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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輔國用事 張后 程元振附

唐肅宗至德元載,張良娣性巧慧,能得上意,從上來朔方。時從兵單寡,良娣每寢,常居上前。上曰:“御寇非婦人所能?!绷兼吩唬骸吧n猝之際,妾以身當之,殿下可從后逸去?!敝领`武,產子,三日起,縫戰士衣。上止之,對曰:“此非妾自養之時?!鄙弦允且鎽z之。

肅宗即位于靈武,遣使召李泌于潁陽,謁見,大喜,時事皆咨之。上以建寧王倓為天下兵馬元帥,李泌勸上用廣平王俶,倓聞而謝之。事見《安史之亂》。

上皇賜張良娣七寶鞍,李泌言于上曰:“今四海分崩,當以儉約示人,良娣不宜乘此。請撤其珠玉付庫吏,以俟有戰功者賞之?!绷兼纷蚤w中言曰:“鄰里之舊,何至如是?”上曰:“先生為社稷計也?!卞崦分?。建寧王倓泣于廊下,聲聞于上。上驚,召問之,對曰:“臣比憂禍亂未已,今陛下從諫如流,不日當見陛下迎上皇還長安,是以喜極而悲耳?!绷兼酚墒菒好诩皞劇I嫌种^泌曰:“良娣祖母,昭成太后之妹也,上皇所念。朕欲使正位中宮以慰上皇心,何如?”對曰:“陛下在靈武,以群臣望尺寸之功,故踐大位,非私己也。至于家事,宜待上皇之命,不過晚歲月之間耳。”上從之。

時張良娣與李輔國相表里,皆惡泌。建寧王倓謂泌曰:“先生舉倓于上,得展臣子之效,無以報德,請為先生除害?!泵谠唬骸昂我??”倓以良娣為言。泌曰:“此非人子所言,愿王姑置之,勿以為先?!眰劜粡?。

二載春正月,上從容謂李泌曰:“廣平為元帥逾年,今欲命建寧專征,又恐勢分。立廣平為太子,何如?”對曰:“臣固嘗言之矣,戎事交切,須即區處,至于家事,當俟上皇。不然,后代何以辨陛下靈武即位之意邪?此必有人欲令臣與廣平有隙耳,臣請以語廣平,廣平亦必未敢當?!泵诔?,以告廣平王俶,俶曰:“此先生深知其心,欲曲成其美也。”乃入,固辭,曰:“陛下猶未奉晨昏,臣何心敢當儲副?愿俟上皇還宮,臣之幸也。”上賞慰之。

李輔國本飛龍小兒,粗閑書計,給事太子宮,上委信之。輔國外恭謹寡言而內狡險,見張良娣有寵,陰附會之,與相表里。建寧王倓數于上前詆訐二人罪惡,二人譖之于上曰:“倓恨不得為元帥,謀害廣平王?!鄙吓?,賜倓死。于是廣平王俶及李泌皆內懼。俶謀去輔國及良娣,泌曰:“不可,王不見建寧之禍乎?”俶曰:“竊為先生憂之?!泵谠唬骸懊谂c主上有約矣。俟平京師,則去還山,庶免于患。”俶曰:“先生去,則俶益危矣?!泵谠唬骸巴醯M人子之孝。良娣婦人,王委曲順之,亦何能為?”

上嘗就泌飲酒,同榻而寢。而李輔國請取契鑰付泌,泌請使輔國掌之,上許之。泌曰:“臣今報德足矣,復為閑人,何樂如之!”上曰:“朕與先生累年同憂患,今方相同娛樂,奈何遽欲去乎?”泌曰:“臣有五不可留,愿陛下聽臣去,免臣于死?!鄙显唬骸昂沃^也?”對曰:“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寵臣太深,臣功太高,跡太奇,此其所以不可留也?!鄙显唬骸扒颐咭?,異日議之?!睂υ唬骸氨菹陆窬统奸脚P,猶不得請,況異日香案之前乎?陛下不聽臣去,是殺臣也。”上曰:“不意卿疑朕如此,豈有如朕而辦殺卿邪?是直以朕為句踐也!”對曰:“陛下不辦殺臣,故臣求歸;若其既辦,臣安敢復言?且殺臣者,非陛下也,乃‘五不可’也。陛下向日待臣如此,臣于事猶有不敢言者,況天下既安,臣敢言乎?”

上良久曰:“卿以朕不從卿北伐之謀乎?”對曰:“非也,所不敢言者,乃建寧耳?!鄙显唬骸敖▽?,朕之愛子,性英果,艱難時有功,朕豈不知之?但因此為小人所教,欲害其兄,圖繼嗣,朕以社稷大計,不得已而除之,卿不細知其故邪?”對曰:“若有此心,廣平當怨之,廣平每與臣言其冤,輒流涕嗚咽。臣今必辭陛下去,始敢言之耳?!鄙显唬骸扒L夜捫廣平,意欲加害?!睂υ唬骸按私猿鲎嬋酥冢M有建寧之孝友聰明,肯為此乎?且陛下昔欲用建寧為元帥,臣請用廣平。建寧若有此心,當深憾于臣,而以臣為忠,益相親善,陛下以此可察其心矣?!鄙夏似略唬骸跋壬允且病<韧痪?,朕不欲聞之。”

泌曰:“臣所以言之者,非咎既往,乃欲陛下慎將來耳。昔天后有四子,長曰太子弘,天后方圖稱制,惡其聰明,鴆殺之,立次子雍王賢。賢內憂懼,作《黃臺瓜辭》,冀以感悟天后。天后不聽,賢卒死于黔中。其辭曰:‘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為可,四摘抱蔓歸?!癖菹乱岩徽?,慎無再摘?!鄙香等辉唬骸鞍灿惺窃眨壳滗浭寝o,朕當書紳?!睂υ唬骸氨菹碌R之于心,何必形于外也?”是時廣平王有大功,良娣忌之,潛構流言,故泌言及之。泌復固請歸山,上曰:“俟將發此議之。”冬十月,李泌歸衡山。

乾元元年春二月癸卯朔,以殿中監李輔國兼太仆卿。輔國依附張淑妃,判元帥府行軍司馬,勢傾朝野。三月戊寅,立張淑妃為皇后。

張后生興王佋,才數歲,欲以為嗣。上疑未決,從容謂考功郎中知制誥李揆曰:“成王長,且有功,朕欲立為太子,卿意何如?”揆再拜賀曰:“此社稷之福,臣不勝大慶?!鄙舷?,曰:“朕意決矣?!备?,立成王俶為皇太子。揆,玄道之玄孫也。

二年春二月壬子,月食,既。先是,百官請加皇后尊號曰輔圣,上以問中書舍人李揆,對曰:“自古皇后無尊號,惟韋后有之,豈足為法?”上驚曰:“庸人幾誤我?!睍率常滤鞂嫛:笈c李輔國相表里,橫于禁中,干豫政事,請托無窮,上頗不悅,而無如之何。

太子詹事李輔國,自上在靈武,判元帥行軍司馬事,侍直帷幄,宣傳詔命,四方文奏,寶印符契,晨夕軍號,一以委之。及還京師,專掌禁兵,常居內宅,制敕必經輔國押署,然后施行,宰相百司非時奏事,皆因輔國關白、承旨。常于銀臺門決天下事,事無大小,輔國口為制敕,寫付外施行,事畢聞奏。又置察事數十人,潛令于人間聽察細事,即行推按,有所追索,諸司無敢拒者。御史臺、大理寺重囚,或推斷未畢,輔國追詣銀臺,一時縱之。三司、府、縣鞫獄,皆先詣輔國咨稟,輕重隨意,稱制敕行之,莫敢違者?;鹿俨桓页馄涔?,皆謂之“五郎”。李揆,山東甲族,見輔國執子弟禮,謂之“五父”。

及李峴為相,于上前叩頭,論制敕皆應由中書出,具陳輔國專權亂政之狀,上感寤,賞其正直。輔國所行事,多所變更,罷其察事。輔國由是讓行軍司馬,請歸本官,上不許。夏四月壬寅,制:“比緣軍國務殷,或宣口敕處分。諸色取索及杖配囚徒,自今一切并停。如非正宣,并不得行。中外諸務,各歸有司。英武軍虞候及六軍諸使、諸司等,比來或因論競,懸自追攝,自今一切須經臺、府。如所由處斷不平,聽具狀奏聞。諸律令除十惡、殺人、奸、盜、造偽外,馀煩冗一切刪除,仍委中書、門下與法官詳定聞奏。”輔國由是忌峴。

鳳翔馬坊押官為劫,天興尉謝夷甫捕殺之。其妻訟冤。李輔國素出飛龍廄,敕監察御史孫鎣鞫之,無冤。又使御史中丞崔伯陽、刑部侍郎李曄、大理卿權獻鞫之,與鎣同。妻猶不服,又使侍御史太平毛若虛鞫之,若虛傾巧士,希輔國意,歸罪夷甫。伯陽怒,召若虛詰責,欲劾奏之。若虛先自歸于上,上匿若虛于簾下。伯陽尋至,言若虛附會中人,鞫獄不直。上怒,叱出之。伯陽貶高要尉,獻貶桂陽尉,曄與鳳翔尹嚴向皆貶嶺下尉,鎣除名,長流播州。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李峴奏伯陽等無罪,責之太重,上以為朋黨,五月辛巳,貶峴蜀州刺史。右散騎常侍韓擇木入對,上謂之曰:“李峴欲專權,今貶蜀州,朕自覺用法太寬。”對曰:“李峴言直,非專權。陛下寬之,祗益圣德耳?!比籼搶こ分胸?,威振朝廷。

上元元年夏六月甲申,興王佋薨。佋,張后長子也,幼曰定王侗。張后以故數欲危太子,太子常以恭遜取容。會佋薨,侗尚幼,太子位遂定。

上皇愛興慶宮,自蜀歸,即居之。上時自夾城往起居,上皇亦間至大明宮。左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內侍監高力士久侍衛上皇。上又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內侍王承恩、魏悅及梨園弟子常娛侍左右。上皇多御長慶樓,父老過者往往瞻拜,呼萬歲,上皇常于樓下置酒食賜之,又嘗召將軍郭英乂等上樓賜宴。有劍南奏事官過樓下拜舞,上皇命玉真公主、如仙媛為之作主人。李輔國素微賤,雖暴貴用事,上皇左右皆輕之。輔國意恨,且欲立奇功以固其寵,乃言于上曰:“上皇居興慶宮,日與外人交通,陳玄禮、高力士謀不利于陛下。今六軍將士盡靈武勛臣,皆反仄不安,臣曉諭不能解,不敢不以聞?!鄙掀唬骸笆セ蚀热?,豈容有此?”對曰:“上皇固無此意,其如群小何?陛下為天下主,當為社稷大計,消亂于未萌,豈得徇匹夫之孝?且興慶宮與閭閻相參,垣墉淺露,非至尊所宜居。大內深嚴,奉迎居之,與彼何殊?又得杜絕小人熒惑圣聽。如此,上皇享萬歲之安,陛下有三朝之樂,庸何傷乎?”上不聽。興慶宮先有馬三百匹,輔國矯敕取之,才留十匹。上皇謂高力士曰:“吾兒為輔國所惑,不得終孝矣。”

輔國又令六軍將士,號哭叩頭,請迎上皇居西內,上泣不應。輔國懼。會上不豫,秋七月丁未,輔國矯稱上語,迎上皇游西內,至睿武門,輔國將射生五百騎,露刃遮道奏曰:“皇帝以興慶宮湫隘,迎上皇遷居大內?!鄙匣鼠@,幾墜。高力士曰:“李輔國何得無禮!”叱令下馬。輔國不得已而下。力士因宣上皇誥曰:“諸將士各好在!”將士皆納刃,再拜,呼萬歲。力士又叱輔國與己共執上皇馬鞚,侍衛如西內,居甘露殿。輔國帥眾而退,所留侍衛兵,才尪老數十人。陳玄禮、高力士及舊宮人皆不得留左右。上皇曰:“興慶宮,吾之王地,吾數以讓皇帝,皇帝不受。今日之徙,亦吾志也?!笔侨?,輔國與六軍大將素服見上,請罪。上又迫于諸將,乃勞之曰:“南宮、西內,亦復何殊?卿等恐小人熒惑,防微杜漸,以安社稷,何所懼也?”刑部尚書顏真卿首帥百寮上表,請問上皇起居,輔國惡之,奏貶蓬州長史。

丙辰,高力士流巫州,王承恩流播州、魏悅流溱州,陳玄禮勒致仕,置如仙媛于歸州,玉真公主出居玉真觀。上更選后宮百馀人,置西內,備灑掃。令萬安、咸宜二公主視服膳。四方所獻珍異,先薦上皇。然上皇日以不懌,因不茹葷,辟谷,浸以成疾。上初猶往問安,既而上亦有疾,但遣人起居。其后上稍悔寤,惡輔國,欲誅之,畏其握兵,竟猶豫不能決。

二年。初,李輔國與張后同謀,遷上皇于西內。是日端午,山人李唐見上,上方抱幼女,謂唐曰:“朕念之,卿勿怪也?!睂υ唬骸疤匣仕家姳菹?,計亦如陛下之念公主也?!鄙香黄?,然畏張后,尚不敢詣西內。

秋八月癸丑朔,加開府儀同三司李輔國兵部尚書。乙未,輔國赴上,宰相朝臣皆送之,御廚具饌,太常設樂。輔國驕縱日甚,求為宰相,上曰:“以卿之功,何官不可為,其如朝望未允何?”輔國乃諷仆射裴冕等使薦己。上密謂蕭華曰:“輔國求為宰相,若公卿表來,不得不與。”華出,問冕,曰:“初無此事,吾臂可斷,宰相不可得?!比A入言之,上大悅,輔國銜之。

建子月戊戌冬至,己亥,上朝上皇于西內。

寶應元年建辰月,李輔國以求宰相不得怨蕭華。庚午,以戶部侍郎元載為京兆尹。載詣輔國固辭,輔國識其意,壬寅,以司農卿陶銳為京兆尹。輔國言蕭華專權,請罷其相,上不許。輔國固請不已,乃從之,仍引元載代華。戊申,華罷為禮部尚書,以載同平章事,領度支、轉運使如故。

建巳月甲寅,上皇崩于神龍殿,年七十八。乙卯,遷坐于太極殿。上以寢疾,發哀于內殿,群臣發哀于太極殿。蕃官剺面割耳者四百馀人。丙辰,命苗晉卿攝冢宰。上自仲春寢疾,聞上皇登遐,哀慕,疾轉劇,乃命太子監國。甲子,制改元,復以建寅為正月,月數皆如其舊,赦天下。

初,張后與李輔國相表里,專權用事,晚年,更有隙。內射生使三原程元振黨于輔國。上疾篤,后召太子謂曰:“李輔國久典禁兵,制敕皆從之出,擅逼遷圣皇,其罪甚大,所忌者吾與太子。今主上彌留,輔國陰與程元振謀作亂,不可不誅?!碧悠唬骸氨菹录采跷#私员菹聞着f之臣,一旦不告而誅之,必致震驚,恐不能堪也。”后曰:“然則太子姑歸,吾更徐思之。”太子出,后召越王係謂曰:“太子仁弱,不能誅賊臣,汝能之乎?”對曰:“能?!眰S乃命內謁者監段恒俊選宦官有勇力者二百馀人,授甲于長生殿后。乙丑,后以上命召太子。元振知其謀,密告輔國,伏兵于陵霄門以俟之。

太子至,以難告。太子曰:“必無是事,主上疾亟召我,我豈可畏死而不赴乎?”元振曰:“社稷事大,太子必不可入?!蹦艘员吞佑陲w龍廄,且以甲兵守之。是夜,輔國、元振勒兵三殿,收捕越王係、段恒俊及知內侍省事朱光輝等百馀人,系之。以太子之命遷后于別殿。時上在長生殿,使者逼后下殿,并左右數十人幽于后宮,宦官宮人皆驚駭逃散。丁卯,上崩,輔國等殺后并係及兗王僴。是日,輔國始引太子素服于九仙門與宰相相見,敘上皇晏駕,拜哭,始行監國之令。戊辰,發大行皇帝喪于兩儀殿,宣遺詔。己巳,代宗即位。高力士遇赦還,至朗州,聞上皇崩,號慟,嘔血而卒。

李輔國恃功益橫,明謂上曰:“大家但居禁中,外事聽老奴處分?!鄙蟽炔荒芷?,以其方握禁兵,外尊禮之。乙亥,號輔國為尚父而不名,事無大小皆咨之,群臣出入皆先詣,輔國亦晏然處之。以內飛龍廄副使程元振為左監門衛將軍。知內侍省事朱光輝及內常侍啖庭瑤、山人李唐等二十馀人皆流黔中。

夏五月,以李輔國為司空兼中書令。壬辰,貶禮部尚書蕭華為峽州司馬,元載希李輔國意以罪誣之也。

飛龍副使程元振謀奪李輔國權,密言于上,請稍加裁制。六月己未,解輔國行軍司馬及兵部尚書,馀如故,以元振代判元帥行軍司馬,仍遷輔國出居外第。于是道路相賀。輔國始懼,上表遜位。辛酉,罷輔國兼中書令,進爵博陸王。輔國入謝,憤咽而言曰:“老奴事郎君不了,請歸地下事先帝!”上猶慰諭而遣之。秋九月乙未,加程元振驃騎大將軍兼內侍監。

上在東宮,以李輔國專橫,心甚不平,及嗣位,以輔國有殺張后之功,不欲顯誅之。冬十月壬戌夜,盜入其第,竊輔國之首及一臂而去。敕有司捕盜,遣中使存問其家,為刻木首葬之,仍贈太傅。

代宗廣德元年,驃騎大將軍、判元帥行軍司馬程元振專權自恣,人畏之甚于李輔國。諸將有大功者,元振皆疾忌欲害之。吐蕃入寇,元振不以時奏,致上狼狽出幸。上發詔征諸道兵,李光弼等皆忌元振居中,莫有至者。中外咸切齒而莫敢發言,太常博士柳伉上疏。語見《吐蕃入寇》。上以元振有保護功,十一月辛丑,削元振官爵,放歸田里。

十二月,程元振既得罪,歸三原。聞上還宮,衣婦人服,私入長安,復規任用,京兆府擒之以聞。

二年春正月壬寅,敕稱:“程元振變服潛行,將圖不軌,長流溱州。”上念元振之功,復令于江陵安置。

李輔國用事 張后 程元振附

唐肅宗至德元載(756),張良娣性情乖巧聰慧,能體察肅宗的心思,為肅宗所喜歡,跟隨著他到朔方。當時,隨從肅宗的部隊兵力少,每當就寢的時候,張良娣就睡在肅宗的前面。肅宗說:“抵擋盜寇,這不是婦女能勝任的。”張良娣說:“事情起于倉促之間時,我用身體把他們擋住,陛下就可以往后面跑出去。”到達靈武時,張良娣生了孩子,過了三天就起來為士兵補縫衣服。肅宗勸阻她,她回答說:“這不是賤妾自我將養的時候?!泵C宗因此更加喜歡她。

唐肅宗在靈武登基稱帝,派遣使者把李泌從潁陽召來,李泌進見時,肅宗大為高興,時政事務都向他征求意見。肅宗任命建寧王李倓為天下兵馬元帥,李泌勸肅宗改用廣平王李俶,李倓知道后,對李泌表示感謝。事見《安史之亂》。

上皇李隆基賜給張良娣七寶鞍,李泌對肅宗說:“現在天下分崩離析,應當向天下人顯示節儉,張良娣不應當乘坐這樣的馬鞍。請皇上讓人把鞍上的珠寶拆下來交給國庫的官員來保管,等有人立了戰功再賞給他。”良娣在小閣內沖著外面說:“大家是相鄰的鄉里,何至于這樣呢?”肅宗說:“先生是在為國家打算呀!”立即命令把鞍上珠玉拆了下來。建寧王李倓在殿廊下哭泣,聲音被皇帝聽見了。肅宗吃驚地叫他上來,問他,李倓回答說:“我近來在擔憂禍亂未能停止,現在陛下能這樣從諫如流,不久應當會見到陛下迎接上皇回到長安,因此才喜極而生悲罷了?!绷兼芬虼硕蘩蠲诤屠顐?。肅宗又對李泌說:“良娣的祖母,是昭成太后的妹妹,是上皇所懷念的人。我想讓良娣位居中宮當皇后來慰藉上皇的心情,你認為怎么樣?”李泌回答說:“陛下在靈武的時候,是因為臣下們渴望多少能建樹些功勞才登上皇位的,并不是為自己的私利來打算。至于陛下家里的事,應該等待上皇的命令,這也不過遲一年半載的時間而已?!泵C宗依從了他的話。

當時,張良娣與李輔國里外相應,都恨李泌。建寧王李倓對李泌說:“先生把我推薦給皇上,使我能夠效臣子之勞,我沒什么來報答您的恩德,請讓我為先生除掉禍害?!崩蠲趩枺骸爸傅氖鞘裁茨??”李倓提起張良娣的事。李泌說:“這不是做兒子所說的話,希望親王暫把這事放下,不要把它當作首要的事情對待?!崩顐劜淮饝?/p>

至德二載(757)春季正月,肅宗隨意地跟李泌談起:“廣平王當元帥已超過一年了,現在想命令建寧王專管征戰的事,又怕廣平王的權勢被削弱。立廣平王為太子,您認為怎么樣?”李泌回答說:“我原就曾經說過:戰爭的事情至關迫切,必須當時就做出決斷處理,至于陛下的家事,那就應當等候上皇的意旨。要不然,后世的人怎么能明白陛下在靈武登皇位的心意呢?這肯定是有人想使我和廣平王不和了,我請求讓我把這話跟廣平王說,廣平王也未必敢應承陛下的意旨?!崩蠲诔鋈グ衙C宗的意思告訴廣平王李俶,李俶說:“這是先生深深了解我的心愿,想委婉地成全我作為臣子的美德啊。”于是入朝堅決推辭,說:“陛下還未能對上皇奉行早晚問安的禮節,臣下哪有心思敢當太子呢?希望等到上皇回到長安的宮中,這是我作為臣子的幸運?!泵C宗稱贊和安慰了他。

李輔國本來是飛龍廄的廝役,因為粗通文字和計算,在太子宮中服侍,肅宗信任他。李輔國表面看起來恭謹而沉默寡言,但內心卻狡詐奸險,見到張良娣受寵幸,便暗中追隨她,與她里外相勾結。建寧王李倓屢次在肅宗面前數落他們倆的罪惡,他們倆就向肅宗進讒言說:“李倓因不能當元帥而心懷怨恨,謀害廣平王?!泵C宗發怒,便迫令李倓自殺而死。于是,廣平王李俶和李泌都心懷恐懼。李俶計劃除掉李輔國和張良娣,李泌說:“不行,大王沒見到建寧王的災禍嗎?”李俶說:“我心底里替先生擔心?!崩蠲谡f:“我跟皇上有約定,等收復京師就離開回衡山去,大抵能免于禍患。”李俶說:“先生離開了,那我就更危險了?!崩蠲谡f:“大王只要盡到做兒子的孝行,張良娣婦道人家,大王盡量順從她,她又能把你怎么樣?”

肅宗曾到李泌住處喝酒,跟他同床睡覺。李輔國請求把宮門的鑰匙和出入宮廷的憑證交給李泌,李泌則請求讓李輔國來掌握,肅宗答應了。李泌說:“現在我報答陛下的恩德已經夠了,想去再作個閑人,有什么快樂能比得上呢?”肅宗說:“我跟先生多年來同憂患,現在正要跟先生同享樂。為什么突然想離開呢?”李泌說:“我有五個不可留下來的原因,希望陛下讓我離開,免使我死去。”肅宗問:“這話怎么說呢?”李泌回答說:“我受陛下知遇太早,陛下對我任用太重,使我受寵太深,我的功勞太高,行跡過于奇特,這就是我之所以不能留下的原因?!泵C宗說:“還是睡覺吧,以后再說。”李泌說:“陛下現在到我的床上睡覺,尚且不答應我的請求,何況以后對著香案上朝的時候呢?陛下不讓我離開,這就等于殺我了?!泵C宗說:“想不到你對我會這么懷疑,哪里有像我這樣而會把你治罪殺掉的呢?這簡直把我當成勾踐了?!崩蠲谡f:“陛下不治我的罪殺我,所以我才請求回去;如果已經治罪了,我哪能再說這話呢?而且,要殺我的也不會是陛下,而是五個我不能留下的原因。陛下往日對我這樣信任,我對事情還有不敢說的,況且天下已經安定,我還敢講嗎?”

肅宗沉默了好久,說:“你是因我不聽從你北伐的謀略嗎?”回答說:“不是的。我所不敢講的,那是指建寧王的事?!泵C宗說:“建寧王是我所鐘愛的兒子,性情英勇果敢,時局艱難的時候他有功勞,我哪會不知道呢?只是因為他被小人唆使,想害他兄長,圖謀繼承皇位,我從國家大計出發,不得已而把他殺掉,你不很清楚其中的原因嗎?”李泌回答說:“如果建寧王有這樣的打算,廣平王應當恨他,但廣平王每次跟我談起建寧王的冤屈,就嗚咽流涕。我現在是肯定要向陛下告辭而離開,才敢說這事的?!泵C宗說:“他曾經夜里按住廣平王,圖謀加害?!崩蠲谡f:“這都是出于讒佞之人的口,哪有像建寧王那樣孝順友愛而聰明的人,肯干那種事的?況且陛下以前想用建寧王當元帥,我請求任命廣平王;如果建寧王有奪太子之位的心思,他應該很恨我,但他卻認為我忠心,而跟我更加親密友好,陛下從這一點,可以了解他的心意了?!泵C宗于是流淚說:“先生您講得對。已經過去的就別追究了,我不想聽了。”

李泌說:“我之所以講這些,不是要追究過去,而是希望陛下將來要慎重。從前,則天皇后有四個兒子,長子是太子李弘,則天皇后當時正要策劃稱帝,討厭他的聰明,用毒酒把他殺了,立次子雍王李賢為太子。李賢內心擔憂和害怕,作了一首《黃臺瓜辭》,想使則天皇后感悟。則天皇后不聽,李賢最終死在黔中。那首辭說:‘種瓜種在黃臺下,瓜兒熟了果繁茂。頭次摘瓜使瓜好,二次摘瓜使瓜少,三次摘瓜猶為可,四次摘瓜抱蔓還?!F在陛下已經摘了一次,千萬不要再摘了。”肅宗愕然地說:“哪有這事呢?您把這辭抄下來,我要把它寫在衣帶上?!崩蠲谡f:“陛下只要把它記在心里就行了,何必表露在外呢?”當時廣平王有大功,張良娣忌恨他,暗中制造謠言,所以李泌提及這事。李泌再次堅決請求回衡山,肅宗說:“等把這事交給臣下議論后再說吧?!倍臼?,李泌回到衡山。

乾元元年(758)春季二月癸卯這天是初一,以殿中監李輔國兼任太仆卿。李輔國依附張淑妃良娣,判元帥府行軍司馬,權傾朝野。三月戊寅(初六)這天,冊立張淑妃為皇后。

張皇后生了興王李佋,李佋剛剛才幾歲,張皇后想以他為皇位繼承人。肅宗猶疑未定,就試探著去問考功郎中、知制誥李揆道:“成王是長子,而且立有功勞,我想立他為太子,您覺得怎么樣?”李揆拜了兩拜表示慶賀說:“這是國家的福分,我禁不住要大為慶幸?!泵C宗很高興,說:“我的主意定了?!备ㄊ湃眨┻@天,冊立成王李俶為太子。李揆是李玄道的玄孫。

二年(759)春季二月壬子(十五日),發生了月食,屬于全食。在此之前,百官請求給皇后加封尊號,叫輔圣,肅宗拿這個事情去詢問中書舍人李揆,李揆回答說:“從古以來,皇后就沒有尊號,只有韋后有,這哪足以效法?”肅宗吃驚地說:“庸人幾乎誤了我?!闭糜龅皆率?,事情也就擱下來了。后來皇后跟李輔國內外勾結,橫行于宮廷內,干預國家的政治事務,不斷拿私事相托付,通關節,走門路,肅宗非常不高興,但又不能把她怎么樣。

太子詹事李輔國,自從肅宗在靈武時,他就擔任判元帥行軍司馬的職務,在皇帝左右奉侍值班,負責傳達皇帝的詔書命令,各地呈上來的奏折、皇帝的玉璽、朝廷各種辦事的符節憑證,早晚的軍隊口令,全都交給他掌握。等回到京師,又讓他單獨統領宮廷的衛戍部隊,所以他長期居住在宮廷里面,皇帝下發的文件一定要經李輔國簽字畫押后才能施行,宰相和朝廷各部門在規定的時間之外向皇帝報告請示,都要通過李輔國向皇帝稟告,而皇帝的意旨也要由他轉達。李輔國經常在銀臺門處理國家的事情,而事情無論大小,都由李輔國口授皇帝的詔命,寫好就發出去實行,事情辦完了再報告皇帝。他又設置偵探數十人,暗中命令他們在民間打探細枝末節的小事,打探到后馬上進行審訊,他索取的從犯或材料,各部門都沒人敢抵制。御史臺和大理寺收監的重大案件的罪犯,有的還沒審查完,李輔國便催促這些部門把罪犯送到銀臺門,一下子把他們放掉。御史臺、中書、門下這三個部門和府、縣審訊罪人都要先到李輔國處稟告并聽取意見,定罪輕重都隨他的意思,宣稱是皇帝的詔令讓人執行,沒人敢違反?;鹿俨桓抑焙羲墓巽?,都叫他為“五郎”。李揆出身于山東的世家大族,見到李輔國也以晚輩的身份向他行禮,稱他為“五父”。

到李峴為宰相時,在肅宗面前叩頭,談論詔書應由中書省擬制發出,還把李輔國專權亂政的情狀都告訴肅宗,肅宗被感動而醒悟,贊賞李峴正直。李輔國推行的事情大多予以改正,撤銷他設置的偵探。李輔國因此提出辭去行軍司馬的職務,仍只當原來的太子詹事,肅宗不同意。夏季四月壬寅這天,肅宗發布詔令:“一段時間以來,因軍事和國家的事務繁多,有時靠口頭發布詔令來處理問題。各種征調索取及對囚犯施以杖刑流配等,從現在起全部停止。如果不是通過正式途徑發布的詔令,全都不許實行。朝廷內外各種政務,分別歸各有關部門管理。衛戍部隊英武軍的虞候及北門六軍的各級頭領、各個部門,一段時間以來有的因為互相之間對問題有爭議而互不相讓,自定規矩來追索案犯。從今以后,這一切必須經御史臺和京兆府辦理,如果因為處理不公平,任隨人們通過申訴報告上來。所有法令條文,除有關十惡、殺人、奸污、強盜、冒充偽造罪的以外,其馀繁瑣多馀的全部刪掉,仍舊委派中書、門下兩省跟法律官員仔細制定條文報告上來。”李輔國因此而忌恨李峴。

鳳翔府管押馬坊的官員行劫,天興縣尉謝夷甫抓住并處死了他,他妻子上訴申冤。李輔國本出身飛龍廄,肅宗命監察御史孫鎣審理這件事,結果確認沒有冤情。又讓御史中丞崔伯陽、刑部侍郎李曄、大理寺卿權獻審理,審理結果與孫鎣的結論一樣。管押馬坊官員的妻子還是不服,又讓侍御史太平人毛若虛來審理,毛若虛是個投機取巧的小人,他迎合李輔國的意旨,認定謝夷甫有罪。崔伯陽惱火起來,叫毛若虛來責問,想上奏彈劾他。毛若虛預先跑到肅宗處認罪,肅宗讓他藏在殿中的簾子下。崔伯陽找過來,對肅宗說毛若虛附會內廷宦者,審理案件不公平。肅宗發怒,喝令崔伯陽出去。結果崔伯陽被貶為高要縣尉,權獻被貶為桂陽尉,李曄與鳳翔府尹嚴向都被貶為嶺南以南地方的縣尉,孫鎣被除名,永遠流放到播州。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李峴上奏說崔伯陽等人無罪,這樣的處罰太重,肅宗認為李峴與這些人結黨,五月辛巳(十六日),將李峴貶為蜀州刺史。右散騎常侍韓擇木被皇帝召入問話,肅宗說:“李峴想獨攬大權,現在把他貶到蜀州,我自己覺得執法還是太寬容了?!表n擇木回答說:“李峴講話直率,他不是獨攬大權。陛下寬容他,這只會增加陛下的仁德?!辈痪茫籼摫皇谟栌分胸┑穆殑?,威震朝廷。

上元元年(760)夏季六月甲申(二十六日)這天,興王李佋去世。李佋是張皇后的長子,幼子是定王李侗。張皇后因此屢次想危害太子,太子經常以恭敬遜讓的態度求得皇后歡心,到李佋去世,而李侗年紀還小,太子的地位才穩定下來。

上皇李隆基喜歡興慶宮這地方,從蜀地回京后就居住在那里,肅宗不時從夾城往興慶宮問候上皇的生活情況,上皇有時也到大明宮去。左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內侍監高力士長期侍衛上皇。肅宗又命令玉真公主、如仙媛、內侍王承恩、魏悅及宮中戲班優伶經常伴上皇娛樂,侍候在他身邊。上皇經常登上長慶樓,百姓耆老從那里經過的常常停下來瞻仰下拜,高呼萬歲,上皇也常常在長慶樓下擺設酒和食物賜給他們,還曾經召將軍郭英乂等上樓賜宴。有劍南道奏事官路過興慶樓時,在樓下施跪拜禮,上皇命令玉真公主、如仙媛代替自己出面做東招待。李輔國本來出身微賤,雖驟然貴幸掌權,但上皇身邊的人都看不起他。李輔國心中懷恨,而且又想立下奇功以鞏固皇帝對他的寵信,于是對肅宗說:“上皇住在興慶宮,每天跟外面的人來往接觸,陳玄禮、高力士圖謀損害陛下。現在,六軍的將士都是陛下在靈武登位時的有功之臣,他們都忐忑不安,不管我跟他們怎么說都不能使他們放心,這事我不敢不告訴陛下?!泵C宗流著淚說:“上皇仁慈,哪里會有這樣的事?”李輔國說:“上皇即使沒有這樣的打算,可他身邊那群小人呢?陛下為天下之主,應當為國家大事著想,把禍亂消弭于尚未萌發的時候,哪能恪守一般人的孝行呢?況且興慶宮與街坊巷陌相交錯,墻垣低矮,不適合最尊貴的人居住。皇宮中殿宇深嚴,恭迎上皇居住在這里,跟住在興慶宮又有什么不同呢?還可以杜絕小人迷惑上皇的視聽。像這樣,讓上皇能享受長久的安樂,而陛下又能得到每天三次向上皇請安的快慰,這有什么損害呢?”肅宗不答應李輔國的要求。興慶宮原有三百匹馬,李輔國詐稱皇帝的命令取走了這些馬,只留下十匹。上皇對高力士說:“我兒子被李輔國所迷惑,不能終身行孝了?!?/p>

李輔國又命令六軍將士向皇帝叩頭大哭,請求迎接上皇居住在皇城太極宮里,肅宗流淚不出聲。李輔國害怕起來。剛好肅宗有病,這年秋天七月丁未(十九日),李輔國假傳皇帝的話,迎接上皇到皇城太極宮游覽,至皇城睿武門時,李輔國率領射生軍五百騎兵,拔刀攔在路上,啟奏說:“皇帝認為興慶宮潮濕低隘,迎接上皇遷居皇城太極宮里。”上皇驚駭,差點跌下馬來。高力士喝道:“李輔國怎能如此無禮?”叱令他下馬,李輔國不得已而下馬。高力士于是宣布上皇的話,說:“各位將士都好好地停留在原地!”官兵們都收刀入鞘,向上皇拜了兩拜,呼叫萬歲。高力士又喝令李輔國與自己拉著上皇坐騎的絡頭,拱護著上皇到太極宮,居住在甘露殿。李輔國帶部隊離開,留下來當侍衛的士兵只有羸弱年邁者數十人。陳玄禮、高力士及上皇以前的宮人都不準留在身邊。上皇說:“興慶宮是我封王時居住的宮殿,我多次要把它讓給皇帝,皇帝不接受。今天讓我遷出來,這也是我的心愿?!边@天,李輔國與六軍的大將穿著素服拜見皇帝,向他請罪。肅宗又迫于眾位將領的請求,于是安慰他們說:“興慶宮、太極宮又有什么區別?你們怕小人迷惑上皇,防微杜漸來確保國家的安定,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刑部尚書顏真卿帶頭率領百官遞上奏表,問候上皇的生活情況,李輔國討厭他,上奏貶他為蓬州長史。

丙辰(二十八日),高力士被流放巫州,王承恩被流放播州,魏悅被流放溱州,陳玄禮被勒令退休,將如仙媛安置在歸州,玉真公主出居玉真觀。肅宗另選后宮一百多人安置在太極宮,負責宮殿打掃。命萬安公主、咸宜公主照顧上皇生活。各地進貢的珍寶異物,都先進獻給上皇。然而上皇一天天不高興,于是不吃葷腥,不吃糧食,漸漸地生病了。肅宗當初還去問安,后來肅宗也生病了,便只是派人去問安。此后肅宗逐漸后悔而醒悟,厭惡李輔國,想殺他,又害怕他掌握著軍隊,終于猶豫不敢決定。

二年(761)。當初,李輔國與張皇后合謀將上皇遷居于太極宮。這一天是端午節,隱士李唐拜見肅宗,肅宗正懷抱著小女兒,對李唐說:“我疼愛著她,你別見怪?!崩钐普f:“太上皇想見陛下的心情,我想也好像陛下掛念小公主一樣?!泵C宗泫然淚下,但害怕張皇后,還是不敢到太極宮去。

秋季八月癸丑這天是初一,朝廷給開府儀同三司李輔國加封兵部尚書職。乙未這天,李輔國到兵部上任,宰相和朝中大臣都來送他,由宮廷廚房安排宴席,太常寺安排禮樂。李輔國一天比一天驕橫,向皇帝要求讓自己擔任宰相,肅宗說:“以你的功勞,什么官不可以當?只是朝廷上有聲望的人未答應,那怎么辦?”李輔國于是示意仆射裴冕等人,讓他們推薦自己。肅宗秘密對蕭華說:“李輔國要求當宰相,如果公卿們呈表上來推薦,就不能不給他當了?!笔捜A出來問裴冕,裴冕說:“從來就沒宦官當宰相的事,我的手臂可以斷,宰相之職他得不到?!笔捜A入宮告訴肅宗,肅宗大為高興,李輔國對蕭華懷恨在心。

這年歲首十一月戊戌(十七日)這天是冬至,己亥(十八日),肅宗到太極宮朝見上皇。

寶應元年(762)三月,李輔國因要求當宰相不能如愿,怨恨蕭華。庚午這天,任命戶部侍郎元載為京兆府尹。元載到李輔國處堅決推辭,李輔國知道他的心思,壬寅(二十四日),任命司農卿陶銳為京兆府尹。李輔國說蕭華獨攬大權,請求罷免他的宰相職務,肅宗不答應。李輔國不斷地堅決請求,于是肅宗就答應了他,他還是提出讓元載頂替蕭華的職務。戊申(三十日),蕭華被罷免宰相職,改任禮部尚書,任命元載為同平章事,仍擔任原來的度支使、轉運使職務。

四月甲寅(初五)這一天,太上皇在神龍殿去世了,享年七十八歲。乙卯(初六),遷棺柩于太極殿。肅宗由于臥病在床,于是便在內殿發喪舉哀,群臣在太極殿發喪舉哀。蕃人官員劃破臉皮、割掉耳朵的有四百多人。丙辰(初七),任命苗晉卿攝冢宰。肅宗自二月開始臥病不起,聽到太上皇去世,心中哀痛思念,病情加劇,于是命令太子監國。甲子(十五日),發布詔書改元,仍舊以建寅月為正月,月份的數目順序都按以前。大赦天下。

當初,張皇后與李輔國內外勾結,獨攬朝政,到了晚年,又跟李輔國不和。內射生使三原人程元振依附李輔國。肅宗病重,張皇后召太子見面,跟他說:“李輔國長期掌管皇宮衛戍部隊,皇帝的詔書命令都由他傳達,他擅自迫太上皇遷居,罪惡非常大,他所顧忌的只是我和太子你。現在皇上病危,李輔國暗地里與程元振圖謀作亂,不能不把他殺掉。”太子流淚說:“陛下的病非常危險,這兩人都是陛下有功的舊臣,一旦不報告陛下而把他們殺了,肯定要使陛下震驚,恐怕陛下經受不起?!睆埢屎笳f:“既然這樣,太子你先回去吧,我另外慢慢考慮一下?!碧与x開后,張皇后召見越王李係,對他說:“太子仁慈懦弱,殺不了賊臣,你能做到嗎?”越王說:“能夠做到?!庇谑抢顐S命內謁者監段恒俊挑選勇敢有力的宦官兩百多人,在長生殿后面分給他們鎧甲。乙丑(十六日),皇后用皇帝的命令召太子入宮。程元振知道他們的計劃,秘密告訴了李輔國,他們帶兵埋伏在陵霄門等著。

太子到了,他們把危險告訴太子。太子說:“肯定沒這事。皇上因病情加重召見我,我怎能怕死不去呢?”程元振說:“國事為重,太子一定不能進去?!庇谑亲尣筷犠o送太子到宮內養馬的飛龍廄,并且派穿著甲胄的士兵守護他。當夜,李輔國、程元振在皇宮中的三殿布置部隊,逮捕了越王李係、段恒俊及知內侍省事朱光輝等一百多人,把他們捆了起來。借太子的命令,把皇后遷到別的殿。當時肅宗在長生殿,宮廷衛隊的頭領迫使皇后走出長生殿,連同她身邊的數十人監禁在后宮,宦者和宮女都驚慌失措四處逃跑。丁卯(十八日),肅宗去世,李輔國等人殺了張皇后及李係、兗王李僴。當天,李輔國才帶太子穿著素服在九仙門跟宰相見面,講述太上皇帝去世以來的事,行哭拜禮后才開始發布監國的命令。戊辰(十九日),在兩儀殿為去世的肅宗皇帝發喪,宣讀遺詔。己巳(二十日),代宗登位。高力士遇大赦還京,回到朗州,聽到太上皇去世的消息,他嚎啕大哭,嘔血而死。

李輔國倚仗著有功勞,更加驕橫起來,公然對皇帝說道:“大家(李輔國對代宗皇帝的稱呼)只消住在宮里,外面朝廷上的事由老奴來處理。”代宗心里恨恨不平,因他正掌握著宮廷衛隊,只好表面上尊敬,對他以禮相待。乙亥(二十六日),給李輔國加尊號,稱為尚父,而不叫他的名,事情不管大小都向他征求意見,大臣們進出宮中都先去見李輔國,李輔國也心安理得、泰然處之。任命內飛龍廄副使程元振為左監門衛將軍。知內侍省事朱光輝及內常侍啖庭瑤、隱士李唐等二十多人皆被流放到黔中。

夏季五月,任命李輔國為司空兼中書令。壬辰(十四日),禮部尚書蕭華被貶為峽州司馬,這是元載順從李輔國的意思誣告蕭華有罪的結果。

飛龍副使程元振圖謀奪李輔國的權,秘密向代宗進言,請求對李輔國逐漸加以制裁。六月己未(十一日),代宗解除李輔國行軍司馬及兵部尚書的職務,他的其馀職務照舊,以程元振代替李輔國判元帥行軍司馬,還將李輔國遷出皇宮,讓他居住在宮外的府第。于是,路上的行人相互慶賀。李輔國開始害怕,呈上奏章請求讓位。辛酉(十三日),罷免李輔國所兼中書令職,給他加封爵位為博陸王。李輔國入宮謝恩,悲憤哽咽地說:“老奴服侍不了郎君,請讓我回到地下去服侍先帝吧!”代宗還是好言撫慰,讓他回去。秋季九月乙未(十九日),加封程元振為驃騎大將軍兼內侍監。

代宗當太子時,見李輔國專橫而心中非常不平,等到繼承了皇位,又因李輔國有殺張皇后的功勞而不想明正典刑,當眾殺他。冬季十月壬戌(十七日)夜里,有盜賊潛入李輔國的府第,偷砍下他的頭和一只手臂拿走了。代宗命令有關衙門追捕強盜,派宮中宦官慰問他的家屬,讓人給他用木頭刻一個頭裝上,安葬了他,還贈封他為太傅。

唐代宗廣德元年(763),驃騎大將軍、判元帥行軍司馬程元振專權跋扈,人們害怕他超過害怕李輔國。將領中有大功的,程元振都嫉妒仇視,并想加害。吐蕃入侵,程元振不立即上報代宗,致使代宗狼狽出逃。代宗發布詔書征召各道軍隊,李光弼等將領都顧忌程元振在朝中掌權,沒人響應征召而來。朝野上下都切齒痛恨程元振,但沒人敢出聲,太常博士柳伉上疏請斬程元振。事見《吐蕃入寇》。代宗因為程元振有保護自己的功勞,十一月辛丑(初二),削奪程元振的官職和爵位,讓他回故里。

十二月,程元振被處分后,回三原故里。聽到代宗回了京城,于是穿著女人服裝,潛入長安,企圖謀劃再度任用,京兆府官員抓住他,上報代宗。

二年(764)春季正月壬寅(初四),代宗下令說:“程元振化裝潛入京師,想謀圖不軌,終身流放到溱州。”代宗念及程元振的功勞,又下令把他安排在江陵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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