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敘笑呵呵地安慰張二郎:“我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待統計清楚,我會以縣尊的名義發放?!?
張二郎愕然:“以縣尊的名義發放?”
“不錯。”
“那,那您圖什么?”
“圖個安心。”
張二郎聞聽此言,心情更復雜。
小夫子好事做盡,卻又不圖名利,只圖安心。
說是圖安心,其實就是心軟。
誅殺貓臉僵尸還能說自保,可分發金銀,除了心軟沒有別的說法。
他完全可以不用管這事,那些人的死活也都跟他沒有一文錢的關系,可他還是要自找麻煩,做這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想了想,又小聲道:“這件事情還有張家在里面……”
周承敘笑道:“張家與我無關。”
“我怕他們找你麻煩,”張二郎小聲道:“張家五兄弟,張承信行二,上邊還有老大張承禮,下邊老三張承義、老四張承仁、老五張承智,個個都不簡單?!?
“不簡單也要講道理?!?
“他們可不是講道理的人?!?
“我自有辦法讓他們乖乖與我講道理。”
張二郎本想再勸,但想到周承敘誅殺貓臉僵尸與張承信的戰績,便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
周承敘再安慰道:“放心,張家不敢動你,他動你一指頭,我便親自登門要他們向你賠禮道歉?!?
張二郎連忙擺手:“不至于不至于,張家雖說勢大,卻少有欺男霸女之事,一般不為難普通人。”
不為難普通人?
只以普通人的血肉喂養僵尸?
周承敘笑笑:“那就麻煩你帶我挨家挨戶登門送銀子吧?!?
“現在?”
“越早越好?!?
“行?!?
周承敘數了數,折算成現銀總共六百多兩。
能找到的苦主總共九十四家,其余要么搬走了,要么死絕了,要么不知所蹤。
平分下來,一家也就六兩半銀子。
但對這些窮苦百姓而言,卻是一年甚至兩年的純收入。
二人口風一致,只說奉縣令之命補償受害人家屬,并再三叮囑他們保密,免得惹禍上身。
三天時間才把這些銀子全送出去,一個銅板沒剩。
收獲無數感激。
回歸生活,一切如常,只是北城晚上比之前更熱鬧,張二郎和周承敘時不時就能收到別人的感激。
尤其周承敘,因擊殺貓臉僵尸而在城北而出名,小夫子之名廣為人知。
每天都能收到新鮮雞蛋、臘肉、青菜、米糧之類,雖然不多,但頗為熱鬧。
也是這幾天,李勇在附近找到一個大院子,簡單收拾后直接搬進去,起名“錦城木匠學徒院”,堂而皇之地掛上牌子,正式對外招生。
李勇父母還有兩個哥哥也都跟著忙里忙外,成了一家子的產業。
開業當天就招募三十多人,甚至有南城人跑來報名。
聰明人很多,王木匠和李勇這現成的例子擺在這,誰不眼饞?
花一兩銀子學了手藝,跑去隔壁縣城開班收徒,輕輕松松賺好幾十兩,這跟撿錢有什么區別?
隔壁縣城待不下去就去更遠的地方。
到鄉下開班也有得賺。
便宜點也有的賺。
反正比辛辛苦苦當木匠賺得多。
若是開班收徒不賺錢了,再繼續當木匠也不遲,反正學到了手藝就不虧。
但只要賺錢,就能真正翻身,從最底層的手藝人變成小富之家的生意人。
是以李勇的生意很好,有人算過,只開業當天就賺了七十多兩銀子,一時間風頭無兩,成為城北炙手可熱的“新貴”。
七十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張家一頓飯而已。
可普通人家一年才賺三五兩銀子,干二十年不吃不喝才能攢下七十兩。
誰不眼饞?
而且這才第一天而已。
以后那還了得?
惹人遐想。
果然,開業第二天,又招了十來個學員,又賺了二十多兩。
李勇當即宣布再招三十人,招滿為止。
而且這三十人全部漲價,二十兩的不變,五兩的變十兩,一兩的變二兩。
第三天一大早,報名的人反而更多,烏央烏央地擠作一團,爭搶僅剩的三十個名額。
李勇擇優錄取,先錄取二十兩銀子的,再錄取十兩銀子的,最后錄取二兩銀子的,這一天共收到一百八十多兩。
三天凈收入三百兩。
三百兩銀子,足以讓一個貧民之家過上小康生活,是一筆普通人家無法想象的巨款。
絕大部分人忙碌一輩子也賺不到三百兩銀子。
李勇一家人興奮至極,圍在一起,數了一遍又一遍,稱了一遍又一遍,加上銅錢,實實在在的三百零二兩。
一直到半夜,才把銀子裝進錢箱子,就在學徒院里過夜。
待父母哥哥睡著。
李勇睜開眼,悄悄起床,搬起沉重的錢箱子,一步步出門,到院子里又順手拎起一根鐵鎬,離開學徒院,摸到一處荒宅的墻根下,挖了個深坑,把錢箱子藏進去。
正掩埋時,忽然抬頭,就見墻上有兩只綠油油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隱約還能看見一張貓臉,頓時毛骨悚然。
貓臉僵尸?
難道貓臉僵尸沒死?
驚得手腳綿軟,踉蹌摔倒,哆哆嗦嗦往后挪。
下一刻,聽見一個溫和的聲音:“我若是你,就不會干這種事情。”
他愣了一下:“小夫子?”
墻根下轉出一道人影,正是周承敘。
墻頭蹲著的正是青蓮。
青蓮縱身躍下,落在周承敘的肩膀上,綠油油的大眼睛依舊注視著李勇,一眨不眨。
李勇下意識攥緊鐵鎬手柄,面色急速變幻。
周承敘卻輕嘆一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還年輕,沒必要為了這些銀子走上絕路,須知人生如棋,一旦落子,便再無法回頭,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李勇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眼神猶疑不定。
周承敘接著道:“賺銀子是本事,守住賺來的銀子更是本事,你藏匿這三百兩,是最下乘的手段,天亮之后,你父母哥哥發現銀子丟失,必然報案,你們一家子都要先過審,你能扛得住衙役的手段?何況縣尊是個儒生,有神通在身,只需一問,你便會如實交代?!?
不等李勇回答,又道:“你當然可以殺了我,帶著銀子連夜潛逃,但同理,捕快自有追蹤之術,讓你先逃五十里,他們也能輕松追上,背上命案,你必死無疑?!?
再道:“何況你也殺不了我?!?
李勇面色劇變,手掌心滿是冷汗,但依舊緊咬牙關,一言不發。
周承敘走到李勇面前,蹲下,直視他,依舊不緊不慢語氣溫和:“我有更好的法子讓你守住這三百兩,不用逃命,不用殺人,甚至能讓三百兩變成六百兩,六千兩,你想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