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么?!”
正當場面焦灼,一時難分時,柜臺后傳出一道渾厚吼聲。
被周南山死死按住的趙海仿佛見到救星,大喊道:“哥!有人在此鬧事!”
那人聽了,匆匆走到此處,見四周混亂一片,自家弟弟還被人制住,又聽小二說了來龍去脈,頓時眉眼倒豎。
“還不放手!整個永和城,還無人敢在我趙山的地界上鬧事!”
“你叫趙山,便是這酒樓的主人了?”
“正是。”
趙山皺眉看著陳平安。
此人面生,想來應該不是永和城本地人。
看他衣著華貴,但卻有些臟亂,一時摸不準陳平安等人的底細,索性說道。
“閣下不知是哪家之人?我趙山在永和城也算是聲名赫赫,莫要大水沖了龍王廟。”
“好說。”
陳平安也是笑笑,一擺手讓周南山放開。
他手勁極大,趙海站起時脖子處咔嗤作響,一骨碌竄到趙山身邊:“哥,這幾個擺明了便是外鄉來這胡鬧的!”
“這口氣若是不出,你我二人日后如何立足?”
“別說話。”
趙山低聲訓斥了一句,目光總有些異樣。
“這事情前因后果,我也都已經知曉了,我家兄弟性子暴躁,一時招惹幾位是他不對,但各位拖欠飯錢在先,這件事,我看,就這么算了,當是我趙山與各位結個善緣,如何?”
若眼前幾人只是單純吃白飯的,趙海說要打,那也就打了。
但趙山在永和能混到今日地位,眼力極好,除去衣著,幾人氣勢可不是尋常人能有的,尤其是那白衣少年。
趙海有多壯實,他這個當哥的自然知曉,卻能被周南山鉗制無法動彈,定然是高手所為。
帶著這么個身手強悍的護衛與美人出街,陳平安的身份,自然不小,索性就當自己做了虧,送佛走便是。
此話一出,陳平安看向趙山的眼神倒是多了些欣賞。
到底是做生意的,眼神毒辣。
但今日之事,他可不打算這般結束。
“掌柜的確實豪杰,但一碼歸一碼,這筆飯錢,我還是要給,令弟對我之人動手的事情,我也要算。”
“你待如何?”
趙山沒想他如此難纏,當即便說道:“公子,這是永和城,有了臺階,還是早下為好。”
“若我不下呢?”
陳平安不退反進,逼上前來。
“找死!”
趙海見他如此狂妄,當即一拳便對著陳平安腦門砸下!
他不像趙山一般心思深,既然這人一直在找茬,那打了也就打了!又能如何?
“小海!”
趙山來不及阻攔,便看沙包大的拳頭離陳平安臉上不過咫尺。
二人身形差了三倍有余,這一拳落實了,陳平安不死怕也要落個殘廢!
但下一秒,趙海絲毫未能看清陳平安做了什么,手腕忽然被一道巨力箍住,隨后猛然一轉!
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已經四仰八叉砸落地面!
究竟發生了何事?
所有人只覺得眼前一晃,隨后本是壓倒性的趙海便被掀翻,陳平安更是一腳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福祥樓養著的打手此時也竄了出來,手持木棍,小心翼翼圍住陳平安。
周南山沒有說話,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隨后默然將鋒刃折出一個漂亮的彎折。
先前怒氣沖天,想要為趙海報仇的打手,此時也愣在原地。
徒手折匕首?這是何等怪力?
“現在,能聽我說話了嗎?”
陳平安嘴角帶笑,看向趙山。
趙山眉頭緊鎖,思量片刻之后,轉身虛引,“這邊來。”
對于這個態度,陳平安似乎很滿意,回首讓周南山與顧澪秋在這里安心等著,便跟著趙山走進柜臺后的茶房。
關上門,趙山大.大咧咧坐下,抬眼看著陳平安問道:“閣下究竟是什么人?”
“今日來福祥樓鬧出這么大一場戲,想必就是為了見我一面吧?你真不怕我手下那些人今日就將爾等留在這里了?”
“你若是覺得自己能做到,便不會問我。”
陳平安有恃無恐,在他對面坐下。
趙山忽然笑了,上下打量他。
“年輕人里,你倒是有些與眾不同。”
“說說吧,見我何為?”
“若是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這件事,我也不會就此罷了。”
陳平安隨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飲進之后,這才淡笑開口。
“趙掌柜,你想活著嗎?”
“這是何意?我忍你到如今,不過是不想鬧出大事,小子,別太狂妄了。”
“狂不狂妄,不是我說了算的。”
陳平安放下茶杯:“永和城背靠運河與外溝通順暢,邊境連接京城,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
“我在來前,曾經做過調查,永和城內營生之人,十有八。九,都與走私有關。”
“原本經由運河的貨物,皆是應當在河口岸的河運署繳納稅款,但后來有官府中人出面,私自夜間開辟航道,躲過署官,所得利潤,三七分成,趙掌柜,你這賬,不好算啊。”
聞言,趙山原本放松至極的身子,忽然便是繃緊。
直挺挺坐著,怒視陳平安。
“小子,你在……”
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陳平安所說之話,確實是如今永和城內不成文之事。
但走私之舉,若是被上頭的人發覺,必然一死不能贖罪,各方嚴防死守下,他是如何得知的?
如此信誓旦旦,莫非……
一念至此,趙山連忙改換嘴臉,小心翼翼問道。
“敢問這位公子,您究竟是……”
“你福祥樓是這永和城之中最大的酒樓,日日與高官富商交往,你應該清楚,你走私的量,屠了你全家十次,都未必夠還。”
“現在,我給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陳平安冷笑著站起身,從懷中取出一枚燙金令牌,扔了過去。
“三日之內,我要與你做過這些交易所有人的名單。”
“你……”
趙山一愣。
走私之事,幾乎從城尹自下沒一個能走掉的,這般大張旗鼓?
而后戰戰兢兢撿起地上的令牌,整個人手腳剎那冰涼,恨不得徹底昏死過去。
“您……您是……”
而后慌亂之中,一把跪在陳平安面前,磕頭如搗蒜。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見過巡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