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童點了點頭，握緊了手中的醉春風。

江雨煙點燃引魂香，一縷淡淡的煙緩緩彌漫四周，淡淡的香味嗆得靈童咳嗽了幾聲。

“這香是有些嗆人。我就站在這，你能看得見我，也不會影響你出劍。專心點，魘蟲隨時會被勾出來?！?

她站到床旁邊的角落里，不會影響靈童施展，如果陸忠闖進來，也可以第一時間劫持她。

靈童也不得不感慨，這女子想得真周到。

他站在床前，舉起劍，跨開步，全神貫注地盯著床上的江父。

過了一會，江父突然開始渾身抽搐，整個床發生劇烈的抖動，嘴里發出沉悶的嘶吼。

“惠蘭！惠蘭！別怕，我能救你出去，我可以的！”

墻角的江雨煙捂著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響影響了靈童，她的眼中淚光閃爍，心痛地看著眼前的父親。

江父的吐字逐漸變得模糊，很快就完全聽不清，只剩下含糊的“啊啊啊啊”。

電光火石之間，一只細如蠶絲的黑線蟲從嘴里跳了出來，只要一眨眼，它就會重新鉆進嘴里，再也出不來。

靈童手疾眼快，劍如疾風斬勁草，劍鋒穿過細小的魘蟲，將它斬成兩半，化作兩縷淡淡的黑煙瞬間消散。

一旁的江雨煙根本沒看清發生了什么。

靈童緊張地屏住呼吸，等待后續的發展。

江父身體逐漸平靜下來，如同睡著了一般。

不一會，他緩緩睜開眼，猛地驚起，立刻掙斷束縛他的鎖鏈。

他嘴里呢喃著：“惠蘭？惠蘭？你去哪了？”

他轉過頭看見一只偌大的河貍精正立在自己的床邊，一對大門牙耀武揚威的露在外面，手里還拿著把劍。

他的眉毛壓住眼眶，憤怒地念道：“妖孽！還我惠蘭！”

他瞬間燃起赤血衣，手如鷹爪一般猛地朝靈童襲去，在空氣中拖出一道赤影。

“爹，是他救了你！”

江雨煙一個健步沖了出來，擋在靈童身前。

可江父的手已經收不住了，此時傳來窗戶破裂的聲音。

陸忠破窗而來，全身的赤血衣都全凝聚在腳上，匯聚成一團巨大的赤焰，一個飛踹將江父踹倒在床上。

“爹！”

“師父！”

“我的老腰??！”

“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江雨煙趕忙將江父扶起，和他講清了事情的原委。

江父扶著腰，痛苦地瞇著眼睛問：“你娘呢？我剛剛還和她在一塊，我找到救她的辦法了，我要去救她?！?

江父翻身下床，卻被江雨煙一把抱住了。

“爹，你清醒一點，我娘六年前就死了。你這三年都困在夢魘里?！?

“三年？不可能，我剛剛還和你娘在一塊，我正要帶她突出重圍，怎么會，怎么會是夢魘呢？”

江父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又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女兒，龜裂的手顫抖著拂過女兒的臉。

他眉頭擰在一起，一雙渾濁的眼珠里似有波光閃爍。

他恍惚地喃喃道：“你怎么長這么大了？真的，三年過去了？”

江雨煙哭得梨花帶雨，兩行清淚從臉上滑過，三年的艱辛和苦楚如鯁在喉，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緊閉雙眼苦澀地點了點頭，趴在父親的肩頭低聲抽泣。

一旁站立的陸忠也偷偷抹起眼淚。

江父似乎對女兒的激動有些無動于衷，這三年他都困在同一天，一覺醒來便恍如隔世，跟不上其他人的情緒。

他只是機械地抱了抱女兒，可他的表情卻比靈童還像個局外人。

他轉過頭對靈童說：“剛才是誤會。雖然不愿意承認，但還是多謝了。小女答應你的事情，老夫不會反悔，你走吧?！?

“師父。他是妖怪，怎么能放他走？”陸忠急忙說道。

江父扶著腰呵斥道：“你這孽徒。人家救了我，我還能害他不成？這是不義。煙兒已經答應他了，我還反悔，這是不信。沒有信義，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您前些年干的那些事，咱們斷岳山莊哪還有什么信義??？你們要信義，我不要，我是壞人，我就要殺他?！?

陸忠舉起刀就朝靈童走去，靈童趕緊舉起劍防備。

江雨煙立刻沖了過去，將陸忠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臉上的淚跡未干，她大義凜然地看著對方。

“你不要信義，我要。你要殺他先殺我。”

陸忠嘆了口氣，只好把刀放下。

江雨煙轉過身，她連靈童的胸口都沒到，仰著頭看向靈童。

她摘下手上的那串念珠交給靈童。

“救父之恩，雨煙無以為報。這是智清法師賜我的念珠，她為人慈悲，心中對妖沒有成見?！?

“你若有難事或困惑可以去北方的青云山，山上有座蓮塘庵，那是她的道場。她看到念珠就會幫你?！?

靈童將念珠捏在手里，沖她點了點頭。

“你還和那髡牝搞在一起？”江父起身，緊皺眉頭，不滿地質問道。

江雨煙低著頭，纖細的眉毛緊了緊，嘴角微微顫動，沉悶地吐出一口氣，而后轉過身，嚴肅地對父親說。

“她叫智清。是她的法子救了你。你可以不感恩，但請尊重。不論如何，你的女兒將來也要做一個你所不恥的髡牝。”

“你說什么？你要去山上當尼姑？”

“其實早就該去了，智清法師說我通佛性，適合修禪。只是這三年你臥病在床，我不便離開，現在是時候了。”

江父抬起手朝著江雨煙就是一記耳光，卻被靈童一把抓住。

靈童不解地看著他：“你為什么要打她？”

“這是我的家事用不著你管，你可以走了?！?

江父一把甩開靈童的爪子，抬起手還想再扇，卻再次被靈童抓住。

“你怎么可以這樣？她辛辛苦苦守了你三年，你剛才就跟個局外人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也就算了，現在為什么要打她。”

“你個妖怪你懂什么？她是要出家剃光腦袋做尼姑，女人家成何體統？”

“剃光頭就剃光頭唄，那有什么大不了的?！膘`童實在不理解其中含義。

江雨煙卻對靈童說：“靈童，你先出去吧。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可以應付，你別牽扯進來，對你也是麻煩?！?

“可是……”

“沒關系?！?

江雨煙強行擠出一絲微笑，眼角的眼淚又流出來，順著剛才喜悅的淚痕劃過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