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白林深處,輕軒水。
清澈的水面中點綴著片片嫩綠的新葉,游魚戲水,蕩漾著一圈圈的漣漪,水間點點寒芒凝結成冰,一個雪白肌膚,不著衣衫的少女安然休憩著。
“唔唔——”少女睜開了朦朧倦意的雙眼,這一場夢興許令人難忘吧,少女四處打量著這陌生又熟悉的環境,久久沒能回過神來,一滴淚水悄然滑落,融化了身側的薄冰,游魚錦鯉紛紛聚攏過來,親吻著少女的眼淚,依偎在她的身側,少女就這么蜷縮在水面上,淚水一滴滴地滑落。
不知過了多久,少女不再哭泣,揮手間掀起漫天飛雪,霜雪作衣,新葉為簪,白玉化傘,三千青絲與雪共舞,九千錦鯉沐雪齊游,少女撐著傘,水面一步一點寒芒,向不知何處去向地盡頭走去。
辭白林外數里,林青玄與林青煙停下了離去的步足,回頭望去,漫天飛雪紛紛揚揚地飄著,林青玄嘆息道:“又下雪了,老師這筆算計這么大,不知坑殺了多少人。”
明面上此行不過十余人,而暗地里,又有多少“隱匿”的人呢,恐怕只有陳染墨知道了。
林青煙捂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胸膛,勉強說到:“你下手好重,真不留情呢?!?
“千年之林,怎會輕易毀于一朝之火,我們還活著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即使有老師的丹藥,我們仍舊無法全身而退?!绷智嘈赝砗笾窳挚畤@道,“如今人人勾心斗角,救人一命的丹藥在他們眼里都會變成置之死地的毒藥,我們要走的路太遠了,看不到盡頭。”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當然相信你?!绷智酂熍Φ財D出一絲微笑,示意林青玄不用太緊張。
林青玄摸了摸她的頭,說到:“他們都死了,林青峰一脈還有其他幾脈以后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們可以暫時得以喘息,不過我們不可能一直依賴于老師的支持?!?
林青煙沒有接過話茬,只是點頭表示認可,林青峰還有同氏之人對她的騷擾層出不窮,讓她一直很苦惱,此行得以除去他們,自然很是高興。
漫天飛雪,是刺骨的寒冷,林青煙舊傷未愈,新傷又來,忍不住的發抖,林青玄向前一步抱住了她,兩人依靠著一棵大樹坐了下來。
“青煙,你還好嗎?”林青玄見此,關切地問道。
雪花染白了林青煙的發絲,而她卻紅了眼眶,小聲說道:“哥哥,雪好冷,好冷,我好想回家,回家,哥哥。”
“哥哥,我們還要演多久,我們兩個明明是很要好的親人,為什么還要扮演那有你無我的對手,敵人,陌生人,我好累,好累?!绷智酂煹囊庾R已經模糊了,不斷呢喃著。
林青玄沉默了,只是將這個妹妹抱的越來越緊,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就像多年前那個下雪天,他仍舊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殘酷的事實,他的心頭猛烈的刺痛著,讓他喘不過氣來,他不斷用拳頭捶打著雪地,發泄著心底的情緒,鮮血一點一點的在雪中滲透著,是愛,還是恨。
他們或許早就失去了一切,也有著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滾燙的熱淚過后,又不得不扮演那冷漠的面目。
純白的雪花可以覆蓋泥濘和血污,卻掩埋不盡積雪之下曾經腐爛的一切。
陳染墨站在一方山頭之上,老者白發似雪,雙目炯炯,遠眺著這對兄妹。
那個下雪天,他收留了這兩個孩子,視如己出,賦予了他們新的身份,新的命運,讓他們可以好好活著。
這究竟是賦予,還是替這個殘酷的世道償還他們本該擁有的?陳染墨不語。
不知多少皇親國戚為了攀上陳染墨這根常春藤,送去不盡其數的黃金珠寶,只為替自家人得到此行的一個名額,而陳染墨則來者不拒,想送死還送錢,何樂而不為呢。
這一切都關乎著不遠的未來,大夏龍朝各個異姓王甚至是皇位的歸屬,而這和大夏王朝的繼承有脫不開的關系,凡是林氏之人,有皇族血脈皆可參加繼承,如今在位的王,哪個不是沐著同氏之人的鮮血上位的?
而陳染墨之所以此行敢坑害這么多人,無外乎兩者原因,一者是君王授意,二者則是先下手為強。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大夏龍朝千年不變的真理。
京城,皇宮。
“咳咳——”林亦行臥在病榻上,不斷地咳著血,侍女想要上前,只聽見劍聲錚鳴,一劍貫穿了盛藥的杯盞,侍女們驚慌退去,生怕惹上殺身之禍,君王不怒自威。
一切歸于寂靜,寢室里久久只剩下咳嗽聲。
“眼線走了?!绷忠嘈谐了嫉?,“她回來了嗎?可否一見?”
“踏雪而去,不知所蹤。”陳染墨千里傳音。
“他呢?”林亦行又問道。
“不敵,但無惡意?!标惾灸?,“京城要亂了,等我回來,你一個人擋不住的?!?
林亦行望著窗外的雪,不斷咳著。
輕軒水盡頭,少女的故居。
“再見了?!鄙倥畵]手告別游魚錦鯉,一念之間,白玉傘悄然破碎,碎片散作雪花,凝結成一枚玉佩,再次懸掛在她的腰間。
“我,小白,白允寧,回來了?!鄙倥疅o比懷念,自言自語著。
推開門,一切仿若昨日,是呀,千年仙氣護佑,怎會染上人間的塵埃。
小白的屋舍很樸素,外面擺著一張對弈的石桌,里面是一張堆滿書籍的木桌,筆墨紙硯雜亂無章,硯臺里的新墨還未干,一張床鋪,幾個簡單的擺設,一切都是那么親切。
白允寧坐在桌前,有一些不屬于她的字跡:
東方大陸,一朝,兩門,三山,五林,七派,九宗,十三城
東海,西荒,南北未知,凡人入之必死,四方禁地
天地玄黃一境九重此間之人修行境界天境九重后或有一劫
千年前,一枚天外之石改寫了一場不可能勝利的戰爭,而這是其中的一枚碎片,我在世界的盡頭與你相會......
“你不屬于這個世界,我們是這個世界的過客!”
.......
字跡上是關于這片大陸的記載,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一切都太過模糊了,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當白允寧翻開最后一頁時,一滴不知來自何處的雨水打濕白允寧的鼻尖。
“小白,你終于回來了,而我要走了?!毕掠炅?..
溫和的雨水陪伴著雪花一起飄落,世界好像沒有想象中那么冷了,白允寧心緒萬千,小聲問道:“我們還有機會同行嗎,我好像被困在這個世界了。”
白允寧緩步走出門口,望著天空綿綿的細雨,任由其淋濕衣衫,明明這么可愛的臉蛋卻總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而雨水帶走了少女的一切偽裝,她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不舍,是依賴,是那無法描述的情愫。
“為什么,為什么連出來一見的勇氣都沒有?混蛋——”少女站在雨中嬌嗔道。
雨越下越大,萬千錦鯉激流而上,不斷飛濺著的水花無不是來過的證明,少女揮劍斬開一片又一片的雨幕,試圖找尋著什么。
你在哪里,我該怎樣找到你?
當第一枚雨水破碎時,我在雨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