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之奇諫假道(316)　僖公五年

導讀

國想再次向虞國借道攻打虢國。宮之奇識破了晉“假道滅虢”一箭雙雕的陰謀，力諫虞公，拒絕借道。他指出虞和虢是“輔車相依，唇亡齒寒”的關系，但愚昧昏聵的虞公迷信宗族關系和神靈保佑，對于宮之奇國家存亡在人不在神的諫言置若罔聞，使虞國最終滅亡。宮之奇深謀遠慮，他的諫言有理有據，透辟深刻，表現了賢臣的風范。

晉侯復假道于虞以伐虢(317)。宮之奇諫曰：“虢，虞之表也(318)；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319)，寇不可玩(320)，一之為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321)，唇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

公曰(322)：“晉，吾宗也(323)，豈害我哉？”對曰：“大伯、虞仲(324)，大王之昭也(325)，大伯不從，是以不嗣(326)。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為文王卿士(327)，勛在王室，藏于盟府(328)。將虢是滅(329)，何愛于虞？且虞能親于桓、莊乎(330)？其愛之也？桓、莊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逼乎(331)？親以寵逼(332)，猶尚害之，況以國乎？”

公曰：“吾享祀豐潔(333)，神必據我(334)。”對曰：“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335)。故《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336)。’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337)。’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繄物(338)。’如是，則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339)，將在德矣。若晉取虞，而明德以薦馨香，神其吐之乎(340)？”

弗聽，許晉使。宮之奇以其族行(341)，曰：“虞不臘矣(342)。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343)。”冬，晉滅虢。師還，館于虞(344)，遂襲虞，滅之。執虞公(345)。

譯文

晉侯再次向虞國借路進攻虢國。宮之奇勸阻虞公說：“虢國，是虞國的屏障；虢國滅亡，虞國必定跟著滅亡。晉國的貪心不能開啟，對待外國軍隊不能放松警惕。借路一次已經很過分了，怎么可以再借一次呢？俗話說‘面頰和牙床互相依靠，嘴唇沒有了牙齒就會受寒’，說的就是虞國和虢國這種情況吧。”

虞公說：“晉國與我同宗，難道會傷害我嗎？”宮之奇回答說：“太伯、虞仲，是太王的兒子。太伯沒有跟隨在太王身邊，因此沒有繼承王位。虢仲、虢叔，是王季的兒子，擔任過文王的卿士，為周王室立下了功勛，因功受勛的典策，至今還藏在盟府里。晉國打算把虢國消滅，對虞國又有什么愛惜的呢？況且虞國能比桓叔和莊伯跟晉國的關系更親近嗎？它愛惜桓叔、莊伯嗎？桓叔、莊伯的后人有什么罪過卻被殺了，不就是因為構成了威脅嗎？親族因為爭寵奪勢互相威逼，尚且還殺害了他們，何況其他國家呢？”

虞公說：“我祭祀的貢品豐盛清潔，神明必定保佑我。”宮之奇回答說：“臣聽說，鬼神不是只親近哪一個人，只保佑有德行的人。所以《周書》說：‘上天對人沒有親疏的不同，只輔佐有德行的人。’又說：‘祭祀的黍稷等貢品本身不香，只有品德高尚的人獻來的才是馨香的。’又說：‘百姓不用改變祭祀的貢品，只有有德行的人的貢品才是真正的祭品。’像這樣說來，那么沒有德行，百姓就不和睦，神明就不會來享用祭品。神明依托的，就在德行了。如果晉國吞并了虞國，發揚美德來奉獻馨香的祭品，神明難道會吐棄而不享用嗎？”

虞公不聽勸諫，答應了晉國使者的要求。宮之奇率領他的族人逃走，說：“虞國不能舉行年終的臘祭了。晉國在這次軍事行動中會滅掉虞國，用不著再調動軍隊了。”冬季，晉國滅掉了虢國。晉軍回來，駐扎在虞國，于是乘機襲擊虞國，滅亡了它。俘虜了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