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余嗣成擰眉問道：

“敢問爹爹，族中可是有變故發生？”

余道明身形一緊，暗暗嘆道，也不知該不該將大老長死訊，說與成兒知曉，他的眉頭慢慢皺起，擰成一個“川”字，思量許久，還是舉棋不定…

然而，余嗣成適才從余道明話語以及他面目風霜一臉憔悴的模樣，心中隱隱約約有些猜想，只瞧見余嗣成，上前半步，頓首道：

“族中變故可是與大長老有關？”

驟聽此言，余道明瞳孔不由一縮，嘴角微微跳動幾下，他輕輕咳嗽幾聲，深深嘆氣，隨后眉眼低垂，自責道：

“大長老已亡故矣…是我失算，錯看人心…”

聞言，余嗣成的腦中大白，面色也在一息之間，變得蒼白起來，他的身子不由地后退幾步，額頭滲出細細的冷汗，驚恐道：

“可是周家所為？”

余道明面色凝重，眼中慢慢升起冷意，一對眸子，格外陰沉，一字一頓，厲聲道：

“大長老雖未言明，但此事一定和周家脫不了干系…”

余嗣成眉宇間流露出濃濃的焦躁，眼神比平時陰沉了許多，眉頭緊皺，眼睛深處不時跳出一股頹廢與怒氣的感觸，面容有些復雜，咬牙切齒，時而猙獰，時而冷峻…

余嗣成并未開口去詢問出什么：“為何不發喪？”的言語，余家處境若是少了余秉中鎮守著，三家必然聯系起來，將余家吐并，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對三家是如此，對余家亦是如此，大世之爭，向來如此，沒有是是非非的對錯，只有地形造就出的數百年的的恩恩怨怨。

余嗣成的腦中千回百轉，怪不得余道明要急著突破筑基，也怪不得余道明會詢問他“領家主之職”的言語，未慮勝而憂敗，若是天不遂人愿，萬一余道明筑基失敗，在年輕一輩當中，自然要擇優而取。

終于，他深深呼出一口濁氣，神色肅穆，語氣沉沉，蹙眉道：

“我家還需蟄伏，養精蓄銳多時日，破繭成蝶終有時，來日必讓周家血債血還…”

徒然，余嗣成眼角印入房檐上厚厚的積雪，暗暗念道，我家此刻處境，真如今歲光景，凜冬已至，大雪覆檐。

逐漸，在他心間，那股離家的想法，慢慢被遺忘，取而代之的是，與族共進，砥礪而行。

就在父子倆出神間，余道明忽然收到余道娥的傳訊：

“族兄，快來望春臺…”

余道明身子一緊，站起身來，對著余嗣成朗聲說道：

“成兒，大長老亡故之事，還需守口如瓶，莫與他人言說。”

他頓了頓，眼中流露出絲絲不舍，柔聲道：

“今后，你唯一的重任便是修行，天塌下來，自有我們這幫老家伙撐住，爭取早日練氣后期，這些年，你落下得太多了…”

余嗣成趕忙連連說道：

“是，爹！”

……

余道明身形一頓，化作殘影，十幾個呼吸間，他閃身進了望春臺上的某間屋子內。

余道娥瞧見余道明進了屋子，她一下站起身來，迎了上去，柔聲道：

“族兄，大長老之軀，我已淬煉完成…”

她頓了頓，眼中露出一抹哀痛，低沉道：

“道娥無能，只得保留了大長老身前一半的修為…”

話語才落，余道娥揮動衣袖，霎時屋內森森寒意撲面而來，猛然間陣陣白霧一閃而過，再次看去，一個僵直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屋子正中間。

余道明抬眼看了看余道娥，他眼眸中倒映出余道娥憔悴萎靡的模樣，臉色灰暗，唇色蒼白，眼袋深陷，怎能不讓他揪心？

余道明凝神一息，目露關切，柔聲道：

“道娥，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這筆血債，遲早要找周家相討，還望你以族事為重，保重身子…”

“多謝道明哥關懷…”余道娥稍稍躬身，柔聲道：

“小妹并無大礙，只是這三日，消耗了許多法力與神識，歇息幾日，將法力神識恢復過來，便無大礙了…”

余道明聽得余道娥言語，一時將他想說的，許多話語哽在喉嚨，只見余道明眉目微凝，細聲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余道明背過身子，緩緩朝著余秉中身軀靠近，越走他的心頭愈加苦澀，當余道明靠近之時，眼角早已濕潤，眼角滴落晶瑩的淚珠。

化作尸傀的余秉中，他的五官并未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面色好似金箔一般，身軀也變得挺拔起來，站得筆直，眉下的一對眸子翻轉過來，十分慘白，格外瘆人。

余道明猛然跪下身子，額頭觸地，足足三拜，雙眼微紅，哽咽道：

“三伯，道明無能，累及三伯，亡故之后，也不能入土為安…”

余道明緩和幾息，頓了頓，抬起眼眸，滿眼殺氣，沉沉說道：

“若道明此生能成紫府，來日必將周家滅族，來給三伯陪葬…”

話音才落，他從腰間儲物袋內掏出一套鎏金色的盔甲，余道娥瞧見了，她快步上前，細細地給余秉中穿戴整齊…

隨后余道明又取出一件黑色披風法袍，盔甲與披風，將余秉中的身形完全遮蓋了下去。

“三伯的修為保留在了筑基中期…”余道娥蹙眉，輕輕說道，緊接著，她揮動衣袂，從腰間繡著荷花圖案的儲物袋，取出一口水晶棺材…

余道娥沉聲道：

“暫將三伯，安置在內…族兄身系一族之重，當隨身帶上三伯尸傀…”

話語未落，余道娥取出一塊玉簡，凝聲道：

“這枚玉簡可掌控三伯身軀，只盼族兄好生利用，除非生死時刻，否則千萬莫將三伯身軀毀壞了…”

余道明伸手接過，語氣沉穩，朗聲說道：

“自當如此…”

余道娥又問：

“不知八萬壇烈酒可準備齊全…？”

余道明柔聲回道：

“準備了十萬壇，多出的兩萬壇，全當禮數孝敬三大妖了…”

余道明抬起眼來，朝著窗外深深望了一眼，他緊了緊身子，偏過頭，對著余道娥說道：

“天色已暗，事不宜遲，我這就出發，先將烈酒送到天鷹澗，再看后續變化情況…”

“路上小心些…”余道娥眼眸中，露出絲絲擔憂，溫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