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亭聚
- 三國:江東從此無鼠輩
- 四更之衣
- 2160字
- 2024-12-30 17:40:17
嚴毅的目光從夜空緩緩收回,問道:“說了些什么?”
曹秋輕咳一聲,說道:“趙平和他的三個同伴都是彭城人。去年秋,曹操攻陶謙于彭城,他們四人為避戰火,便逃到吳郡投靠了費氏。因為是生面孔,費氏便讓他們帶了一幫徒附圍聚亭舍,并以搭救朋友的名義潛入亭舍救人。費氏那邊的引薦人、聯絡人,他們也都一一說了,另有孫恪的原供可作為佐證。”
“搭救朋友?”嚴毅曬然一笑:“這個理由倒是找得不錯。”
這個時代的人崇慕古游俠之風。夜闖亭舍劫救犯夫,雖然觸犯了律法,但如果是為了救朋友,那便是重義輕身,容易獲得人們的好感和同情,性質也就有些不一樣了。
“本朝是允許百姓聚眾申訴的,這些人圍住亭舍而不入,倒也不好定罪。”曹秋笑了笑:“不過夜闖亭舍劫獄是大罪,足以論死了,找什么理由都沒用。”
“只是死幾個食客,對費氏來說無足輕重。”嚴毅淡淡道。
“難道少君是想趁機對付費氏?”
曹秋暗暗思忖,咽了口唾沫,卻是不敢詢問,只是站在那里干笑。
嚴毅瞥了他一眼:“你說說看,這件事查下去,除了讓費氏舍棄幾個替死鬼以外,還能得到什么?”
曹秋想了一會,說道:“所謂破財消災,費氏損失一筆錢財總是免不了的。”
嚴毅呵呵一笑,問道:“來時路上,曾聽先生說,先生是出身寒門?敢問先生是何時到的烏程,最初又是在哪里當值?”
曹秋點了點頭,面露回憶之色:“屬下乃是本郡余杭人,二十年前便已隨家父遷來烏程,最初也是在戶曹任職。”
嚴毅微微頷首:“先生通曉算術,又知此事來龍去脈,這金帛之事,便交由先生來辦吧。”
曹秋心里一驚,此事落到自己頭上,豈不是要得罪費氏?
“難道先生不愿意?”嚴毅沉下臉來,目光轉冷。
曹秋猶如被架在火上烤,不經意間抬頭,恰好和嚴毅對視了一眼,立即觸電般避了開去。
那眼神,冰冷而又帶著幾分隨意。
曹秋猛然醒悟過來,得罪費氏,還有活路,得罪眼前這位,烏程可就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自己又算個什么東西,難道說聲不愿意,對方還找不到其他人去辦事?
他驚出一身冷汗,連忙道:“屬下愿意,只是不知少君想將此事辦到什么程度?”
嚴毅笑了笑:“這就要看先生的能力了,費氏不德不法的事應該遠不止這一件吧。”
曹秋點了點頭,絮亂的心跳剛定下來幾分,耳邊又聽嚴毅說道:“還有其他幾家,像什么沈氏、王氏、韓氏,先生也一道去拜訪一下吧。”
曹秋整個人都麻了,哆哆嗦嗦地道:“屬下只是一個戶曹佐吏,事情若是做得不好,恐有負少君厚望。”
“我只是讓你去拜訪他們,和你是什么官職又有何聯系?”嚴毅淡淡道:“若是家風清正,遵紀守法的,便不用去了。”
“看來少君是想私下找這幾家索要錢財。只是要多要少,頗不好把握,要少了不好交差,要多了恐怕要把這幾家得罪狠了。”
曹秋暗暗思忖,思維逐漸發散開來:“總歸是要得罪,不如多要些,事情辦得漂亮,少君自然賞識。只要有少君庇護,我又何須懼怕這些豪族,日后前程說不定也有轉機。”
嚴毅由得他在那里胡想,打了個哈欠,轉身回了屋。
次日清晨,藍天如洗,萬里無云。
半天一夜的功夫,烏禾里西面墻垣外的空曠野地上,已經搭起了一座五六丈長寬的木質高臺。
高臺結實而簡陋,構成高臺的木料中,不少連樹皮都還未剝去,人走在上面,腳底可以感受到凹凸不平的觸感。
但就是這么一座不起眼的高臺,從晨曦初升開始,便吸引了葛棲亭諸里的里民和流民陸續匯聚過來。
就連臨近的平望亭,也有百姓聞訊而來。
官道之上,行人如織,各色人等絡繹于途。這里面,大部分是褐衣麻服的庶民,但也不乏騎馬乘車的大戶子弟。
“此間人說的可是真的?嚴氏少君真的斬了幾個軍戶?”
“千真萬確!人頭昨日我看到了,用匣子裝著,眼睛都未閉上。聽說還抓了幾個貪吏,且去看看如何處置。”
“還能怎么處置,最后交點贖錢便放了。遍地貪吏,一個比一個可惡!”
“話也不能這樣說,彼頭可砍,此頭就不能砍?”
“若真砍了,我便去少君麾下投軍,將來說不定也能砍幾個污吏。”
掠民之兵被斬殺以及貪吏被查辦這兩件事,在鄉亭間造成的影響很大。無論貪吏還是犯卒,都是盤剝和掠奪百姓的直接參與者,給百姓造成的傷害最為粗暴和深刻,百姓無不對其恨之入骨。
然而,世道崩壞,苦民久矣。
百姓心中壓抑,卻又看不到希望,所以當聽到有人處置貪吏犯卒時,反應才會如此激烈。寧愿耽誤一天的時間,也要過來親眼看看。
至于那些騎馬乘車的大戶子弟,來此的目的和心思卻又與百姓迥然不同了。
他們之中,有的是和費氏、沈氏相識之人,有的是從縣里跑來看熱鬧的,也有的是受族中長輩吩咐,特意趕來。心中都對嚴毅如今的行為充滿了警惕和好奇,想看看這位嚴氏少君究竟想做什么。
即便是葛棲亭十天一次的大市,熱鬧程度也遠遠及不上今天。
等到日頭快到天空正中時,木臺四周已經烏泱泱站滿了人,并且涇渭分明地分成了三個群體。
豪族、大戶以及各里富戶聚集在了木臺北面,并且用車輛在四周做了阻隔,安排了護衛,以防止周圍的流民和庶民靠近。
庶民、徒附和田奴聚在木臺西面,很是安靜,不時朝車輛后面投去夾雜著憎恨、敬畏和羨慕的復雜目光,又或是面露同情之色地看向對面的流民。
流民幾乎都在木臺東面,一些人還推著小車、牽著牲口,場面顯得有些混亂。
在這些人群的外圍,兩百余名身穿皮甲的士卒正在維持秩序。
這些士卒本是受兵曹委派,前往仁風鄉震懾和搜捕掠民之賊。領兵的軍侯見沿途流民太多,擔心出事,便率軍趕了過來。
駕!
隨著二十騎飛馳而來,將人群分出一條通道,直抵木臺,現場氣氛陡然熱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