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話都指向一個人——陳長歌。

她斂眉退了一步，徑直跪下，如實道來，“兒臣擔心柳妃身體，故而攙扶著柳妃，可柳妃去向卻不是臥室，反而忽然崴腳跌落，兒臣并不知發生了什么。”

“且若是兒臣推手，那柳妃現在可該在一個臺階之下，如何能抓住兒臣的手不放？”這話就差直接說是柳妃自導自演了。

陳長歌雖不說文明朝野，但朝堂上下亦聽過她的事跡，皆知她是一個多才多藝公正憐憫之人，斷不會做這般下作之事。

旭帝眼眸深邃，不知信了沒信。

柳妃擔心敗露，做出一副凄慘模樣，匍在旭帝腳邊，抓著他的衣角，“皇上明鑒，我怎么會親手害死自己的孩子呢？”

聞言趕來的君慎衍毫不猶豫在旭帝跟前跪下，發了毒誓，“兒臣發誓，長歌絕非陷害柳妃之人，如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這般毒誓都發了出來，旭帝神色一震，越發糾結。

陳長歌街上他的話，有理有據地分析，“皇上，柳妃懷孕，本是后宮同慶的喜事，兒臣何苦費盡心機害她，柳妃的孩子沒了，兒臣又哪有半點好處。”

“更何況，本就是柳妃與兒臣獨處，就算是個傻子也不會挑這種時間下手，徒增不明不白。”她思路清晰，語句有力。

旭帝在皇位坐了這么久，識人眼力還是有，看出二人齊心，又實在是心疼柳妃，默了片刻，看向柳妃，“愛妃，你可確定是親王妃推了你？”

柳妃一怔，沒想到這種在她看來板上釘釘的事還有回旋余地，心道不妙，但至少解決了假孕之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次就先放過陳長歌一馬，日后定要她好看。

她藏住眼底狠毒，做作地擦著眼下并不存在的淚珠，略顯慌張地，“方才太過慌亂，也可能是臣妾一時腳滑，才……”

聽她改口，旭帝眼色微沉，視線在三人之間來回打量。

這片刻的猶豫，讓君慎衍誤以為他還要追究陳長歌，抱拳一字一句懇切道，“若皇上質疑懲罰長歌，便連兒臣也一起罰吧。”

他一腔真心，看得周遭人無不動容，陳長歌更是眼眶微微濕潤，朝他投去多情一眼。

都說到這份上，旭帝也不再堅持，點頭默認這是一場意外，看著柳妃身下那攤血跡，仿佛蒼老十多歲。

到他這個年紀，老來得子是最大的喜事，沒想到卻空歡喜一場。

陳長歌不忍打擊，感謝皇恩。

柳妃仍一臉哭啼，好不委屈。

旭帝到底心軟，親手扶了她起來，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滴，溫聲道，“柳妃不必傷心，既是如此，朕也不勉強。”

“臣妾……臣妾……”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本想著借這個機會替君陽羨求個情，讓皇上把他調回來，現在是全無機會了。

似乎看出她所想，旭帝主動道，“此事也是朕的疏忽，作為補償，朕便擬旨，準許老三五年后回京。”

五年后，總比終身不得回京好。

柳妃擦著眼淚道謝。

陳長歌與君懾衍對視，交換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

等人散后，陳長歌才起身，半靠在君懾衍的身上，與他探討，“你說柳妃會不會殺個回馬槍？”

“回馬槍？”他冷笑一聲，“她既瞞過假孕的事，又幫了君陽羨，可謂一石二鳥，若是再貪心，可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陳長歌笑瞇瞇地望著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在他無奈神色中接話，“人心不足蛇吞象，柳妃不是個容易滿足的人，還是小心些。”

君慎衍反手攬過她的腰身，湊到她耳邊低聲道，“還是先小心小心你自己，這次這么冒險，若是我不在呢？若是你說不清呢？”

盡管現在看似平穩解決，但說不定已在旭帝心中埋下禍根。

“你當然會在啊，難道你會離開我嗎？”對著君慎衍撒嬌瞞天過海，陳長歌已經越發熟練，嘟嘴故意裝作傷心，“還說什么要陪我一生一世呢，這就開始埋怨我了。”

啊？

他哪句話埋怨她了！

那不是擔心她嗎？

拿這個小祖宗一點辦法都沒有，君慎衍哄著她回府。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宴會才過三天，宮中便傳出皇后病危的消息，太醫們束手無策，宮女們急得團團轉，萬般無奈下想到陳長歌。

她一手了得的醫術，說不定能力挽狂瀾。

恰巧陳長歌在聽到皇后病重后主動請纓，跟著君慎衍趕到皇宮。

男人一貫地沉默寡言，但她卻在他的緊抿的唇中察覺到他的緊張與擔憂。

“放心，這不是還有我嗎？我妙手回春，一定給你救回來。”為了逗他開心，陳長歌故作夸張地說道。

君慎衍看她一眼，滿是疲憊，卻還配合地抬了抬嘴角，

陳長歌見狀愈發心疼，握住他的手，摩挲著他的手背，給予無聲安慰和力量。

見到皇后時，陳長歌不由訝然。

在皇宮里，極少見到如此形容憔悴的病人，皇后已經消瘦得脫了相，眼窩深陷，眼下青黑，散發著病入膏肓四個字。

陳長歌一陣心疼，擔心地看向君慎衍，后者還十分堅強鎮定，握著皇后的手，“母后，放心，長歌醫術很厲害，肯定能治好您。”

可皇后已經說不出話來，嘴巴開開合合，最終化為一個艱難的笑。

屏退眾人，包括君慎衍，她也狠了心趕到外殿，自己則留了幾個順眼的太醫打下手。

眼見著從天邊泛白到暮色四合，屋內點起油燈，陳長歌還沒有出來。

君慎衍逐漸著急，不顧她的叮囑，偷偷溜進去，一眼便看到席地而眠的陳長歌，太醫們輪流熬著藥。

看來陳長歌是在等的途中昏睡過去。

他輕手輕腳地將她抱在懷里，讓她睡得更舒服些，太醫們動作更輕，無聲地穿梭著。

皇后也已經睡著，不過臉色好了些許，君慎衍稍微安心。

陳長歌在半夜驚醒，手一撐，便感受到一股溫暖。

她抬頭，對上君慎衍惺忪的睡眼，安慰地在他唇邊落下一吻，便迅速起身去查看皇后狀況，診脈后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