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周三他們送走后，張絕和白立行重新回到了那片楊樹林中的岔路口。

十三室探子的尸體此時都已經被收拾處理的差不多了，那兩頭原本被嚇跑的驢和騾子此時也被找了回來，正被陸露西安撫牽著。

“在南城的時候他們就分成了兩隊，另外還有一隊人在打聽清楚消息后，估計也會摸到這里來。”

張絕對白立行提醒道。

“你現在最好讓你手下的人做好準備。”

白立行看著宋志文的尸體，臉上露出一副痛并快樂著的表情，他“嘖嘖”兩聲道。

“西城不能待了，殺了那個瘋娘們的人，她都能整個西城給往下掘三尺出來！我才剛搞好的新據點，現在又得換新地方了。”

說到這的同時，他也轉頭看著張絕。

“做的越多，就越容易露出馬腳，如果我們只是殺李民那也就算了，但現在先是馮城后是李民，再后是錢忠方賀鳴，如今又直接就是十三室高層，暴露出來的信息和線索越來越多，你就算把周三給送走了，可只要有心人順著這群小乞丐的人際關系往深處去查，遲早還是能查到你身上。”

張絕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你放心，就算最后真的查到了我身上，也不會影響我們后面針對李革明的計劃。他們只會認為我是你們錦衣衛中的一條大魚，不會往其他地方想。”

“那你有沒有想法真的加入錦衣衛？”

白立行又雙叕一次拋出了橄欖枝，只是這次他的姿態十分認真，看起來比前兩次要莊重非常多。

“錢忠方賀鳴被殺的消息傳回了天京，陛下龍顏大悅，專門問候了你，并表示南方有這樣的義士，他也很想見一面，你要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而且現在在國際關系上，大明國也完全繼承了三年前的世界地位，甚至申請了天京作為明年萬國靈能博覽會的舉辦地，就算你接受不了帝制，也可以在那個時候看一看世界其他國家現在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帝制從不代表是落后，西陸的不列顛亞、北境的伏爾加、東洋的瀛桑他們也都擁有屬于自己國家的君主，他們落后嗎？”

張絕耐心的聽著白立行嘗試說服他的這些話，并沒有反駁，而是反問道。

“那如果明國的帝制并不落后的話，那近百年來，國家貧弱，屢受欺凌，天道派的路走不通，公允派的路也始終無法完成改革，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我大明皇帝從未放棄自強！也從未想過要出賣自己子民的利益換取什么千秋萬代！”

白立行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還是沒按耐住，變得有些大了，周圍那些正在處理現場的錦衣衛還有正在安撫驢和騾子的陸露西都聽到了他們在一邊發生了爭論。

“80年前十國亂明，洋人攻破應天府的時候，天景皇帝根本就沒想逃！他已經做好死在天京城門樓前的準備了！是那幫朝臣舊黨不愿意殉國！他們聯合了當時的太監一起裹挾著天景皇帝西逃！但就算是逃到了西邊，天景皇帝也自感國破家亡，無顏面對祖宗，一頭撞死在了西陵石柱上！”

“后面繼位的章武皇帝寧死不愿意簽喪權辱國的新明條約，然后不到三天他就暴斃于寢宮！那個不被現在明國承認的妖后臨朝稱制，和朝臣一起簽下了那篇條約，同時扶持了當時年紀還小的太安皇帝登基！”

“可就算是太安皇帝，他也從未妥協，自他成年以后，新明條約的原文就被他貼在自己的寢宮！每天清晨起床都要看著屈辱的條約，大罵自己有沒有忘記明國開國時太祖皇帝立下的祖訓！他拼盡全力才終于扳倒了妖后，然后想要學習西陸變法圖強，頒布了《宗室律令》，主動將權利下發給那些新崛起的公允改良派手中！”

“可那些公允改良派有一部分人卻向王公舊黨投降，致使變法徹底失敗，太安皇帝在后花園不慎落水身亡！”

“還有后面的永興皇帝，永初皇帝！朱家何曾對不起大明？國家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局面，從840年到如今80年歷經五帝，他們哪一位妥協了？享受了？哪一位是昏君？三年前，永初皇帝下詔退位后，這個世道變好了嗎？那些軍閥那些走狗，他們賣國賣的更狠，條約簽的更多！所以我師傅才重新迎回了永初皇帝，重新登基稱帝，新建大明！”

“他們就是要證明錯的不是帝制，不是皇室，不是朱家！”

白立行發自肺腑的說出了這一番話，他因為過于激動，眼中充斥著血絲，呼吸也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顯然和司清信仰公允一樣，他也一樣對朱明有著自己的忠誠，他身為錦衣衛高層，曾經大明皇室經歷過的那些隱秘不可能不了解，因此他口中講述的這些事，大概率也都是真的。

他也希望最后用這樣的真話來說服張絕，因為他確實很看好張絕，想要讓他接納北邊的那個復辟的大明國，為這片土地去創造一個更好的未來！

聽完他的講述，張絕卻依舊很平靜。

他沒把這個世界當成自己的穿越前的那個世界，就算同樣處于備受屈辱的時期，有沒有辮子終究還是不同的。

可現在這片土地經受的苦難從來都不是在于皇帝究竟是好是壞，而是不管哪一個封建王朝，本質就是落后！

“不是帝制的錯，不是皇室的錯，那錯的應該是這個天下世人了？”

張絕沒有等白立行回答，他自己便先回答道。

“我們就當錯的是下面的這些人，是他們自私自利，只想自己，做不到像其他國家那樣解放生靈靈能，實行公允，那又為什么他們不行呢？是因為明國人天生劣種？是因為我們生下來就低人一等？”

白立行被張絕的問題問的手足無措，他張開了嘴，卻不知道又該怎么回答。

可根本不用他回答，因為張絕從一開始就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些都不是，大家都是人，沒有什么高低優劣。明國人不行，是因為人心沒變，在下面人眼中皇帝就該高高在上。朱明朱明，國家就是一家一姓之國。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觀念根深蒂固，他們的思想得不到解放，靈能就無法得到釋放，國家就會落后，改革就無法完成，百姓便備受欺凌。”

“是的，朱家沒錯，你口中的那些皇帝無愧于這個國，因為錯的根本不是他們，錯的是大明國，在這樣一個時代它本身的存在就是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