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聽著水面上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心中煩悶不已。

木溪村建蛟神廟對他來說有兩樣壞處。

第1，蛟神廟選址就在自己的靈植上方，此地處南岸，后續進入秋冬季節，太陽就從南方照過來，運動軌跡是從東南到西南。這座橫在自己前方，勢必會遮擋本地水域的光照，那么剛剛情況好轉的忘古藻就又要出事。

第2，建蛟神廟會給陳玄帶來聲望的增長。勢必會提高他在周邊地區的影響力，這座蛟神廟一旦有什么事情靈驗，十里八鄉往來祭拜的人只會更多。他的存在被越多人知道就越危險，這嚴重違反了他的“壓聲望”的戰略方針。

“不行，這座蛟神廟一定不能建起來。”

“這還不簡單，大王只要稍稍地攪動湖水，就能掀起洪澇把他們都淹了?！?

陳玄趕緊駁回了豆娘的餿主意：“不行。那樣只會積攢我的惡名。”

此時，大聰明也已經捕獵回來，他提議道：“不如像上次一樣，直接跟他們說就是了?！?

“先溝通試試吧。大聰明還是你去，和之前一樣選在夜深人靜的晚上行動，這樣不惹眼，安全。盡量找個落單的。”

“遵命大王?！?

雖然計劃已定，但是陳玄總覺得哪哪不對勁，事情不應該這么簡單就能辦下來，可又說不出原因。只是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但又一時想不起在哪出現過。

等入了夜，岸邊一片黑漆漆，只有幾柱火把閃著跳躍的火光。負責營造的匠人們都回去了，石岸生一個人坐在木樁上，手里打著算盤，發出“踏踏”的聲響。

忽然聽見一陣水聲，把石岸生嚇了一跳，他貓著腰小心翼翼地挪步到河邊，卻看見一只巨大的鲇魚，兩對胡須如同鋼刀般晃動，身上滿是駭人的斑點，一對紅眼在湖面閃著光，格外瘆人。

石岸生嚇得撲通一聲癱坐在地上，手里的算盤摔在地上，珠子亂撒一地。

他想起石勇之前說過蛟神座下的鲇魚大將軍，莫非面前的就是？

眼前的鲇魚嘴里發出洪鐘般的聲音：“蛟王有令，木溪村眾人真心可鑒，本王心甚慰，但本王素來不喜香火，諸位無需建廟供奉。”

石岸生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聽明白了嗎？”

他趕緊點點頭，生怕那鲇魚躍上岸來活吞了他。

鲇魚立刻鉆進水里沒了蹤影。

大聰明完成了任務，得意洋洋地回去稟告：“大王，話都帶到了，這次俺一個字都沒有磕巴?！?

陳玄面帶愁容地敷衍：“真棒。”

“大王，你不開心??？”豆娘弱弱地問了一句。

“本王不是不開心，只是擔心。木溪村這幫人都是自作聰明的犟種，我就怕他們聽不進我的話，又惹出什么事端來。”

……

木溪村祠堂，幾盞燭火在風中搖曳，照出黯淡的光芒。

石勇跟著眾人一塊進了祠堂，看見族長神情嚴肅地坐在中央，他的兒子石岸生站在一旁好像丟了魂似的。

“石勇哥，你說這大半夜的，怎么又突然找大伙議事？”

“誰知道呢，看看吧?！?

幾個有威望的老者坐在堂前，石勇他們這幫小輩站在后面，祠堂里一片寧靜，眾人都在等待族長發話。

“今日召大伙來祠堂議事，是為了建蛟神廟一事。岸生，你說說發生了什么?！?

“好的，爹——族長?！笔渡鷮ι纤鶉绤柕难凵?，連忙改口。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我在南岸遇上了蛟神座下的鲇魚大將軍。”

眾人立刻議論紛紛。

“鲇魚大將軍的向我傳達了蛟神的詔命，他說‘蛟神不喜香火，無需建廟’?！?

祠堂里立刻炸了鍋，眾人的臉上都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無需建廟，不可能，哪有神仙不食香火的？”

“莫不是我們得罪了蛟神，祂不愿庇佑我們了?！?

老族長也焦急地開口：“石勇，你出來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眾人期盼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石勇，他們都指望這位蛟神的眷屬能給他們指點迷津。

石勇心中竊喜，但面上不發，他沒想到這個變故來的這么快，原本還打算在完工前放火的。

他一臉嚴肅地從人群中走到堂中央。

“今日蛟神廟動工，可晌午岸生叔就讓我就回家干活，后來發生什么事，我一概不知?！?

眾人一聽這話，立刻明白其中緣由了。

原來是你石岸生濫用職權趕走了我們石勇——這位蛟神的座上賓，惹得蛟神不悅，因此不要我們木溪村的香火了。

漁民們在水里討生活，風浪最不可控，稍有不慎就會命喪黃泉。他們命中皆是不確定與危險，越是對自己的生活缺乏掌控力，就會將希望寄托于鬼神，因此他們最為迷信。他們總是期盼著鬼神可以平息風浪，保佑他們的平安。

被神靈拋棄，無異于斷送了他們生活的希望。

身材健碩的水鄉漢子們各個怒火中燒，通通轉過身來面朝著石岸生，他們銳利的眼神如同刀劍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族長見狀，拖著老邁的身體一拐杖打在他兒子石岸生的腿上，直接把他打得跪倒在地。

“你個孽畜！建廟一事本就該是石勇主持，我讓你去替他管管賬，分擔分擔，你怎可喧賓奪主，我罰你在祖宗牌位前思過三天！”

族長深知這樣不足以平民憤，趕緊把話題轉開。

“石勇，你看這事接下來該怎么補救。大伙還得在水上討生活，不能讓蛟神拒了我們的香火啊?！?

大伙也都看向石勇，他們在等待這位神選之人的答案。

“對啊，石勇，你與蛟神有緣，你快替大伙想想辦法?！?

“蛟神盛怒，明日不會就掀起洪水了吧？”

石勇看著焦急的眾人，他深知機會到了。他雖然也不知道蛟神為何不要他們的香火，但在貪欲面前，他沒工夫考慮太多。他必須抓緊這個機會，把祭祀蛟神的權力握到自己手里。

“大伙別著急，且聽我說。蛟神廟先停工幾日，明日我再跑一趟縉仙鎮，采買些蛟神喜愛的靈果，到時候弄一場祭祀向蛟神賠罪。等蛟神的怒火平息了，我們再重新動工建廟。蛟神定不會拒絕我們的香火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