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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狗女

“那姓趙的愿意給多少錢?”

張鐵山問。

“……”

對面的馬臉漢子眼睛微瞇,沉默著張開手掌。

“50大洋?放他娘的狗屁!”

“哐”的一聲,張鐵生把酒碗朝桌上一摔:“那姓趙的還有臉說自己是什么宦官之家!”

“他家祖祖輩輩都在伺候皇帝老兒,就單說把那些封賞從指縫里漏點出來就夠咱倆吃喝不愁了,現在只愿意給50大洋?糊弄鬼呢!”

說著,他手掌往下一撈,拽起一名孩童腦袋就按在桌面“來來來,你自己瞧瞧這啥檔次的好貨,唇紅齒白,眉間繞著一口靈氣,一看就是天資聰慧的讀書種子,他只給50大洋!?”

“我打斷腿扔街上討飯都不只這點子兒!”

那孩童懼怕萬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但不敢發出聲,白皙的左臉上通紅的巴掌印想來就是教訓。

“……”

褚青石站在桌旁默不作聲,看摔了酒碗,又給摻了一碗。

還好當時理智,沒有往租界跑,不然……

這三角眼的馬臉漢子叫鐘慶,生得干瘦,與那張鐵生是師兄弟,兩人在進城前分開。

現在看來,一前一后,怕是先一步進城去踩點了!

這次導致自己一開始把他給遺漏了。

唉……碼頭的腳夫大多窮苦,在寸土寸金的上海碼頭租賃不起房子,基本都是拖家帶口在附近搭個窩棚將就。

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碼頭的孩童醒事得早,平日里靠鄰里工友互幫互助也沒出過岔子過得安穩。

沒想到這兩人打的這個主意。

張鐵生在前端雜耍賣藝博人眼球,鐘慶則趁亂物色目標,迷暈小孩帶走,好懸沒給他們成事……

畢竟戲班都具有流動性,基本上都是打一槍換個地,放到交通不發達的時代孩子丟了,基本就沒指望找回了。

這兩畜生不僅賺得盆滿缽滿,居然還直到現在都安然無事,沒被官府捉了去砍頭。

“想不到那王管事無意間還干了件好事……”

褚青石杵在原地像個木樁,一動不動,盡量不引起兩人的注意。

“你也知道,常州那地界有點邪乎,三天兩頭鬧饑荒,再加著這世道兵荒馬亂的,尋常人家別說養孩子,給口吃的連老婆都能賣!”

“所以這價不就降下來嘛。”

“我當然知道,可咱不就為的這個來上海嘛,要賣不上價,那不就白來了!”

兩人就著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期間褚青石從未開口,一直等到兩人下了酒桌,倒在炕上鼾聲如雷才收拾了點殘羹剩飯倒進木桶,朝屋外走去。

因為原身不是被拐,而是主動加入,這讓兩人對褚青石的戒心很低,甚至平時讓其鞍前馬后的跑腿,權當戲班第三把手。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對原身的刻板印象。這二人覺得只要他的胞妹‘褚璇璣’還在這里,那褚青石就不可能跑!

“嘎吱——”

關上房門,將一口冷冽的江風吸進胸膛,褚青石緩緩吐出郁結在心口的濁氣。

開什么玩笑!?自己堂堂穿越者,居然給人卑躬屈膝的,干起了倒酒的活計!

真是掉份兒。

但那是沒辦法的事,現在這具不僅未成年,還嚴重營養不良。

別說做什么了,就是出了這個院、離了這倆人販子,就得餓死。

畢竟這年頭連躺大街上要飯都得先拜山頭……敢在別人的地盤討飯被打死都是活該。

”唉…”嘆息一聲,褚青石提木桶和煤燈往馬廄摸去。

雖然目前處境艱難,但只要活下去就有機會!前世自己早就在酒杯交錯間學會了虛與委蛇,變得處事圓滑,這點困難還不至于被難倒。

再難,還能難過……

——嘭!

馬廄距離廂房的位置不遠,不過是幾個來回的路程,但褚青石想得太過專注,以至于撞上墻都沒能反應。

正當揉著額頭“斯哈、斯哈…”時,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緩緩亮起了幾雙眼睛。

褚青石提著煤油燈的手晃過,不由得駭了一跳,好幾只腦袋,對應雙數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

“那…那個,吃了嘛?”

馬廄里栓的不是馬,而是板車,以及板車上載著的鐵籠。

“石頭哥您來了,今天可擔心死我了。”

“還好您吉人自有天相,我當時就說你肯定能熬過去的。”

“就是,就是。”

關在鐵籠里的乞兒腆著臉一個個笑著,只是有幾分真就不知道了。

別以為小孩不懂人情世故,只要有人,到哪兒都是個小社會,更別提這些處境艱苦的乞兒了,察言觀色、看人下碟樣樣都會。

褚青石剛醒那會兒才聽見他們罵自己呢,說他的心腸都是黑的,遲早要下十八層地獄。

褚青石舉著燈,鐵籠逼仄的空間里塞滿了體型瘦弱的乞兒,仔細去看,有男有女,但都有一個明顯的特征那就是肢體殘缺。

有被挖了雙目,有人被打斷了兩腿,有人遍體膿瘡,少有人身體健全。

從他們的眼睛里,褚青石看到了羨慕、嫉妒以及怨恨。

他們羨慕自己四肢健全、能跑能跳,甚至能在鐘慶和張鐵生面前說上話。

如果是戲班是個金字塔,那這兩人就在頂尖,主動來投并且有把柄在的褚青石就是在第二層,已經不算人,是餓鬼的褚璇璣則沾褚青石的光,能排在第三層。

等到了最底下,才是他們這些不能帶來穩定收益、又沒人撫照的乞兒。

往日最大的“工作”就是被散出去,充當馬三和張鐵山的眼線,物色落單的小孩和出去完成定額的乞討。

不過現在世道不好,自個兒都沒得吃,乞兒的收入就大幅減少了。

常有人完不成定額遭到毒打。進上海城前已經被扔掉自生自滅了許多,現在籠里剩下的……都是殘缺得最厲害,最能討到錢的一批了。

迎著乞兒們期盼的眼神,褚青石慢慢把木桶放下,將藏懷里的酒碗放在手上擦了擦。

這舉動看呆了籠里的乞兒,以至于沒人開口周圍鴉雀無聲。

大家都知道褚青石落魄前是官府世家的公子,下意識認為他看不起自個兒,鄙夷他們幫張鐵生充當眼線拐賣孩童,所以一直都表面恭維討好,背后唾棄罵其清高……

但現在是要鬧哪一出,難不成想拉攏他們?

褚青石沒有開口解釋,只是把酒杯按排分好,再把木桶里的殘羹剩飯分配得公平些,體面些,看起來干凈些再遞過去。

他當知道原身不喜歡這些乞兒,但自己不同,自己是接受過九年教育的黨員,要是像原身那樣把木桶往籠里一丟,那實在侮辱作為人的尊嚴了。

而且,如果撒手不管的話,殘缺得厲害的乞兒,肯定搶不過肢體稍微健全的。要知道如果沒乞到食物的話,他們一天可就指望這一頓。

“謝謝石頭哥。”

“石頭哥你真好。”

在一聲感謝里,褚青石拾起木桶,轉身就走。

即使想幫助這些乞兒,也不能一下對他們太好,他們太早面對這操蛋的世道,在大染缸里已經不再單純了。

要是一下對他們太好,指不定還要蹬鼻子上臉,認為你軟弱可欺。

“等等。”

正褚青石心底嘆氣時,鐵籠縫隙中再伸出一只手掌,叫住了他。

覆有黑毛,粗看像是狗爪,但五指根根分明,關節一個不少。

“……”

褚青石回過頭,看清的瞬間瞳孔驟然微縮。

那是一個渾身散發惡臭的漆黑人影,但她的聲音卻極其清脆悅耳,好似清泉。讓人不由得聯想出唇紅齒白的小女娃娃。

“你今天很奇怪,但你似乎忘了給我。”

“毛人”接著開口,甚至還歪頭打量著,用審視的目光掃過褚青石。

“沒……沒事,只是想起一些事。”

褚青石在懷里摸了摸,把自己留的那份遞了過去,腦子里全然被四個字占據——“采生折割”!

而且不止,為什么她腦袋邊會有一簇忽明忽暗的火苗,黑紅交雜,卻沒有散發出絲絲熱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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