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突然手向南蠻國使團:“怒發(fā)沖冠憑欄處……”
這是岳飛的《滿江紅!》
他的聲音豪邁悲壯,直至念畢,滿朝百官還未回過神來。
這次陳平安不再中斷。
他抱起酒壺在大殿上,踉蹌的踱步。
時而悲切,時而放肆大笑。
這一秒還在思鄉(xiāng),下一秒?yún)s在抒發(fā)家國情懷。
他抱著酒壺在南蠻使團周圍轉(zhuǎn)圈,又跑到大殿中央手舞足蹈。
此刻滿朝文武沒人去指責(zé)他這種行為是對陛下的大不敬,他們沉浸在詩詞之中,無法自拔,跟隨著陳平安的情感。
一會兒高興,一會悲。
一時大笑,一時哭泣。
連南蠻使團也忘記了他是乾國皇子。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念到這句時,陳平安抬頭仰望。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他手指做劍,直指南蠻使團。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他又抱著周玄通大笑。
……
這一刻大殿變成了他一個人的舞臺。
乾帝身體前傾,呆呆的望著陳平安的身影,一時竟忘記了眨眼。
聞太師也呆了,忘記和陳平安的過節(jié),整個人沉浸到了詩詞之中。
大乾才子們隨著一首首詩有了一種處于云端的錯感。
二皇子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三皇子連連點頭。
群臣一言不發(fā),他們都忘記了。
曾經(jīng)大皇子只是個瞎眼。
指染貢女,辱罵當(dāng)前太師。
此刻在他們心中,此刻大皇子就是臨凡世間的仙人。
他就是詩仙!
他的詩超越了乾國,超越了陳景須,超越了這個時代!
連那蒙面女子望向陳平安的眼神也愈發(fā)明亮!
整個朝堂陷入了詭異的平靜,送詩的太監(jiān)立在原處,竟一時忘記將這詩句送到皇城公示牌。
只有抄錄詩句的刷刷作響聲,抄錄太監(jiān)一刻也不敢停下。
這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如此的精妙絕倫,是他們大乾的寶藏,更是大乾的驕傲,終將流傳千古。
“百首了嗎?”陳平安放下酒壺,滿身酒氣。
“啟稟殿下,早已過了百首!”抄錄太監(jiān)驚喜的答道,看向陳平安的眼神像是在看天上謫仙。
“好!”陳平安一步步走向陳景須:“陳老先生,告訴我,大乾和南蠻誰贏了?”
又一轉(zhuǎn)頭指著南蠻使團:“還有你們,告訴我,誰贏了!”
然說完后,陳平安便一頭栽倒在地上,臉上還帶著微笑。
周玄通和抄錄太監(jiān)急忙起身去扶起陳平安。
也就在這刻整座朝堂如大夢初醒。
乾帝深深呼出一口氣,才慢慢坐正。
聞太師以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看著陳平安。
其他兩位皇子皺著眉頭,乾國贏了!
陳平安贏了!
他不僅為大乾爭了臉面,還贏得了太子之位。
良久之后,陳景須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大乾陛下,陳景須,輸了!”
此話一出滿滿乾臣均歡呼雀躍。
“哼,這群人也真是好意思的。”國師見狀望著那群歡悅的乾國大臣和才子嘲諷道。
這吵鬧聲讓陳平安的酒,微微清醒了一絲,他背的這些詩不僅僅是為了讓眾人對他另眼相看,更多的是一種宣泄,宣泄孤身來此的惆悵。
他抬起頭望向唐一虎: “唐大才子,還有那位,別忘了剛剛你說過的話。”
唐一虎和那白衣聞言一陣尷尬。
此刻內(nèi)心也是悔恨萬分,為何自己偏要多嘴?
搞得現(xiàn)在下不來臺。
隨著陳景須的認輸,這場賭宴終是拉下帷幕。
乾帝起身看著南蠻國師,那眼神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陛下,此事我會即刻聯(lián)系我南蠻皇帝,請他早做好準備。”
“不急,國師可在我乾國多逗留一段時間,好好領(lǐng)略我大乾山河風(fēng)采!”乾帝說完,徑直轉(zhuǎn)身離開。
退出大殿后,他斥退了下人,想到剛剛那一幕,嘴角微微翹起,今日實在是令他舒暢啊!
殿上,陳平安被周玄通帶走了,宴席也散的差不多了。
唯獨二皇子和三皇子兩人相視一對。
“皇兄,聊聊?”三皇子叫住二皇子。
“哼,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難道太子之位對皇兄而言,也沒什么好聊的嘛?”
“你什么意思?”
“陳平安為父皇取下了這次賭宴,父皇早就有言在先,若是誰能為他贏得南蠻,那個人就是東宮太子!”
“你的意思是?”
“聯(lián)手!做掉陳平安,總之不能讓他登上太子之位!”
三皇子狠聲道。
“哼,好!”二皇子答應(yīng)得非常爽快。
然皇城外的乾國讀書人,還未知這場賭宴的勝負。
隨著抄錄太監(jiān)的到來,同時宣布了一聲:“三賭協(xié)議正式結(jié)束,獲勝方乾國!”
“什么?我們乾國贏了?”
“可剛剛的公式牌上很明顯是陳老先生占優(yōu)啊!”
“就連號稱對王的唐一虎和天書院夫子都輸了!”
“還有誰能贏過陳景須老前輩?”
那送詩太監(jiān)聞言便開口道。
“大皇子天縱之才,乃謫仙下凡,乾國危難之時,挺身而出,詩敗陳景須,揚我大乾國威!”
人群寂靜。
站在眾人之前的,是京城白馬書院的長徒,岳海。
聽到這話頓時不由得大笑出聲:“大皇子?怎可能會如此?”
“這次賭賽的對手,何人不是天下鼎鼎有名的大儒之輩!大皇子眼瞎意亂,就憑他,也能贏過?”
有了岳海出頭,一眾讀書人不由紛紛質(zhì)疑。
“對啊!岳師兄三歲知書畫,五歲通百家,十六歲便高中舉人!年紀輕輕就被定為下一任白馬書院院長最有可能的傳人,他說的話如何會有錯?那大皇子目不識丁,也能贏了那些大儒?”
“不錯!此事定有古怪!說不得便是暗箱操作!”
“大皇子眼盲多年,就算這些日子奮勇讀書,也不過是初入門徑罷了!怎會有如此能耐?”
眼看眾人被自己的話語調(diào)動,岳海冷笑一聲,攥起短胖手指抱拳,假意自謙道:“承蒙各位信任,我岳海也算是儒者中小有名氣之人,這般詩文之戰(zhàn),便是我家老師都沒有參與資格。”
“那大皇子又有何能耐?不過是借了身份的便利,想要糊弄我等罷了!”
“此等行徑,簡直丟進了我輩讀書人的臉!”
“岳師兄說得對!”
“正是此理!”
眼看下方呼聲一浪高一浪,那小太監(jiān)冷眼旁觀,只是對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腐儒冷笑一聲。
“大皇子剛剛在朝堂之上斗酒詩百篇,那是陛下和百官親眼所見,你莫不是在說陛下徇私!”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一頂大帽子扣上,岳海頓時失措。
小太監(jiān)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坐井觀天的玩意,孰真孰假,一看便知,來,貼出去!”
手下會意,將陳平安的詩文貼在墻上。
一眾讀書人原本毫無興趣,但前面的人卻猛地愣住,嘴中呢喃。
“醉里挑燈……這是大皇子的詩?!”
“什么?你讓開點,我看看!”
“在天……大皇子竟是如此深藏不漏!”
“這真是大皇子所寫?”
“好詩啊,好詩!”
“真乃天人也!”
一首接一首看下去,一眾讀書人的面色便從先前的不屑一顧,轉(zhuǎn)而敬重,最后欽佩不已。
看他們這般作態(tài),站在后方的岳海也不由得擠上前來。
在讀完陳平安的詩后,整個人呆若木雞,怎么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身后有人戲謔捅了捅他腰間。
“岳師兄,你覺得自比大皇子如何?”
岳海沉默了許久,而后頹然低頭。
“我不如大皇子遠矣。”
“是我坐井觀天了,大皇子才是真正的……”
“詩仙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