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澪秋返回客棧之后,問過掌柜,這才知道周南山早已回屋。
與陳平安一般再未出門。
聞言,顧澪秋心有戚戚,擔心自己的行蹤已被發(fā)現(xiàn)。
但第二日起身時,陳平安卻再未過問這件事情,越發(fā)讓顧澪秋感覺心中無底。
與船上留守的親衛(wèi)換班之后,船只啟航。
不過三十里的路程,轉(zhuǎn)瞬即到。
按照原先的安排,陳平安等人本是走私道前來,下船時,自然也不能走官方的河道。
但不知道為何,接近青州之時,陳平安忽然發(fā)覺今日有些古怪。
作為乾國溝通南北的航道,以往的運河無論何時,幾乎都是一片揚帆競渡,今日卻竟是船只寥寥,除了一艘小帆艇外,再未見到其他的船只。
這般有些離奇的景象,讓陳平安有些疑惑。
正準備按路線走私道停泊,忽然兩艘小艇不知從何而來,一左一右,陳列在他們兩側(cè)。
陳平安踏上甲板向下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那兩艘船只上,懸掛著的,赫然便是青州府的旗子!
與他一側(cè)的小艇上,一名健碩男子起身行禮。
“在下青州府捕頭楊帆里,見過大皇子殿下!”
“請殿下隨我等進城!”
盡管聲音被風浪聲打磨不少,但依舊能讓人聽得清楚。
此時周南山與萬博海也一左一右,護衛(wèi)在陳平安的身側(cè)。
聽聞這話,萬博海問道:“殿下,我們?nèi)绾巫觯俊?
“按他說的來。”
“是!”
萬博海領(lǐng)命讓船工調(diào)轉(zhuǎn),跟著小艇前進。
陳平安面上浮現(xiàn)冷笑。
有人通了氣!
自己走的是私道,并未索取航運文憑,也未曾事先通知青州府衙之人,自己會在今日抵達。
卻偏偏這么巧,剛剛靠近,便有人前來迎接。
必定有人泄露了行蹤。
這才明白,今日航道上之所以船只寥寥,便是為了他陳平安一個人開路!
有意思。
既然有了青州府衙的引導,幾人便是在城中碼頭停靠。
一下船,便聽到不遠處岸上,驟然傳來一道行禮聲。
“拜見大皇子殿下!”
“起身。”
陳平安看向諸人,眼眸冷然。
此處大小官員足有數(shù)十人,幾乎囊括了整個青州府上下。
在這浩瀚人群之后,竟還立著一塊數(shù)丈高的牌匾。
上書幾個大字。
“迎大皇子殿下入青州。”
倒是還有模有樣的,與陳平安穿越前的年代一時間不謀而合。
果然,歷史總是一個圈,哪怕另一個世界也一樣。
隨即問道:“這里何人主事?”
聞言,陣列最前方,一名身穿藏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便是作揖道:“回大殿下,臣青州府府尹,沈浪,這里便是由臣主事。”
說這話時,沈浪心中松了口氣。
好在臨時接到通傳,得知陳平安今日駕到,聽聞這位大皇子在京城之中可是出盡風頭,深得陛下信重,若是在這里怠慢了他,還不知會被如何記下。
“沈浪,很好。”
陳平安點頭,緩緩走到他身前。
“殿下過譽了,這是為臣的……”
“啪!”
但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臉上便是火辣辣的一疼。
在場眾人皆是被狠狠嚇了一跳,愣在原地。
萬博海只覺得心中一陣舒爽。
自找死路!
當初他也曾經(jīng)和陳平安玩過這般小心思,現(xiàn)如今看到也有人步了自己的后塵,心里也算是頗感安慰。
“殿……”
“沈浪啊沈浪,我且問你,你知道我為何打你嗎?”
陳平安比沈浪高了一個腦袋,此時低頭看著他,仿佛有種天生的威懾。
沈浪頓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沈浪不知,請大皇子殿下教誨……”
為了今日的迎接,他沈浪可是一夜沒有睡好。
連夜安排人在半途等著,一旦見到并非陳平安的船只,便是盡數(shù)驅(qū)逐回休養(yǎng)地之中。
甚至召集了青州府上下所有有些分量之人,都親自來迎。
這派頭可是夠大的了,他陳平安還有什么不滿足?
但陳平安冷眼看著他。
“那好,我且問你另一個問題。”
“你知道本殿下這一次來,是來做何事的嗎?”
“賑.災(zāi)……”
“既然知道,何敢如此!”
陳平安突然出現(xiàn)的暴喝,讓所有人都嚇了一哆嗦。
“青州水患,百姓損失慘重流離失所,便是父皇遠在宮中,也擔憂不已,整日勞神,不得安眠。”
“此時正是為民做事的時候,你們倒好,一個個的竟是放下手中公務(wù),只為了一個排場,便齊齊來此,讓青州府今日徹底癱瘓!于災(zāi)民腦袋上雪上加霜!”
“你說說,該如何論罪?!”
陳平安冷笑道。
“請……請殿下恕罪!”
沈浪一愣。
完蛋,這個愣頭青,真是來找麻煩的!
當即便是跪倒在地,也不反駁,只是高聲呼號。
其余諸臣也是有樣學樣。
一時間高亢聲音在半空回轉(zhuǎn)。
“起來,我讓你們跪了嗎?”
陳平安看著眾人說道。
隨后拿出懷中的八案巡撫令扔于地上。
“這一次來,除了賑濟災(zāi)民,父皇交于我的另一項事務(wù),便是巡察青州,各位都請回。”
“我還會在這里很久一段時間,接下來,各位手上身上是否干凈,我會查的一清二楚,你們留在這里,倒是讓人說了閑話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皆是汗流浹背。
陳平安的一番話頓時戳中心肺管子。
青州不比永和城。
身為河運要道的把持者,他們手上多黑,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哪怕以永和相比,也足可稱細雨毛毛與海涌翻覆的區(qū)別。
要是這個愣頭青真的要查下去,只怕在場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推出午門斬首上千回都綽綽有余!
“殿下……”
沈浪還想說什么,被陳平安打斷。
“沈大人也不必著急,之后我會親自,一個一個的找到你們,到時候,咱們再慢慢聊。”
陳平安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盡管看上去笑容還算和善,手上也并未用力。
但沈浪就是一下子沒抗住,跌倒在地。
“看來沈大人真是勞心勞神。”陳平安冷笑道:“來人,送沈大人回去休息!”
“再把那些個木頭樁子都拆下來,盡數(shù)送到百姓手中,當做取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