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日的雨，算是給關中好好滋潤了一番，沸騰的民怨，也因為這場雨稍稍熄滅了些許。

雨后的晚霞劃在長安上空，公孫賀的臉色和晚霞形成鮮明的對比，高呼道：“公孫敬聲！”

公孫敬聲狐疑的迎接丞相父親，問道：“爹，叫我作甚？”

叫你作甚？向你學習！

了不起，真的了不起，老夫怎么都沒想到公孫家還真出了這么個圣人，居然將自家的山柴給賣了，我公孫家就算再寒顫，也還沒到賣柴賺錢的時候。

今日那些同僚的嘴臉，那鄙視的樣子，仿佛無聲的刀子，將公孫賀心口扎的隱隱作痛。

好歹是丞相府，侯府，貴族啊！這是深怕別人不知道公孫府外強中干，居然淪落到靠賣柴為生？

以后出門怎么有臉見人？聚會還不和狗坐一桌嗎？

“你將牛乳山的柴，賤賣了是也不是？”

公孫敬聲還當什么事，他微笑著道：“爹不用夸我了，不過只是一件小小善舉而已，不必特意稱贊我的美德。”

我稱贊你個雞兒！

公孫賀黑著臉，怒斥道：“丟人現眼！丟人現眼啊！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說我們嗎？”

公孫敬聲道：“他們莫不是都在稱贊你善良？”

“放屁！”

“他們會覺得我公孫家快倒了，堂堂丞相侯府，居然要靠著賣山柴為生？你這讓老夫以后出去怎么做人？山柴砍完了，以后老夫怎么宴請別人來狩獵？無法狩獵這還是貴族嗎？”

公孫賀痛心疾首的道：“敬聲啊，你缺零花錢你說便是……阿耶知道你被貶官了，沒俸祿了，但也不能將咱家的山柴給賣了啊，這是咱們的臉面啊！”

大漢的貴族才有資格狩獵，狩獵基本是貴族的標配，所以封地的山脈對貴族來說都是象征臉面的存在。

不是……這世道怎么了？他們難道不應該夸獎我的美德嗎？我給長安百姓冬天一條活路，他們難道不知道嗎？

雖然我本意也不是如此，但正常思維都該如此想吧？他們應該夸公孫家才對，為何還鄙視公孫家了？

“阿耶，莫激動，這場賑災讓我們公孫家損失五十萬錢，兒打算給賺回來。”

“實不相瞞，兒知曉阿耶和阿母雖然表面淡定，但其實內心還是因為財富丟失而沮喪的。”

看著自家兒子如此真誠的臉色，公孫賀也不忍再責備，畢竟老來得子，還只有這么一個兒子。

他幽幽嘆口氣，道：“唉！賣個柴才能賣多少錢啊？就算將山脈的柴都給掏空了，也不過萬把錢，有什么用？”

公孫敬聲淡淡開口，對公孫賀道：“爹你錯了，這一番我會給你賺個盆滿缽滿！”

“呵呵。”

公孫賀知道自家兒子在太仆位置上坐了一段時間，貪污來錢是快，可做生意和貪污是一回事么？

也是他公孫賀兩袖清風，不然自家兒子又怎會想著去貪污軍費惹出這么大的禍端。

算了，隨他吧，總比去外面惹是生非好，外人看不起就看不起吧，最起碼給自己博得了名聲不是嗎？

公孫敬聲自信的拍了拍胸口，道：“爹，積善之家必有余慶，我們這是在積善，定會有余慶的，過些日子兒子給你個驚喜。”

你可別再給我驚喜了，你只要不再干這么偉大光環的事，就是給老子最大的驚喜啊。

公孫賀急忙道：“夠了夠了，已經夠驚喜了，勿要再給阿耶驚喜了，阿耶承受不住。”

公孫敬聲：“……”

……

一家人在一起才吃了晚飯，未央宮就來人了。

蘇文帶著幾名小黃門找到公孫賀，道：“參見丞相，陛下召見汝子。”

公孫賀和顏悅色的給蘇文遞了幾文錢，宰相門前五品官，對漢武帝身邊這名照顧起居的太監，公孫賀不敢小覷。

即便他是丞相，身份比蘇文高貴太多，依舊給出笑臉，該給的禮數從來都不會少。

如果換成太子，恐怕太子絕不會將這群閹人當人看。

“蘇黃門，陛下可有說召敬聲什么事？”

蘇文推脫，并沒有接公孫賀手中的錢財，顯得很是正直，道：“丞相勿要行賄于蘇某，蘇某是陛下身邊人，最忌諱這個。”

“陛下召汝子什么事，咱做奴的哪能知曉？”

公孫賀一臉尷尬，蘇文催促公孫敬聲道：“請吧。”

公孫敬聲笑了一下，道：“好的。”

他給公孫賀一個眼神，阿耶放心，一切都在我掌控，不會亂說話的。

路上。

公孫敬聲看著雨后的晚霞，笑著道：“這場雨后，晚霞是真漂亮，蘇公公以為如何？”

蘇文揶揄道：“還是公孫公子厲害呢，替百姓求得這場雨，百姓現在都將你當著天呢。”

公孫敬聲笑了笑。

進入麒麟殿。

漢武帝還未開口，公孫敬聲便肅穆道：“外甥參見姨夫。”

“姨夫，外甥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漢武帝嗯了一聲，端著酒隨口呷了一口，道：“說。”

公孫敬聲道：“姨夫，剛才來的路上，蘇黃門說這場雨的功勞是我的，還說百姓都將我當著天。”

“大漢只有一個天，那就是姨夫，蘇黃門這話什么意思？莫非對姨夫執政不滿嗎？”

蘇文驚了。

平常搬弄是非嚼舌根是他這種太監的專利，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卑鄙的小人，居然比自己還卑鄙！

路上故意找咱搭話，反手就將咱舉報到陛下面前。

他嚇尿了，急忙跪地匍匐道：“陛下，老奴斷斷沒有這個意思啊！”

公孫敬聲質問道：“那你那番話什么意思？你說。”

公孫賀對這種鳥人笑臉相迎，公孫敬聲可沒這個覺悟，你不給我爹面子，那我就讓你失了命根子！

“這，這這……”

老爺子凌厲的目光在蘇文頭上盤旋，陰惻惻的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是在嘲諷這小子啊！蘇文緊張的汗流浹背。

“拉出去，斬了。”

漢武帝隨意揮手，權力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群喜歡搬弄是非的狗東西，你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會一直欺負你。

“陛下饒命，饒命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