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nèi)，公孫賀落座，伸手。

逼格十足。

公孫敬聲給他倒了一杯蜜水解酒，然后對公孫賀道：“阿耶，我發(fā)現(xiàn)表哥似乎對姨夫有很大意見啊！”

“他總認為是姨夫窮兵黷武與民爭利導(dǎo)致大漢現(xiàn)在內(nèi)亂不斷，雖然這是事實，但我懷疑他當(dāng)著姨夫的面也是這么勸諫的！”

公孫賀微笑道：“不用懷疑，肯定如此。”

“這個傻孩子啊，被石德給教壞了。”

群眾中有壞人啊，瞧把太子教導(dǎo)成什么樣子了。

“兩年前鉤弋夫人的兒子劉弗陵出生了，你姨夫給她的宮門賜堯母門……臥槽，多么濃烈的政治信號，你的傻表哥居然還看不出來？”

公孫敬聲驚愕的看著丞相父親，道：“阿耶你知道了，為什么不去和表哥說？”

公孫賀：“廢話！能說我不說嗎？朝廷那么多人盯著我，有一次去找太子，就有人彈劾我和太子密謀不軌之事……你姨夫還活著，我是你姨夫的丞相，不是你表哥的丞相。”

“我敢隨便去東宮嗎？”

“那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公孫敬聲道。

“你又胡說！”公孫賀道，“那么多人在朝堂編排太子，誰給他辯駁的？要沒有我，太子在你姨夫心中的形象會更加不堪！”

我淺薄了，雖然他在丞相位置上秉持著不做不錯的行事標(biāo)準(zhǔn)，但該有的擔(dān)當(dāng)還是有的。

他瞇著眼盯著公孫敬聲，拍了拍公孫敬聲道：“好！以后勸諫你表哥的事就靠你了！”

“要鞭策他，讓他好好孝順你姨夫，不要老是唱反調(diào)。”

公孫敬聲點頭：“明白！”

“爹，你說如果最后表哥沒登基，我們怎么辦？”

公孫賀沉思了很久，淡淡的道：“牛乳山不錯。”

“啊？”

“是快風(fēng)水寶地，我打算將自己埋在那，到時你我父子一起，豈不美哉。”

公孫敬聲：“……”

……

翌日一早，關(guān)于公孫家封地山脈牛乳山木柴賤賣的消息傳遍整個京畿。

雖然現(xiàn)在還是夏天，但夏天來了，冬天還遠嗎？

百姓們早就為今年冬天發(fā)愁了。現(xiàn)在陡然聽到只要去丞相家的牛乳山砍柴，就可以以市場價的一半買這些木柴，百姓們早就躍躍欲試。

現(xiàn)在大漢的柴價市場是百石20文，公孫家百石10文，別小看這10文錢，可以夠窮苦人家節(jié)省著活小半個月了。

于是今日一早，京畿的百姓都像瘋了一樣，自備柴刀、籮筐前去長安東郊牛乳山。

公孫家的部曲奴仆早就在那里排隊收錢維持秩序了。

公孫賀此時也抵達了丞相府。

幾名同僚笑著對公孫賀道：“丞相真乃大義仁善，實乃吾等之楷模，佩服佩服！”

公孫賀一頭霧水，微笑道：“當(dāng)不得當(dāng)不得，本相一直都是如此……不過怎么了？”

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有人夸他，他還是先接受了。

一名同僚道：“丞相還不知道？外面百姓都盛傳丞相乃大善人啊，牛乳山上的柴，你們家半價賤賣給長安百姓，丞相大義！”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這群吊毛話語中明顯帶著揶揄。

大家都是貴族，那些叼木柴才能賣幾個錢？你公孫家就這么缺錢嗎？

那些錢用來裝飾山脈，供給野獸生長，閑暇時去狩獵，這不好嗎？

柴都砍完了，野獸怎么辦？沒有野獸了怎么狩獵？至于為了一群賤民犧牲狩獵的樂趣嗎？

那可是狩獵啊，誰家貴族沒這個傳統(tǒng)習(xí)慣？不會狩獵聚會的時候都要和狗坐一桌。

公孫賀整個人都傻了……昨晚公孫敬聲說他做了一件善事。

我的天吶，這個狗東西果然是圣人啊！

那塊山，可是風(fēng)水寶地，公孫賀等著埋自己呢……還有，家里都不缺錢了，他娘的他又去賣柴干什么？

如此低賤之事，豈是他高門大戶的丞相門能干出來的？這讓別人看笑話呢！

公孫賀笑容尷尬：“無妨無妨，本相最不忍看到百姓受苦……呵呵。”

……

麒麟殿。

鉤弋夫人匍匐在老爺子的襠下，值得一提的是漢人的裙擺是開襠的，如此才有跪坐遮羞的習(xí)慣。

老爺子撫摸著鉤弋夫人的黑發(fā)，閉著眼，不知過了多久，才推開她。

“陛下。”

聽到外面有小黃門的呼喚聲，鉤弋夫人不悅的道：“滾開！陛下現(xiàn)在有事。”

漢武帝笑了一下，對鉤弋夫人道：“好啦，你先回堯母宮吧，晚點朕再過去。”

享樂和政事漢武帝還是分得清的，他不會因為一響貪歡就忘記政事，真男人從來都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漢武帝就是如此。

雖貪圖美色，但不會色令智昏。

“進來回話。”

小黃門走了進來，這些日子漢武帝讓繡衣們?nèi)タ纯垂珜O敬聲的動向，對神仙之事他還是比較關(guān)注的，萬一公孫敬聲要去祭拜什么的……這還是值得他重視的。

“公孫敬聲，他，他賤賣了公孫家封地山上的柴，折半賣給百姓了。”

在小黃門看來，此舉都頗為智障，壓根理解不了！

嗯？

漢武帝有些不理解，蹙眉道：“為何？”

小黃門搖頭道：“回陛下，小奴不知啊，昨日他去贖回典賣的家產(chǎn)，然后就這樣了。”

倒是奇怪。

漢武帝瞇著眼分析著公孫敬聲的目的，他是要積善？給自己博取名聲？給公孫家博取名聲？

上次祈雨雖然把大部分功勞全部給了他這個皇帝，但他的丞相父親也是實打?qū)嵉氖芤媪恕?

這次又在長安做這些善舉，莫非出自公孫賀之手？

公孫賀在給自己民間積累聲望？他是擔(dān)憂朕日后對他清算？不然解釋不通公孫敬聲此舉究竟是為了什么。

任何貴族都不會蠢到將木柴賤賣給百姓，公孫家也不例外！

以公孫敬聲那性子和腦子，是做不出來這種舉措的，此舉背后一定有深意！

漢武帝淡淡的笑了笑，那是一種一切都被自己看穿洞悉的輕蔑和自信，任何人都不要妄圖用任何手段蒙騙他這個天子，他們要做什么，考慮什么，目的什么，漢武帝只需稍稍分析便能窺探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