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下午，公孫敬聲都在研究資治通鑒，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破局的辦法。

‘是年，夏，大旱，二月半得雨，京民歡呼，伏念天子恩德’

二月半得雨，也就是說這場旱災持續了整整兩個半月。

公孫敬聲又將阿吉給叫進來，問道：“這次大旱持續多久了？”

阿吉：“回阿郎，整整兩個多月了呀！”

“具體點。”

“兩個月十天。”

也就是說還有五天可能會降雨……嗯，這個可以利用做文章。

就在此時，丞相父親公孫賀回到了府邸。

公孫敬聲第一時間去書房找到公孫賀，忙不迭問道：“阿耶工作累否？”

公孫賀五十出頭，為人板板正正，忙碌了一天的政事，臉上掛著深深的疲憊，嘆息道：“累……是不累的。”

“下面那么多人做事，我累個什么？”

那你剛才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不曉得還以為你扛著大漢在前進呢。

“怎么？你又闖禍了？”

知子莫若父啊……看來我的丞相父親很了解我。

“阿耶。”公孫敬聲想了想，問道，“你能抗事嗎？比如有些政事決策啊、政事處理啊之類的。”

公孫賀伸手，公孫敬聲忙不迭給他端著酒水送了過去。

公孫賀呷了一口，淡淡的道：“你這叫什么話？”

“我能抗什么事？”

“當初我跟著你舅舅我妹夫衛大將軍后面混日子，在北擊匈奴的時候，我不知撿了多少功勞！”

“后來陛下念在你阿母是皇后姐姐的份上，非要讓我上任丞相的位置……我哪敢做丞相？莊青翟、趙周、石慶那些人，哪個在丞相位置上超過五年？”

“我推辭，陛下硬讓我做丞相，我說能力不夠，陛下壓根不管我愿不愿意，不做都不行。”

“做了丞相后，我也不干事，也不擔事，一切以陛下意志而行，總而言之兩個字‘中庸’！”

“反而就是如此，你阿耶在這個位置上穩坐釣魚臺，如果我要真像莊青翟、趙周、石慶那樣動不動就抗事，這位置早就下來了！”

好一個中庸！

如果用四個字來解釋，是不是可以總結為‘尸位素餐’？

這下子，公孫敬聲是真感覺天都塌了，本來以為丞相父親能幫自己頂著天……目前看來，沒希望了！

“阿耶，京畿外都是流民，大旱持續數月，您沒去賑災？”

公孫賀繼續喝了一口酒，微笑道：“傻小子，賑災這事兒，誰干誰蠢，那些刁民們，你怎么賑，他們都不會感激你，他們會用各種借口抱怨你做的不行……吃力不討好，還會讓陛下覺得你能力不行。”

“我辭官了。”公孫敬聲忽然開口。

‘噗’！

“我還從陛下那接了賑災的活。”

噗噗！

“公孫府要出兩百萬錢用來賑災。”

噗噗噗！

“爹，你別噴酒了，您難道不為兒子這種美德而感到驕傲嗎？”

我驕傲個雞！

公孫賀立刻就跳了起來，大叫道：“蠢也！蠢也！”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沒事接這么個差事做什么？你為什么辭官？辭官了還接什么差事？”

“爹，你冷靜點，一個個問。”

公孫賀深吸一口氣，還是忍不住紅臉粗脖子道：“這可怎么辦？二百萬錢，公孫府砸鍋賣鐵也湊不到這么多錢啊！”

“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是要讓這個家散了嗎？我們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財富……一輩子的財富啊，才不過一百多萬錢，你這一下子全部給揮霍完了不說，還倒貼一百萬錢？”

“就，就為了賑那群刁民？”

“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這么個……圣人啊！”

你以為我想做圣人嗎？這差事我不接，咱家可能真要天塌了！

得，看自己這個丞相父親的模樣，公孫敬聲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了。

就目前這個樣子看，以后未央宮那個老爺子想要收拾我的丞相父親，那指定是手拿把掐。

這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啊。

公孫敬聲真的很懷疑自己這個丞相父親，是怎么升到大漢丞相的。

“阿耶，沒事的，兒替你接下這么個差事，就是要讓天下人知曉，你這個丞相不是吃素的！”

“我就是吃素的！”公孫賀反駁，道：“我去找陛下，這差事無論如何也得給推了！”

公孫敬聲急忙拉住公孫賀，道：“阿耶，不能推了，我貪了兩千萬軍費。”

臥槽！

公孫賀酒噴完了，差點噴血，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忽然仰天大笑：“好小子！有魄力！”

“來人，來人啊！給老夫拿棍子來，最粗的那種！”

公孫敬聲：“……”

“阿耶，事已至此，打我也無濟于事，我自己闖的禍，我自己彌補，您莫要擔憂。”

“莫氣壞了身子。”

公孫賀一屁股坐在蒲團上，臉色慘白如紙。

“你……你，唉，老夫老來得子，就你這么一個兒子……你怎么彌補啊，平常你什么德行，阿耶不是不知道。”

“算啦算啦，你說的對，打你也無濟于事了，來人啊。”

“不是不打了嗎？還叫人？”公孫敬聲瞪大眼睛。

“哼！”公孫賀重重地道，“清算家中資產田地，能賣的全部都賣了。”

“這兩日老夫再去問同僚們借點錢，興許能湊夠兩百萬錢。”

原來如此。

心中還有點感動是怎么回事？

“阿耶，暫時先不要清算資產，容孩兒想想辦法。”

公孫賀乜他一眼，無奈的搖頭：“你快拉倒吧，多大屁股穿多大褲衩，你哪有這份能力？真要能解決，那陛下還不讓你做這個大漢丞相？”

雖然……但是……就挺傷自尊的。

不過轉念一想，丞相父親貌似說的并不是當下的我，而是之前的我，因為他了解我，所以他不了解我。

這是個哲學問題。

“唔……我知曉了！因為你貪了陛下的兩千萬軍費，所以你去辭官、賑災作為條件，陛下才饒恕了你？”

我的丞相父親，你的反應狐貌似有點長。

“是如此！”

“嗯，還不錯，最起碼知曉挽救，甚好。”公孫賀欣慰開口。

我日……這也能給自己的兒子找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