什么？蠅營狗茍、爭權奪利、謀人武功家產、為個人恩怨報復天下……有句話說的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們繼承前人絕學，身懷超人的本領，可我們都做了什么？有沒有為國為民做過事？”

“世人常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因為江湖自有規矩，我們都得按規矩行事，不能肆意胡來，任性妄為。可現在呢？現在的江湖沒有為國為民的大俠！難道是我們都不如前人嗎？我看不見得！方證大師、沖虛道長、任教主，你們武功絕頂，未必就比前人差了。可為什么我們的江湖會是這樣的？要我說……”

李天風聲音驟然高昂：

“是現在的江湖，太不講規矩了！”

群雄轟然大嘩，方證、沖虛等面有赧然之色。

臺上，李天風睥睨群雄，聲振長空：“凌霄派眾弟子聽令！”

臺下凌霄派眾長老和弟子頃刻間響應，齊刷刷單膝跪地，口中高聲應和：“弟子聽令！”

“心有青云志，不負凌霄意。今日我凌霄派在此開宗，收爾等入門墻，現特敕我凌霄派總綱，爾等需銘記在心。”

“恭請掌門訓示！”

李天風面色肅然，手指上蒼，語氣說不出的肅殺：“為江湖立規，代天地執刑，不義之人，格殺勿論！！！”

眾弟子齊誦：“為江湖立規，代天地執刑，不義之人，格殺勿論！！！”

群雄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