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九月，雨還是說下就下，雷一樣說打就打。

本來趙星河不在，沈清夢心里就慌慌的。

前幾天總是她總是害怕趙星河什么時候竄進來干些什么。

那個男人每次賭博輸了錢，或者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就會把睡夢中的媽媽和她拖起來打罵。

尤其是小時候一個雷雨天，媽媽的頭皮白了一塊。

她一個人縮在墻角顫抖，每有一聲雷，小小的身子就要抖一下。

后來媽媽還是會抱著她說夢夢乖夢夢不怕，媽媽在呢。

也只有這個時候她能夠稍微安心一些。

趙星河不在的第一個夜晚，剛剛失而復得的安心又消失了。

第一聲雷響起的時候，沈清夢已經開始顫抖。

偏偏她又想趙星河睡覺了怎么辦？害他被爸爸媽媽罵怎么辦？萬一他睡著了怎么辦？

第二聲雷響起的時候，她忍不住了。

電話那頭的“我在”，讓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又鼓了好久的勇氣，她才開口：“我害怕，能陪我一會么？”

“好啊，聊天、唱歌都行，實在害怕……開視頻也可以。”趙星河說。

“不要。”沈清夢不想讓趙星河看到她現在狼狽的樣子。

“那就聊會，我爸媽和我妹都睡了，要不我給你講故事？”

男孩恰到好處地轉移話題。

“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你打雷還害怕？”說出這句話趙星河自己都笑了，老媽一把年紀的人了，不也是害怕？

“你欺負人……”他感覺女孩又想哭。

“好好好，不講故事，那你跟我說話唄，隨便說點什么都行。”

他想象了一下沈清夢癟嘴的樣子，笑了一聲。

“那要不繼續幫你補習功課？”沈清夢提議。

“沈大學霸，你好無聊啊，除了學習沒有別的事情做了么？”趙星河抱怨。

“對不起……我沒有。”

“啊？”

“真的沒有。”

趙星河驚了：“沒有什么？”

“……沒有別的事情做。”沈清夢猶豫了好一會。

“要不你玩會手機游戲？應用商店里挺多小游戲的。”

“我不會。”

“算了，就聊會天吧。以后想過上什么大學嗎？清華還是北大？”

趙星河強行找著共同話題。

“我不行的。”

“我去，文科班的年級第一不行，誰還行？在你最擅長的領域都不能自信一點。”

“考到哪里就去哪里。”沈清夢說。

沉默了幾秒鐘，她問：“那你呢？”

“我能考上大學再說吧，我爸給我定的目標是摸底考試前三十，我都覺得夠嗆。

你得幫我。”

“好。”

……

女孩的心思總是脆弱敏感，就在趙星河說出來“無聊”的時候，她又有些想哭了。

從小看到其他小朋友被爸爸媽媽牽著去游樂園，去買玩具，騎在爸爸脖子上展開雙臂假裝自己是小飛機……

她是羨慕的。

后來媽媽幫她報名過美術課外班，她學得很好，老師經常夸她，她也很開心。

不過只學了一個學期就結束了。

媽媽偷偷攢下來報課外班的錢被那個男人發現，沈清夢就沒再學過美術了。

但是這么多年她一直有畫畫，畫自己的心情，畫自己憧憬的生活，畫……

那個男孩。

“沈清夢？沈清夢？你睡著了？怎么不說話？”

趙星河講了半天的單口相聲，看她半天沒有回應，以為是睡著了。

連問她睡沒睡的聲音都那樣輕。

“睡著了我掛了啊。”少年又輕聲說。

“別……多陪我一會，好么？”

“好。”

沈清夢輕輕把手機放在枕邊，趙星河依舊不依不饒地找話題，從大學聊到研究生，又聊到工作，聊到別的城市。

還聊他想象中未來的生活。

她發現好像對趙星河的了解又多了一些，但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他的未來中沒有自己呢。

“呼……呼……”

這次她又很久沒有說話，但趙星河也沉默了，不多時手機另一頭傳來鼾聲。

她輕輕地把手機往身前湊了一點，好像手機近一些，少年離她也能近一些一樣。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沈清夢就紅著臉把手機推開。

然后又拿了回來壓在枕頭底下，隔著枕頭聽規律的鼾聲，好像他們就隔了一個枕頭。

中氣十足的鼾聲很有節奏。

平時她隔著墻聽還有點煩，今天卻有點像媽媽哼的搖籃曲，雷聲還會響，但是她不抖了。

……

“臥槽！”

第二天趙星河是被手機燙醒的。

他睡覺極不老實，喜歡滾來滾去。

而充著電的手機又開了一晚上微信電話，臉剛剛貼上去就把睡意全燙沒了。

拿起手機沒看世間，反而是微信電話持續了七個多小時。

他突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沈清夢沒掛斷電話，那就是還在睡。

這不得喊一嗓子嚇她一跳？

可手機拿到耳邊的時候，電話那邊竟也是傳出極微弱的鼾聲。

女孩連打鼾都很小心。

這不得給她錄下來？新把柄不就有了？

點開iPhone自帶的錄音功能，他美美錄了半個小時。

手機就放在房間里充電，吃早飯的時候也沒帶。

“小辰，你看看你哥，他現在吃飯的時候都不玩手機了，你就不能學學？”

飯桌上張蕓戳了一下妹妹趙星辰的腦門。

“媽——你又說我！”小姑娘翻個白眼，氣哼哼地把手機塞回褲兜里。

“臭哥哥還不知道憋著什么壞呢！”

“趙星辰，從昨天晚上你就跟我過不去，今兒你不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趙星河吃完油條豆腐腦，重重把筷子放下。

“媽，你看他！”

一大一小繞著張蕓追逐起來。

“媽，周末不在家里了，我去出租屋那邊學習。”

把妹妹“狠狠”收拾一頓后，趙星河背起書包。

“急什么，大周末的，我等會跟你一起過去，幫你收拾收拾，好久沒去你那邊看看了。”

張蕓在廚房里一邊忙活一邊回應。

“不用，我自己收拾就行！”

趙星河說著從房間里拿了手機就要出門，微信電話時長停在八個小時零六分鐘，看來沈清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