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樓。

亭臺樓榭，桌上斜倚著玉露瓊漿，有一女扮男裝的雌兒眉眼輕浮，輕枕玉臂。

伴有絲竹管弦亂耳，雌兒隨手拿起一張云舫麻紙，輕聲念道：“崔不是崔，乃催命鬼也。”

“此為何人書？”

話音落下，

早就候在一旁，跪伏的小廝趕忙抬頭，恭謹道：“看著臉生，聽那邊的人說是位剛來成縣的圣子。”

“哦，新來的？”

雌兒饒有興趣，道：“初來乍到，就這般扎眼，有趣。”

她微微撐起身子，胸前呈出一道極具誘惑的弧線。

媚眼如絲，道：“此人去了何處，是何跟腳？”

小廝道：“譴了人遠遠的綴著，看到人進了縣衙。”

“縣衙？”

雌兒迷離的眼神清醒了幾分，命道：“去將今日的密信拿來。”

雌兒拿了秘信。

掃了一眼，語氣意外，道：“縣衙新來了個主簿，還是個來自黑水鎮的臟官，有趣，有趣。”

“三日后的賞花會把此人叫來，讓姐妹們都瞧瞧，對了，叫上小妹，她還沒見過男人。”

語罷，

雌兒又眼神迷離，醉臥美人膝。

……

出了茶樓，良子神色間愈發恭敬了，接過韁繩。

道：“沒想到圣子還會斷案。”

宋祈年面露意外之色，道：“哦，你能看懂我寫的是什么意思？”

聞言，

良子尷尬的搖了搖頭，他雖識的那字條上的字，但卻只明白那催命鬼指的是什么意思。

就說這將崔氏帶回去的柴三不一定就可以得嘗所愿，說不得還會丟了性命。

不過，若真如圣子寫的，這崔氏會成為柴三的催命鬼。

他倒是頗為高興，這柴三他也是知曉的，整日里吃喝嫖賭，是城窯子里的常客。

死不足惜！

他開口道：

“茶樓平日里雖然也會如同今日這般請臟官上樓，但那紙條，一般是不會有人寫的。”

宋祈年哂笑一聲。

道：“寫的好與壞都會得罪是非口樓的主人，聰明點的都不會輕易下筆。”

“除非是沒有腦子，或者有其他想法的人。”良子面帶恭敬，

道：“圣子不是沒有腦子的人，那就說明圣子成竹在胸，不畏蛛娘。”

“你倒是滑頭。”

宋祈年搖搖頭，道：“走吧，去縣衙。”

“是，圣子。”

成縣城中不許縱馬行馳，所以良子只能牽著馬兒緩緩前行。

半刻鐘后，

良子停下了腳步。

宋祈年看了眼周圍，疑惑道：“這里哪兒？”

良子神色復雜，道：“縣衙。”

宋祈年面色一愣，道：“此處就是縣衙？”

良子：“正是。”

看著眼前的一座宅院，三房瓦房，忽然有種荒謬的感覺。

若不是他知道良子不可能和自己開玩笑，他定會以為此處是個善堂。

宋祈年下馬，向前走去。

緩緩推開虛掩著的門戶。

“吱呀～”

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隨后在宋祈年震驚的目光中。

哐當一聲整個向里面倒去。

他伸手想扶，就見得從其中鉆出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

頭頂光禿禿的，唯有后腦處生了一圈頭發。

此刻正抓著一把瓜子，一邊看著倒下的大門，一邊用舌頭發出嘖嘖的聲音。

道：“剛定做的手工龍章木大門，價格昂貴，足有百貫，就這么壞了。”

老頭擋住宋祈年的去路，面色嚴肅。

“小子，你攤上大事了！”

宋祈年嘴角一抽，自己這是在縣衙門口被人訛詐了？

破舊的就連燒柴都嫌薄的木頭板子，你說這是剛剛定做的？

還是純手工，由手藝人制作的。

逗笑呢？

宋祈年剛要說話，就聽得老頭搖了搖頭，道：“也怪我。”

“沒有守好縣衙的大門。”

他面色肅穆道：“破壞縣衙大門，本該拉去菜市口斬首示眾，只是也怪我沒有留心，過錯在我二人。”

“所以，你陪些銀錢就走吧。”

說著他極為熟練的掏出一張字條，又將血泥拿來。

道：“知道你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這么多錢，先簽字畫押，然后慢慢還。”

宋祈年被這流暢的一套流程給弄的頓時沉默了下來。

“很熟練啊。”

“那是必須的，干老長時間了，都老江湖了！”

老頭也不虛，直勾勾盯著宋祈年，就等他認了這百貫銀錢的帳，

“放肆！”

一旁，將馬兒栓在了一旁的良子趕忙沖了上來。

道：“你可知這是圣子大人，豈是你可以隨意污蔑的！”

此話一說，誰知情況更加嚴重。

就聽老頭道：“我管你是何人，不認不行。”

“為何？”

“就憑我是這成樂縣衙的縣尉，你也不想進一趟縣衙大獄，平白多了場牢獄之災吧。”

“哦，縣尉。”

宋祈年不慌不忙，開口道：“孫縣尉對吧。”

“正是！”

老頭神色一驚，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宋祈年一笑，道：“從今日起，你便不是縣尉了。”

將一份文書丟給這所謂的縣尉，宋祈年走了進去。

留下呆立在門口的老頭。

顫顫巍巍的打開任命文書，道：“滋命宋祈年為成樂縣衙主簿。”

任命文書上有仙朝特殊的氣機，不可違背，不可褻瀆，不可毀壞。

自然是造不了假的。

一時間言出法隨，自縣衙地下走出八位金甲漢子，個個身形消瘦，手持殺威棒。

領頭之人吼道：“成樂縣衙，巡捕一隊！”

宋祈年眼睛一亮。

道：“執行命令！”

果然，在仙朝氣機文書的影響下，這些從地下出現的詭異金甲漢子分成兩排。

不停搗動著手中殺威棒。

恍惚間，

能一窺此處縣衙往昔威武肅穆的樣子。

仙朝對縣衙的配備是三百金甲巡查，而今卻只余這八位縣衙金甲了。

至于銀甲，

死傷殆盡，早就成了空位。

最重要的是這些金甲平日里既無氣血充饑，又無香火祭煉。

所以成了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也再無巡查捕兇的能力，就連這縣衙也差點被占了。

屆時，

也就是這最后八位金甲巡查寂滅的時候，整個縣衙將會徹底失了巡查之能。

再無仙朝立縣開衙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