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夢，今天在家有沒有聽話？”

三十多歲的女人推開家門，警惕地看了一圈后，才沖著空蕩蕩的房間喊。

“媽媽，我已經做完作業，還洗了衣服呢！”

聽到女人的呼喚，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跑了出來，亮晶晶的大眼睛撲閃撲閃，開心地說。

她八歲了，剛上一年級，已經可以自己做家務了。

“夢夢真乖，看媽媽給你帶了什么？”

女人和小女孩很像，滄桑的眉眼里依稀能看出曾經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是雞肉卷！”小女孩驚呼。

“快吃吧，不然一會那個男人就回來了。”提到“那個男人”，女人的眉毛蹙了蹙，眉宇間滿是擔憂。

“嗯嗯！”小女孩也縮了一下脖子，連忙撕開雞肉卷的包裝紙。

“砰！”

偏偏就在女孩準備咬第一口的時候，門被粗暴地推開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濃重的酒氣。

倆人不約而同地哆嗦了一下，女人大驚失色：“夢夢快躲起來，躲到衣柜里去！”

“躲什么，我是她爸，有什么好躲的？”

男人拎著酒瓶子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一巴掌把女人打翻在地，朝著倒在地上的女人張開五指：

“賤人，錢拿來！”

“建國，家里沒有錢了，夢夢要上學，我還要看病，你能不能不要再賭了？”

“去你媽的！”男人在女人的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腳。

女人漂亮的五官扭在一起，看上去痛苦極了，可她沒有叫出聲，只是身子像蝦米一樣蜷縮。

“有錢給這小賤人買東西吃，沒錢給你男人？知不知道這個家是誰撐起來的？嗯？”

他一邊喝罵著，一邊拳打腳踢，雨點般地落在女人身上。

小女孩嚇得呆在一旁，連手里的雞肉卷都忘了吃。

男人打了好久，女人頭破血流地蜷著，凄慘無比。

他又搖搖晃晃地走到女孩面前，一把奪過雞肉卷：“不給老子錢，那就誰都別活！”

他重重把雞肉卷丟在地上，幾腳跺地稀爛。

然后又覺得不解氣，扯著女人的頭發就拖進臥室。

“砰”地一聲門重重關上，女人這次終于忍不住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小女孩似乎都忘記了害怕，盯著地上被踩爛的雞肉卷發呆。

……

沈清夢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眼淚已經在褲腿上洇出好大一片濕跡，抬起眸子，又看到對面少年心疼的眼。

“怎么了？”趙星河輕輕地問。

他不知道沈清夢到底經歷過什么，竟然連吃個雞肉卷都能勾起痛苦的回憶。

“不想吃的話就扔掉吧，今天食堂不知道怎么回事，做得不好吃。”

趙星河伸手就去拿女孩手里的雞肉卷。

可她這時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拍開趙星河的手，發了瘋似的把雞肉卷塞到嘴里大口咀嚼，生怕有人和她搶似的。

趙星河沉默著撕開最后一個雞肉卷，掰開女孩攥地發白的拳頭，放在她手里：

“慢點，別噎著，我去接點水。”

他安慰地拍拍沈清夢的肩，拿過女孩的書包找了半天水杯，最后只找到一個標簽紙被磨得發白，渾身皺的要死的礦泉水瓶。

她平時就用這個喝水？

仿佛有一只大手攥住他的心臟又揉又搓，趙星河只感覺胸悶的厲害。

他邁開步子跑到云中的小賣部，挑了個最貴的粉色保溫杯，打了滿滿一杯開水跑了回來。

雞肉卷已經吃完，沈清夢也不哭了，只是怔怔地盯著桌上的課本發呆。

“有點燙，一會再喝。”

他們沉默了好一會，趙星河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剛剛……”

“不要問，好么？”她的眸子里是濃郁到化不開的哀傷，聲音帶著一絲乞求。

“好。”

趙星河悶悶地應了一聲，站起身又說：“我出去透透氣……有事和我講，別想不開。”

他走出教室正想下樓，看了一眼樓梯口邊的數字標牌“6”，又頓住腳步。

這里是六樓，萬一沈清夢真的想不開……

但是他又想給女孩一個獨處的空間，她現在的樣子……應該不會想被別人看到吧？

想到這里他輕輕帶上教室后門，看著教室里發呆。

一股說不出來的煩躁在胸腔升騰，趙星河想去操場上瘋跑，大喊，但又害怕沈清夢出事。

正發呆的時候，一個劉海遮住一只眼睛的男生拍了他的肩：

“星哥，瞇一根去？”

他兩只手夾在嘴邊，比了個“吸”的姿勢。

“阿正？”趙星河怔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然后笑了出來，“你小子，腿還在啊……真好！”

“說什么呢星哥？我三條腿都好好的，你可別咒我！”男生笑著用肩膀頂了他一下。

尚景正，上輩子趙星河在學校里的“小弟”。

要是像教訓誰，請尚景正吃頓飯，或者出幾百塊錢，他就能召集十幾個人去圍堵。

高一的時候他和尚景正一個班，一個偶然的機會趙星河幫了他一把，從此尚景正就一口一個“星哥”地叫著。

高中生收錢辦事怎么說都不好聽，尚景正在學校里很不受歡迎。

但趙星河知道原委，他有個坐輪椅的單親老媽，平時賣點炒貨艱難維持生活。

打架鬧事收的錢，幾乎都拿去補貼家用。

前世的時候，高三剛開學，阿正收錢打了個有錢人家的孩子，那邊的家長不依不饒，他最后只好退學。

退了學后認了大哥混黑道，被大哥推上去頂包，沒了一條腿不說，還鋃鐺入獄。

出來的時候他媽媽因為傷心過度，不知道已經去世多久了。

因此看到尚景正的第一眼，趙星河本能地開心了一下。

這輩子一定要拉兄弟一把，可不能再犯錯了。

“星哥，看什么呢？和嫂子吵架了？”阿正看趙星河發呆，嬉皮笑臉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教室里有個眼眶紅紅的女孩，還挺漂亮。

混社會混的早，尚景正很來事，直接就把女孩當成趙星河的女朋友。

“賭狗真該死啊。”趙星河沒回答，而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