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青聽得入神,下意識道:“繼續。”
周承敘則語不驚人死不休,斬釘截鐵道:“殺人,刺殺王錚。”
徐青青大驚:“啊?”
周承敘解釋:“王錚才上任,作風強勢,頗有手段,到任就拉攏孫大勇,與張新、鄭興安、王延年、張承禮這些本地派分庭抗禮,前些天張家滅門,鄭興安死亡,本地派實力大減,而王錚卻剿滅披云寨立了大功,威望大增,此消彼長之下,王延年心生殺意便合情合理。”
徐青青琢磨片刻,搖搖頭:“有些勉強。”
“所以屬下說這是本能猜測,”周承敘搖頭:“如果了了道人的目標不是王錚,那就是我!”
“你?”
“對,我殺張家滿門,又殺鄭興安,披云山一戰也是主力,更助王錚揚名,現在已成王錚身邊最惹眼的存在,王延年他們殺我同樣合情合理。”
徐青青聽到這,沉默許久。
小書生確實能折騰,在石碾子溝就招惹了青云觀,沾了人命。
離開小山溝,一進城就對上城南張家,滅了張家滿門。
大戰披云寨,力斬八品山魈。
回頭又陣斬縣尉鄭興安。
更與師師姐不清不楚。
甚至招惹了花月樓的花魁顧秋月,把人家氣得掩面而泣連夜離開傷心地。
王延年一伙人恨他也正常。
這時,周承敘再次重復肯定并完善自己的分析:“如果王延年和了了道人要殺人,目標一定是王錚與我,這與權力、生存、復仇都沾邊,如果不是殺人,那只剩下差巨額財富與寶物這一種可能。”
又道:“如果王延年的目標是巨額財富和寶物,根本沒必要聯絡外人,更沒必要聯絡了了道人這個臭名昭著的通緝犯,對吧?”
徐青青下意識點頭。
周承敘接著道:“本能猜測,理智分析,結果都指向一種可能——王延年雇兇殺人,目標是王錚或者我!”
說到這,面上不見絲毫懼色:“弄清楚二人的目的,自然可以將計就計,抓個現行。”
徐青青反而猶豫了:“你被了了道人盯上,很危險……”
周承敘打斷徐青青的話:“徐姑娘,這天下,哪里不危險?做什么不危險?我志在仕途,豈能因為這點危險便畏手畏腳?”
徐青青聽到這里,更加佩服。
小書生這氣魄,當真不凡,有勇有謀,才華橫溢,長得也俊俏,氣度氣質也獨一無二,唯獨出身不好。
若是有個好出身,我……
匆忙拉回思緒:“說說如何將計就計?”
周承敘笑笑:“當然是順著他們的計劃走一遍流程。”
“何解?”
“按照常規手段搜捕。”
“然后呢?”
“了了道人想殺我或者王錚,一定會格外關注我、王錚以及你這位懸劍司千戶的動向,很可能會格外關注咱們的行動,只需提前布置,用心觀察,不難發現了了道人的蹤跡。”
“了了道人擅長偽裝……”
“觀其行而非其容。”
徐青青有點心虛和慚愧:“還是不太明白……”
周承敘耐心解釋:“跟蹤者自有一套行為方式,無論如何偽裝,都與路人不同,尤其了了道人一向獨來獨往,必然會親自盯梢,所以我們不需關注了了道人的容貌與偽裝,只需關注那些盯梢我們的可疑人物,只要行動行為與了了道人動機吻合,那就是了了道人,直接抓捕即可。”
徐青青這才聽明白這一套邏輯,越想越覺得合理,越琢磨越覺得高明。
這思路,果真不簡單。
一般人絕對想不到。
明面上是搜查通緝犯,暗地里卻在釣魚。
周承敘接著道:“我們再請王錚與你我一同參與搜捕行動,做足聲勢,了了道人就一定會悄悄跟蹤。”
徐青青聽到這,再無意見,重重點頭:“好!就按照你的計劃行事!”
當即帶周承敘到縣衙,拜訪王錚。
對王錚,并沒有講訴具體計劃,只說請他協助搜捕懸劍司通緝犯了了道人。
王錚本不情愿,他是正七品縣令,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與懸劍司也無統屬關系,憑什么要協助區區千戶?
但目光掠過周承敘面龐后,緩緩點頭。
半個時辰后。
縣令王錚、捕頭孫大勇、懸劍司千戶徐青青、懸劍司百戶周承敘并二十名衙役捕快、近百名懸劍司士卒一同行動,自縣衙出發,沿街道兩側開始盤查,沿街店鋪、住宅尤其客棧旅店一一排查,聲勢浩大,惹得百姓議論紛紛。
縣丞張新得到消息,驚疑不定,想派人打探消息,又急忙壓下這個念頭,更叮囑家人和屬下萬萬不可觸霉頭。
了了道人一直在縣衙斜對面的街上擺攤,見這大陣仗,也心里發虛。
區區一個王錚算不了什么,但懸劍司卻不可小覷。
一個千戶、兩個百戶加百名士卒,結陣之后戰力暴增,他也不敢輕掠其鋒。
見王錚協同搜捕,猶豫片刻,悄悄跟上去,不時到無人處改換面容,全程盯著王錚,試圖尋找王錚落單的機會。
若能在縣衙外直接擊殺王錚,那再好不過,還能引起巨大混亂掩護撤退。
但跟了一圈,直到搜查行動結束,也沒有找到好機會,只能耐著性子退回,準備按照原計劃行事。
恢復容貌,依舊在縣衙斜對面的馬路邊擺攤,等待時機。
待王錚與懸劍司眾人返回時,還故作好奇又驚怕地小心打量,反應與其他攤販一般無二,毫無違和之處。
卻見隊伍到面前分道揚鑣。
王錚和孫大勇帶著衙役、捕快回縣衙,懸劍司的人朝這邊走來。
他立刻警覺。
暴露了?
絕不可能!
看他們神態,也不像準備抓人的樣子,很輕松。
不能自亂陣腳。
穩住,看看他們想干什么。
于是露出些許討好的笑容,迎著懸劍司的女千戶,待她走近,立刻陪著笑臉問:“大人,有何吩咐?”
徐青青淡淡問:“能算姻緣?”
“能,能,當然能,不知道您想怎么算?”
“測字如何?”
“可以,可以,小人也會測字,”了了道人暗中松口氣,麻利地取出紙筆:“大人請落字,任意一字皆可。”
徐青青提起毛筆,舔勻筆尖,懸筆于紙上,猶豫不定,幾次想下筆,幾次卻又收回。
好大會兒才落筆于紙上。
了了道人全程盯著筆尖,只見筆尖運轉,橫折豎勾,一個俊秀的“了”字躍然紙上。
不好!
暴露了!
心里一驚,意識到不妙,起身就走。
卻又立刻定住,有一絲尖銳頂在后腦勺。
同時有聲音響起:“了了道人,你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