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西進
- 從博浪沙刺秦開始創立千年世家
- 一指游鯊
- 2934字
- 2025-05-10 20:05:00
彭城
宮內燭火明滅不定,映照著帳內緊張的氣氛。
諸將列座于內,甲胄在身,腰懸利刃,皆神情肅穆,目光沉凝。
居于上首的楚懷王熊心,身著王袍,面色越發倨傲,一改往日的苦悶。
熊心目光緩緩掃過帳內每一張臉龐,將諸將的神色盡收眼底。
熊心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道:
“如今章邯已圍巨鹿,趙國旦夕可危,已遣使者快馬加鞭,星夜來向我等求援,不知諸君意向如何?”
話音方落,被熊心倚重封為三公的老臣董公顫巍巍地出列。
董公須發皆白,老臉上皺紋堆疊,此刻更是老淚縱橫,聲音哽咽,帶著深深的哀痛:
“大王,萬萬不可援救趙國啊!”
董公抹了把臉上的淚水,繼續泣聲道:
“大王難道忘了武信君援救齊魏,卻最終兵敗身死異鄉的慘痛故事嗎?
如今我大楚好不容易復國,根基未穩,又為何要去耗費國力援救其他六國?
我們安守楚地與民休息難道不好嗎?”
“是啊,暴秦固然可恨,難道其他五國就真的與我等親善嗎?”
另一位老臣緊跟著附和,語氣中帶著幾分憤懣,
“大王別忘了,三晉可是和我們大楚爭斗了幾百年,若真要論起仇恨,恐怕比之暴秦,也是不遑多讓,甚至更深!”
“還請大王三思,切莫輕易出兵!”
眾大臣見狀,紛紛起身,或扼腕,或嘆息,一五一十地陳述著不應出兵的理由,帳內頓時響起一片議論之聲,嗡嗡作響。
熊心面沉如水,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幾的邊緣。
待帳內議論聲漸歇,重歸一種令人窒息的平靜,熊心這才緩緩搖了搖頭,目光堅定,語氣斬釘截鐵:
“孤意已決!
唇亡齒寒的道理,諸君不會不懂。
今我楚欲存社稷,欲復興天下,必先誅滅暴秦。趙國若是被章邯所滅,秦軍下一個兵鋒所指,可就輪到我們楚國了!”
熊心目光銳利地再次投向帳下諸將,帶著期許與審視:
“不知諸位愛卿,可有愿為楚國分憂,隨軍北上者?”
熊心話音剛落,帳內卻比之前更加沉寂,仿佛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諸將或垂首不語,或目光游移,無人應答。
北上救趙,對抗秦軍主力章邯,在他們看來,無異于飛蛾撲火,是一條必死之路。
就在這死一般的沉寂中,一人猛然跨步出列,身形魁梧如山,甲胄鏗鏘作響。
項羽豹頭環眼,面帶煞氣,聲如洪鐘,震得帳內眾人耳膜嗡嗡作響:
“臣項籍,請大王允臣西征!
叔父之仇未報,關中秦狗,必由籍親手屠盡!”
項羽雙拳緊握,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與復仇的渴望。
“笑話!”
熊心尚未開口,項羽身側,素有“亞父”之稱的范增已然站了起來,他須發微動,蒼老的臉上滿是急切與不贊同:
“如今我軍北上救援趙國尚且兵力捉襟見肘,又何來余力分兵西征?”
范增轉過身,誠懇地看向項羽,眼中帶著長輩的關切與擔憂,語重心長地勸道:
“今秦庭雖已顯頹勢,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仍有喘息之力,關中更是其心腹之地,防衛必然森嚴。
少將軍萬不可因一時氣憤,欲報私仇,而將自己置于險地,萬萬不可輕率提議西進之事啊!”
“亞父!”
項羽聞言,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目瞪口呆地望著范增,滿臉的不可思議與受傷。
“范公此言差矣。”
熊心卻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目光轉向項羽,帶著幾分贊許,溫和說道,“魯公欲為楚國開疆拓土,孤自然明白。
西征之事,的確刻不容緩,少將軍所言極是。”
熊心頓了頓,聲音再次拔高,帶著鼓動人心的力量:
“西征之事的確艱難險阻,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孤今日與諸將定約,不管是北上救趙,還是西征入關,先入定關中者,便封其為關中王!”
范增見項羽目光灼灼,暗自微微搖了搖頭,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語的劉季。
范增朗聲開口道:
“少將軍勇則勇矣,然其性剛烈,西征入關非僅恃武力便可成功。
秦人苦秦法久矣,民心思變,若能以仁義感化,或可事半功倍。
沛公劉季為人寬厚,素為長者,深得民心,若遣其西行,沿途城邑或可望風而降,不戰而屈人之兵。”
范增此言一出,猶如平地驚雷。
帳內角落里,一直低頭默坐,神游物外的劉季身形一僵,面色驟然變了變。
劉季下意識地便要起身辯駁,卻感到手肘被人輕輕按住。
身旁的張逸對他使了個眼色,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劉季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眼神閃爍了幾下,終是重新坐穩了身形,只是眉頭微蹙,顯然心緒不平。
英布咧嘴一笑,帶著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譏誚,高聲道:
“沛公向來以仁義自居,此番西征,宣揚楚國德政,的確應讓沛公擔任西軍主帥,再合適不過了。”
英布開了頭,帳內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西征雖有“先入關中者王”的誘惑,但路途遙遠,秦軍尚有余力,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如今見有人被推出來接這燙手山芋,不少原先沉默的將領紛紛松了口氣,隨聲附和起來,言語間不乏對劉季仁厚的贊揚。
張逸見狀,從容不迫地再次站起身,環顧四周,替劉季朗聲應道:
“沛公乃是仁厚長者,深負眾望,合該領軍西征,入秦撫民。”
熊心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的劉季,帶著一絲探尋:
“沛公以為如何?”
劉季這才緩緩起身,整了整衣冠,恭敬地躬身行禮,臉上擠出一絲謙和的笑容:
“季一介布衣,出身微末,蒙大王與諸公抬愛,委以重任,敢不鞠躬盡瘁,效死命乎?
若得西行,季必約束部眾,嚴明軍紀,禁絕擄掠,安撫百姓,務使秦地之民,皆知我大楚之仁德。”
項羽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身前的案幾,怒目圓睜,聲如炸雷:
“荒謬!
暴秦虐民前后六世,其法嚴苛,其民頑固,豈因你幾句虛情假意的仁義之言,便會拱手獻出關中?
當以雷霆手段,鐵血雄師蕩平之!
我叔父項梁正是死于章邯之手,如今章邯在北,我若不親手斬其首級,豈非錯失復仇良機?”
項羽越說越激動,額上青筋暴起。
張逸一聲冷笑,毫不畏懼地迎上項羽殺人般的目光,語帶譏諷地插話道:
“項將軍欲西征,可還記得襄城、城陽之事?
坑殺數萬降卒,屠戮無辜百姓,此等作為,與暴秦何異?
若將軍以此等‘威勢’兵臨關中,秦人懼怕將軍之殘暴,必定人人自危,死戰到底!
屆時函谷關天險在前,秦人拼死抵抗,楚軍恐將尸積如山,盡成白骨矣!”
“張逸!”
項羽勃然大怒,額上青筋暴跳,“腰間佩劍已然出鞘半寸,劍氣森然,厲聲喝道:
“爾一介逞口舌之利的庸人,安敢在此信口雌黃,辱我太甚!”
“放肆!”
眼看帳內便要刀兵相向,上首的楚懷王猛地一拍帥案,發出沉悶的巨響,厲聲喝止,
“項梁將軍新喪,楚地危殆,正需同心戮力,豈容爾等在此內訌,成何體統!”
熊心怒視了項羽與張逸片刻,見兩人皆垂首不語,才轉向項羽,語氣稍緩,帶著安撫之意:
“魯公勇冠三軍,無人能及,正宜北上隨大軍主力救援趙國,與秦軍主力章邯決一死戰,亦可親手為武信君報仇雪恨。
若能大破秦軍主力,此功必不在西征之下。”
劉季見氣氛稍緩,連忙上前一步,對著項羽深深一揖,姿態放得極低,溫言打圓場道:
“項將軍神威蓋世,天下皆知。
將軍北上痛擊秦軍主力,乃是我大楚的擎天玉柱,而季西行撫民,不過略盡綿薄。
北伐西征,皆為楚國,何分高下?”
項羽胸膛劇烈起伏,瞪視劉季片刻,又掃了一眼面帶得色的張逸,鼻中發出一聲重重的冷哼。
項羽沉默了片刻,終是將劍按回鞘中,臉上卻掛著一絲不屑的冷笑:
“好!
好一個仁義破秦,我倒要看看,沛公你如何憑著你的‘仁義’,說降那函谷關,攻破那咸陽城。
若途中遭遇堅城阻礙,困頓不前,到時莫怪籍今日未曾提醒!”
見狀,楚懷王不再遲疑,猛地從帥位上站起身,目光威嚴地掃過全場,一錘定音:
“即刻傳令,命宋義為北路軍主將,項羽為次將,范增為末將,明日盡起大軍,發兵救趙!
沛公劉季領西路軍,招募兵馬,擇日西征,直取關中!”
熊心一揮袍袖,不容再議:
“散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