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的會客廳內,兩束火光在熊熊跳躍,洞頂的角落里留出一道狹小的洞口,一束陽光裹挾空氣透進洞來。
偌大長桌前樹立著一座石椅,石椅幾乎與石桌同寬,方形的椅背上雕刻著浪濤般的水紋。椅子大小合適,足夠陳玄盤踞其上。
群怪位列兩側,左側依次是大聰明、豆娘、千壽,右側是靈童、秦虎、楊滄浪。
豆娘還沒突破骨關,沒法上岸,因此是裝在一個水盆里。
眾怪驚訝地盯著石桌邊緣精致的水紋樣式,連連稱奇。
“這紋飾真是精致,和老夫主人的家具有的一比。”
“這比木溪村里的雕刻好看多了。”
大聰明更是一整個身子趴在桌上,一雙魚鰭摩挲著桌面中心的巨大圓形夔龍紋,一只張牙舞爪的夔龍栩栩如生。
他的黃眼睛瞪得渾圓,難以執行地問道:“長嘴巴,這真是你弄的?你小子有幾分本事。”
看著眾人稱奇的神色,楊滄浪露出自滿地笑容,嘴角歪到一邊,一對爪子環抱在胸前,一對黑眼珠子飄飄然地看向洞頂。
而一旁的靈童卻拘謹地坐在原地。
陳玄沒有像大伙一樣那么沒見過世面,畢竟前世是個現代人,什么精致的設計沒有見過。他只是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大家,爪子卻控制不住地摩挲著椅子上的水紋。
“大家都歸位,距離白蛇夫人到訪還有五日,各自匯報一下近期的工作。就從滄浪先開始吧。”
滄浪站起身來,志得意滿地掃視各位。
“啟稟大王,洞府修繕已經完工。除了大家現在看到的會客廳外,里面還有兩個天然溶洞,我都配備了石床和案幾,作為臥室和廂房。”
“內部還有熒光菇作為照明。分別留給大王和白蛇夫人。”
“除此之外,我還挖掘了三座地洞和四座水洞,里面分別配備了石床和木床以供諸位休息。洞口你們在進來的路上就見過了,就在大洞口入內的兩側。”
此時千壽皺了皺眉說:“咱們加上白蛇夫人和她座下三大將,一共需要十間,這還少一間。”
楊滄浪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靈童:“靈童兄說我打洞太辛苦,讓我少打一間,他回去和父母住。”
靈童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陳玄感覺到其中蹊蹺:靈童現在這個體格不可能擠進他家的小窩,他這么做莫非是折辱自己,好向我賠罪嗎?
他看向靈童,雙方目光對視,后者立刻就將頭低了下去。
楊滄浪坐下,喚秦虎起身,他人一多就緊張的毛病又犯了。
“木……木溪村,近日沒有大事,但……他們說,得了大王庇佑,還是想供奉一些,不做大型祭祀,就送口豬。”
陳玄點點頭表示同意,天天吃魚生,也該改善一下伙食了。
靈童站起來只說了一句:“我無事匯報。”
然后便灰溜溜地坐下了。
之后是千壽,他捋著不存在的胡須說:“啟稟大王,禮單已然籌備完全,各項都停在庫房里了。”
“設宴的食物也都預備齊了,我按您的吩咐特地去學習了炙烤之法,這是我試做的烤魚,諸位嘗嘗。”
他從桌下端出一個石盤,上面擺放著一堆烤的酥皮焦脆的魚,還冒著熱氣,焦香味四處亂撞,讓人看了直流口水。
陳玄頓時眼前一亮,快一年了,終于吃上口熟的了,甚至有點想哭。
大伙紛紛拿起烤魚大口咀嚼,在座的都是水獸,哪里吃過這熟食,因此又紛紛嘖嘖稱奇。
“大王這法子絕了,這口感都大不相同,味道真香,俺還想再來一條。”
“奴家還是第一次吃這樣的食物,真是非同一般,大王您快嘗嘗。”
陳玄將烤魚塞入嘴中,大肆咀嚼,那股松軟酥脆的口感在口中綻放,咸鮮的味道立刻彌散開來,這一口就把帶回了做人的時光,眼淚不自覺地在眼眶中打轉,他盡力眨眼才將淚水壓回去。
“太好吃了。”
“多謝大王夸獎。”
在一番大快朵頤和吹捧之后,輪到了豆娘,她從水盆里探出頭來,欣喜地說道:“稟告大王,靈植的長勢喜人,都已經紛紛冒芽生出新枝,奴家和阿玉點過數目。”
“忘古藻六十二株,琉璃藻三十四株,入夢藻五十四株,赤紋藻四十三株。等到八月就能豐收了。”
“太好了。耕耘了這么久,總算是有收獲了。豆娘你辛苦了。”
看著陳玄真摯的眼神,豆娘感覺鼻頭一酸,她低垂著眼眸,抿著嘴笑了下。
這半年日日不停地守候著那一方小水域,掃除螺害、驅趕魚類,她是殫精竭慮一刻不歇,時常從夢中驚醒,就是擔心水草會害病。
她抬起眼眸看向王座上盤踞的那條白蛟,他比初見時體型寬大了許多,但身上的每一寸鱗片,每一縷鬃毛都依舊散發著光彩。
“奴家能替大王分憂,實乃三生有幸。”
陳玄覺得多說無益,他直接低吟著將靈機注入豆娘的體內。
【精怪:雀鯛精】
【境界:啟靈境(0→10/50)】
【剩余靈機:四十六】
“多謝大王。”
“下個月還有,早該分給你了。”
陳玄覺得有些對不起豆娘,她那么辛苦,自己卻一直給她畫餅。要不是因為靈機緊缺,真應該一口氣給她拉到二境。
最后是大聰明,他站起身來拍拍胸脯,大大咧咧地說:“大王,酒取來了,就在庫房放著,一共兩壇。魚俺按照綠毛龜說的悉數捉來,就裝在他那個網里。別的就沒事了。”
說完他便干脆利落地坐下了。
“很好,諸位已經做足了準備。定能將這白蛇夫人拿下。”
陳玄遣散眾怪,卻唯獨將靈童留下。
大家鬧哄哄地簇擁著楊滄浪,都說要去參觀自己的臥房。等到大家都紛紛散去,陳玄將那把“醉春風”拿了出來,扔給靈童。
靈童錯愕的接過劍,抬頭看向他。
“徐先生替你鑄的劍,你可要小心使用,挺名貴的。”
靈童握著劍的手有些顫抖:“可我是代罪之身……”
陳玄用爪尖摩挲著石桌,漫不經心地說:“沒到那個程度,別整天把罪字掛在嘴邊。天資聰慧是好事,但事事都別太心急。咱們這論功行賞,該是你的終歸是你的。”
“就像這把劍,我不會貪下來的。快試試劍吧,我還等著你給白蛇夫人來一記下馬威呢。”
說完,陳玄用尾巴拍了拍靈童的肩膀,而后便鉆出洞口離開了。
靈童獨自愣在原地思索了好一陣,想明白后低頭看著手中劍露出欣喜的笑容。他小心地解開纏繞的布條,露出黯淡無光的劍刃。
“醉春風。”
單手緊握手中劍,一股澎湃的劍意在心中生發,那招無意使出的‘千絲萬絮’在腦中變得流暢而工整。
不覺間,靈童拉開架勢,一劍先出,而數劍后至,飄逸輕盈如同萬千柳絮飄落,兩盞火光轉瞬即滅,整座洞府又變得黑暗起來,只剩下角落里的一小束陽光。
……
數日后,陳玄盤踞在自己的王座上,他體察到就在大溪口,有幾個龐然大物破水而來。
“該來的總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