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城外北林,陳平安養了養精神。
一覺醒來,已經到了御駕親審的日子。
明月給陳平安整了整衣衫,眼神莫名。
她不知道陳平安這些天究竟在做什么,可一想到他要交手之人,除了言國侯三皇子,甚至還有可能加上一個皇帝,便是心生擔憂。
“安心,我自有處理。”
陳平安看出她的心事,安撫道。
“不是在擔心你,是在擔心我自己。”
明月看了他一眼,手上動作不停。
“如今我們都在你宣昭府的庇護下,一旦你失勢,便是墻倒眾人推,我們也不得幸免,你最好保證自己能安然回來。”
“放心便是。”
陳平安等她系上腰帶,走出門外回首一笑說道:“今夜做個鴿子湯,等我回府用膳。”
府內眾人大多也與明月一般想法,列隊院內,目送陳平安離開。
“殿下,千萬小心。”
有人默然祈禱道。
老劉已經駕著馬車在門外等候多時,陳平安一上車,便直奔北大街而去。
此時整個都城皆是喧鬧驚天。
誰都曉得,兵馬司指揮使宋剛迫于壓力,交出審案之權。
今日可是乾帝親自審判自家長子,那位離太子之位只差一步的大皇子殿下!
看到陳平安出現在北大街上,人群自然分流,為他留出一條路來。
路的末端早已搭建起高臺。
紅色綢緞上背負皇座,乾帝安坐龍椅,靜靜看他下了馬車,一步步走來。
在乾帝兩側,列著幾位朝中的大人物。
聞太師,徐兵凌,言國侯,三皇子,宋剛。
身后則是低著頭的李公公。
高臺下,韋衫也位列其中,而與百姓交接之地,滿是全身甲胄的禁衛。
四周人談論之聲不絕于耳,大抵是開國以來,第一次遇到這般事情。
陳平安抬頭看了一眼,而后跪在高臺之下。
“兒臣陳平安,拜見父皇,見過各位大人!”
“免禮平身。”
乾帝淡淡道:“宋剛,念。”
“是。”
宋剛走到臺前,拿出狀紙,照本宣科念了一通。
“城東李孫并三十余人聯名上書,殿下,你可認罪?”
“不認。”
“那三十余人言之鑿鑿,家中也確實找到不少你歐來雅售賣之物,里頭的東西與中毒之人盡數由御醫驗過,證據確鑿,你還是不認?”
乾帝冷聲說道:“如實招來,可酌情審決。”
“陛下怎會認為這是證據確鑿?”
陳平安笑道:“御醫驗過不假,只能證明她們是中了罐子中物品的毒,怎能說是兒臣毒害她們呢?”
“那罐子莫非不是你歐來雅的?”
“是。”
“既然是,你又有何好說的?難不成是這三十余戶串通一氣,給手下下毒,只為了陷害你一人?”
陳平安攤開手,“未必沒有這種可能,兒臣如今處于風口浪尖,想讓兒臣落馬之人不知幾何。”
乾帝扭頭看著陳亮,“你如何看?”
陳亮低下頭,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但糾結了半晌,還是說道:“兒臣不知。”
乾帝若有深意的看著他,隨后說道。
“陳平安,你既然說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可有證據?”
“李孫等人已經拿出自己全部證據,若你無法證明自己清白,朕也不好徇私枉法,反倒要論你一個污蔑百姓之罪。”
“咔叱……”
臺上宋剛與徐兵凌二人聽到這話,皆是下意識捏緊拳頭。
這分明是在敲打陳平安!
李孫等人的證據本就不算板上釘釘,未必就能治了陳平安的罪。
哪怕如此,乾帝也不曾問過他們罪過。
此時陳平安同樣猜測,反倒要被治一個污蔑?
哪還有天理昭昭?
但陳平安依舊徐徐道:“兒臣倒是有些證據,想請陛下過目。”
老劉聞言,拿出幾張紙頁,李公公下臺接過,交于乾帝。
乾帝看了看,是一段簡短賬冊,頓時有些疑惑。
三皇子此時幾乎心跳驟停。
陳平安不等問起,便解釋道:“這是白晶河畔,鴛鴦樓的賬冊之中的一部分。”
“各位應該知道,鴛鴦樓雖是青樓,但其背后的掌管者,正是當朝三皇子,陳亮,而這份賬冊上所寫的,正是在臣被狀告之前,鴛鴦樓的一筆交易。”
“說起來倒是也挺巧的,那交易的另一方,便是此次狀告臣的三十余戶掌柜!”
陳平安聲音洪亮,宛如驚雷般在人堆中炸響!
“三皇子?!”
“難道是三皇子在污蔑大皇子?!”
周遭頓時群聲沸騰。
皇子之間的明爭暗斗從不新鮮,但這般赤裸裸擺在天下的,還是頭一遭!
乾帝瞇起眼睛,遞給陳亮問道:“他說的可是實情?”
陳亮頓時面如火燒,尋常百姓或許不知,但能京城內高官富商,幾乎都知道陳亮與鴛鴦樓之間明面上的隱秘。
“父皇,不可聽他胡言亂語!隨手拿出幾張紙,便可證明是鴛鴦樓的賬冊?這種東西,隨便寫寫就能有!何以能當真!”
說著作勢要撕。
陳平安冷笑道:“三弟莫急嘛,要撕掉也無所謂,這個不過是拓印,我那里還有不少,足夠你撕個痛快。”
老劉會意,從馬車中又取下厚厚一疊,天女散花。
陳亮差點沒被這個操作氣得背過去。
陳平安適時補刀:“不過,三弟你這么著急毀滅證據,莫非是心虛了?”
“豈有此理!陳平安!你毫無辦法證明這些就是鴛鴦樓的賬本!若是再在臺下大放厥詞,污蔑三殿下,我一定上書一本,治你褻瀆皇族之罪!”
言國侯看不下去,出言道。
“言國侯幾日不見,還是一樣健碩啊。”
陳平安冷笑道:“這一次還是要為你看上的三皇子出頭嗎?”
“小兒!”
“肅靜!”
乾帝冷眉拍桌,“審案之時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再有喧嘩之人,拖下去,賜十重棍!”
場面這才被控制下來。
陳亮與言國侯皆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盯著陳平安。
他卻不疾不徐,緩緩笑道。
“言國侯想要袒護三皇子的心,我明白,可你大概弄錯了一件事情,我不是沒有證據的。”
陳平安一擺手。
“我曾得到消息,鴛鴦樓賬冊,一直被存放在三皇子家中,臥室床下的一個玉盒內。”
“若是陛下不信,此時派人前去搜尋,必然能夠得到原本的賬冊。”
“到那時,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不知道三皇子有沒有這個膽量,與我賭上一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