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的彭城，清晨已經帶上了一股不屬于秋天的冷意。
廢黃河那奔騰洶涌的河水，更是給沿岸添加了一分潮濕的陰寒。
沈學成在得到消息后，緊繃的臉始終不得放松。
坐車來到了廢黃河沿岸的那棵大柳樹下，他走下汽車，緊了緊出門前，妻子臨時給他軍服加上的一抹披肩。
接著整潔干凈的軍靴踩著地上骯臟不堪的泥濘，來到了已經被大批武軍封鎖的現場。
“胡參謀長！”有武軍偵察部隊的軍官走向前，敬禮稱呼道。
沈學成卻沒空看他，他一邊腳步匆匆在分列成兩排的士兵共同敬禮下，走進了柳樹下的那座小院，一邊冷聲問道。
“最先發現的人是誰？”
被打的鼻青臉腫，全身看不到一塊好肉的王麻子被人帶了過來，他全身顫抖著，如果不是有兩名武軍按住了他的肩膀，他估計連站都站不穩，當場就要像爛泥一樣癱軟在地。
“少帥府的副官王廣成，是他給少帥提供了位置，也是他第一個來到的現場！”
就在沈學成皺眉看著跪在地上的王麻子時，又是一陣汽車的急剎聲，彭城市臨時政府市長關漢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從車上下來時，還差點一個跟頭摔倒在泥漿中，幸好及時被一旁的秘書攙扶住。
快步走進院子看到沈學成，關漢山便神色慌張的先開了口。
“宗學兄！怎么會發生這種事！馮城才剛死不到兩周，武軍明明都進駐彭城了......亂臣賊子為什么就如此之多，殺也殺不完！”
沈學成這時卻全然沒有了之前得知馮城被殺后，面對他的那股親熱勁，聽到他的話只是冷眼抬頭，連句客氣話都沒說，只是對身邊的偵察軍官說道。
“讓他把他知道的再給我講一遍。”
很快王麻子便猶如倒豆子一般，從自己那天上午幫少帥物色女人如何困難，又怎么遇到了張全開始斷斷續續的講起。
一直講到今早少帥一夜未歸，少帥府中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信，于是凌晨時分他便帶人匆忙來柳樹下找，卻發現了屋內那恐怖的一幕。
聽完了全過程，沈學成嘴角抽動著，露出了一抹冰冷到不能再冰冷的笑容。
“一個無賴，進獻美人？哼......”
他不再多問什么，而是大步走向了那間堂屋，還沒有進門只是剛走到門前，他就已然看到了屋內的情況。
平時負責護衛李民的兩名武軍親衛，以及王麻子指派盯梢的那三名武軍士兵的尸體被整齊的排在屋子正中央。
而在他們的尸體前面，則跪著一個無頭男尸！
在男尸那血肉模糊的脖頸橫截面上，則貼著一張被血染的猩紅的字條。
【公允乎？革命乎？喪盡天良者乎？】
【——大明國錦衣衛署江北分署千戶，協南國義士留】
看到字條上那赤裸裸的挑釁，那沒有絲毫顧忌的嘲諷，沈學成越笑越冷，兩只手越攥越緊！
此時關漢山后背已然徹底被汗水所浸濕，一大早在他在第七房小妾的床上得到這個消息后，整個人就被嚇的魂飛魄散。
而等來到這，感受到沈學成對他的態度，以及那令人汗流浹背的字條后，他就明白要出大事了！
忽然，第三輛汽車剎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與此同時，數十名武軍親衛列隊小跑，在短短十幾秒內，就完成了對整個小院的合圍！
看到這一幕，沈學成當然明白是誰來，他瞥了一眼六神無主，臉色慘白的關漢山，說了見到他之后的第一句話。
“跟我一起去迎接大帥。”
聽到這話，關漢山的臉色明顯更白了一分，但他不敢有絲毫猶豫，快步跟在了沈學成身后，一起走出了院子。
廬山大帥李革明面無表情的從汽車后排走下來，開口第一句話，就讓關漢山徹底癱軟在地。
“臨時政府解散吧，從現在開始彭城軍管，南方革命政府調任過來的官員暫時先扣下，等北伐結束，再返回山城。”
“明白。”
沈學成低頭答應了一聲，立刻就有武軍參謀坐車離開，返回彭城進行準備工作
沒有去管已經被解除職務的前市長，沈學成跟在李革明身后，一起重新走進了那間小院。
沒有進屋，只是在門外淡漠的看了一眼自己養子的無頭尸體，李革明就下達了第二道布置。
“原本在中原省俘虜，計劃押送山城的十七名明國軍官不用送回去了，今天下午帶到宣武門下當眾槍決。”
“抓錦衣衛不是軍隊擅長做的事，通電山城，讓十三室的人來彭城成立分辦。”
“這座城市還是流血流少了……”他自語道，隨后布置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那就殺人吧......搜查全城所有和大明國有關系的人，有通敵嫌疑的，就地處決！”
......
同樣的清晨，天京。
一大早就背上了滿滿一挎包還散發著油墨香報紙的報童們，一個個臉上滿是喜色。
他們奔跑在大街小巷，臉色漲紅，用力揮舞著手中臨時加印的編號外報紙，連最小的孩子都明白，今天必然能夠大賣！
“號外！號外！江北錦衣衛分署協南國義士暗殺叛軍少帥！”
“號外！號外！錦衣衛取得開戰以來最大戰果！”
“號外！號外！被殺革命軍少帥，為此戰被殺最高級別叛軍將領！”
......
除了天京外，天海的幾大平時不管對付還是不對付的報社社長，也在一早急匆匆的匯聚一堂。
他們在今早人人都收到了一封爆料信，信上詳細寫明了駐扎彭城的武軍少帥在彭城的種種惡行，以及被割下頭顱的黑白照片。
這絕對是個猛料，可對于如今在革命政府管轄下幾大報社來說，他們也都明白，這通猛料是帶毒的！
所以天海的報社必須要在一起商定，這則消息如果真的要報，那到底該怎么報，又該在什么限度之內去報！
最終，在爭論了整個兩個小時之后，他們達成了一致。
只報李民被殺，信中關于他在彭城做的那些惡事一字不提。
而兇手則重點去寫除錦衣衛之外，那名所謂的南國義士！